88年我相亲失败,媒婆的闺女却追出来:我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6 13:30 2

摘要:三十年后,当孙子指着客厅里那套用了大半辈子的组合柜,问我是从哪儿买的时候,我笑着告诉他:“这是你奶奶当年‘捡’来的一个丈夫,送给她的聘礼。”

三十年后,当孙子指着客厅里那套用了大半辈子的组合柜,问我是从哪儿买的时候,我笑着告诉他:“这是你奶奶当年‘捡’来的一个丈夫,送给她的聘礼。”

孩子听不懂,只觉得新奇。可我心里清楚,这套枣红色的水曲柳家具里,藏着的是1988年那个闷热的夏天,一个姑娘追出巷子口的勇气,和我差点就此错过的、一辈子的好运气。

那年我二十六,在红星机械厂当钳工,是个标准的“技术男”。说得好听是手艺人,说得难听点,就是木讷、嘴笨,兜里没几个活钱。在那个年代,这条件在婚恋市场上,就像供销社货架上积了灰的滞销品,不上不下,最是尴尬。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人生最灰暗、最没自信的那天,命运却悄悄给我开了另一扇窗。故事,还得从那场让我颜面尽失的相亲说起。

第1章 一块西瓜的凉薄

1988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烈。厂里那台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的全是热风。车间主任老张拍着我的肩膀,嗓门洪亮:“建国,下班早点走,别在车间磨蹭了!王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听说条件相当不错,机灵点,好好把握!”

工友们跟着起哄,笑我这棵“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我脸上臊得慌,只能埋头擦着手上的机油,含混地“嗯”了两声。

王姨是我家那片儿出了名的热心肠,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媒婆。经她的手撮合成了十几对,口碑极好。为了我的事,我妈提着白糖和罐头,三番五次地上门拜托。这次,王姨说是她手里“顶尖的货”,城南纺织厂的广播员,叫张晓燕。人长得漂亮,声音跟百灵鸟似的,家庭条件也好,父亲是厂里的科长。

我妈听得眼睛都亮了,前一天晚上就逼着我把压箱底的“的确良”白衬衫翻出来,用浆糊水过了两遍,挺括得像块纸板。又把我那双半旧的皮鞋擦了三遍,亮得能照出人影。

相亲的地点就约在王姨家。那是个典型的老式筒子楼,一进门就是一股子肥皂和饭菜混合的味儿。王姨正满头大汗地切着西瓜,见我来了,立马扯着嗓子喊:“哎哟,建国来啦!快坐快坐!”

她闺女李秀芹闻声从里屋出来,端着个搪瓷盆,盆里是刚洗好的葡萄。她比我小几岁,在百货公司站柜台,平时话不多,见了我总是腼腆地笑笑,喊一声“建国哥”。今天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更显得文静。

“建国哥,喝水。”她把一杯晾好的凉白开放到我面前,水汽在玻璃杯壁上凝成细小的珠子。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清脆的皮凉鞋“嗒嗒”声。王姨一个箭步冲出去,人还没进门,声音先进来了:“哎呀晓燕,可把你盼来了!这天热的,快进来凉快凉快!”

张晓燕就这么走了进来。我得承认,她确实好看。烫着当时最时髦的卷花头,穿着一条鲜红的连衣裙,腰上系着一根宽皮带,衬得腰身极细。她不像秀芹那样低眉顺眼,而是抬着下巴,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从头到脚把我扫了一遍。

我感觉自己那身浆得过硬的白衬衫,瞬间成了一件不合身的铠甲,浑身都不自在。

王姨把最大最红的一块西瓜瓤递到张晓燕面前:“晓燕,快尝尝,今年的头茬瓜,保甜!”

张晓燕捏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在我身上打转。王姨在一旁拼命地给我递眼色,让我主动点。

我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张……张同志,你在纺织厂……工作还顺利吧?”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角一撇,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现在谁还叫‘同志’啊,土不土?我叫张晓燕。”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接下来的对话,基本就成了王姨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夸我手艺好,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为人老实可靠,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小伙。我呢,就像个提线木偶,王姨问一句,我答一句,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

张晓燕始终保持着那种礼貌而疏远的微笑。她问我:“听说你是钳工?那平时身上是不是油污挺多的?我有点洁癖。”

我窘迫地说:“下班都洗干净了。”

她又问:“你们厂效益怎么样啊?我听我爸说,现在很多国营厂都开始不景气了。”

“还……还行,我们是军工配套的,任务还算稳定。”我答得磕磕巴巴。

她“哦”了一声,低下头,用指甲轻轻刮着西瓜皮上翠绿的纹路,再没多问。

我能感觉到,气氛已经凉了。她对我的兴趣,比那块被她吃剩下的西瓜皮还要少。王姨还在努力地找话题,说我不仅会修机器,还会一手好木工活,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是自己打的。

张晓燕抬起眼皮,淡淡地说了一句:“现在谁还用自己打的家具啊?都兴买组合柜了,我同学家买了一套,上海产的,漂亮着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相亲,而是在被估价。我的手艺、我的工作、我的人,在她眼里,都像是过时的旧货,比不上一个“上海产的组合柜”。

坐了不到半小时,张晓燕就站了起来,说单位还有事,得先走了。王姨热情地把她送到门口,回来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建国啊,这姑娘眼光高,你……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事儿,八成是黄了。”

我的心沉到了底,像是被灌满了铅。走出王姨家门的时候,太阳正毒,晃得人睁不开眼。我感觉自己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连头都抬不起来。那条熟悉的巷子,今天走起来却觉得格外漫长。

我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我不怪张晓燕,人往高处走,谁都想找个条件好的。我只怪自己没本事,给不了人家想要的生活。

就在我走到巷子口,准备拐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建国哥,你等一下!”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李秀芹。她跑得有些喘,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一块用手帕包着的西瓜。

第2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巷子口的风带着一股热浪,吹得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李秀芹跑到我面前,停下来,微微喘着气,额前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把手里那个印着蓝色小花的旧手帕递到我面前,手帕里包着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西瓜,红色的瓜瓤上,黑色的瓜子被细心地剔得干干净净。

“建国哥,我看你刚才没怎么吃东西,这块瓜你拿着路上解解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愣住了。刚才在屋里,我确实没什么胃口,满脑子都是怎么应对张晓燕的盘问,别说西瓜,连水都没怎么喝。我没想到,这细微的举动,竟然被她看在了眼里。

“不……不用了,秀芹,我不渴。”我摆着手,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被人这样关心的感觉,很陌生,也很温暖。

“拿着吧。”她不由分说地把手帕塞进我手里,手帕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我妈让我给你送来的。”

我低头看着那块精致的西瓜,心里五味杂陈。王姨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过意不去,给我一点安慰吗?

“王姨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秀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闪躲,但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妈说,张晓燕不懂得看人。她说,真正的好东西,得懂行的人才识货。”

这话让我更糊涂了。“好东西?我算什么好东西……”我自嘲地笑了笑,刚才张晓燕那挑剔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秀芹却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怎么不算?我妈常说,看一个男人,不能只看他现在兜里有多少钱,穿什么料子的衣服。要看他的手,看他的肩膀。”

“手和肩膀?”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那双因为常年和机器、木头打交道而布满老茧和划痕的手。

“嗯。”秀芹点了点头,眼神清澈,“我妈说,手上有茧,说明这个男人勤快、能干,饿不着家里的老婆孩子。肩膀宽厚,说明他能扛事,有担当。建国哥,你都有。”

我呆呆地听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这些年,因为性格内向,工作普通,我听过不少闲言碎语,也感受过不少轻视的目光。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又认真地肯定我。而这些话,竟然出自一个媒婆之口,通过她女儿的嘴传达给我。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站着,头顶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对话伴奏。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笨拙地转移话题:“那……那谢谢王姨了。也谢谢你,还特地跑一趟。”

秀芹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沉默了一会儿,才用细若蚊足的声音说:“其实……其实我妈还说了句话。”

“什么话?”

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声音小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我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轰”的一声,我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句话我当然懂。这是老辈人常说的话,意思是好东西不能便宜了外人。可……可这话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王姨口中的“肥水”,难道说的是我?而那个“田”,不就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脏“怦怦”地狂跳起来,比刚才相亲时还要紧张一百倍。我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绯红的姑娘,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秀芹见我半天没反应,也慌了神。她以为自己说得太唐突,吓到了我。

“建国哥,我……我就是把话带到,你别多想。我……我先回去了!”她说完,转身就往回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块用手帕包着的西瓜。西瓜的凉意透过手帕,一点点渗进我的皮肤,可我的脸却烧得厉害。

那个下午,我最终也没舍得吃那块西瓜。我把它带回了家,放在一个搪瓷碗里。我妈看见了,问我相亲怎么样,怎么还带了块西瓜回来。

我把事情的经过,包括王姨最后那句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妈。我妈听完,先是愣了半天,然后一拍大腿,脸上的愁云瞬间散开,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这个王大姐,真是个明白人!她这是看上你了,想把秀芹许给你啊!傻小子,你这回是因祸得福了!”

我妈激动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秀芹那丫头我从小看到大,文静、懂事,还会持家,比那个什么广播员强一百倍!建国,这事儿,妈给你做主了!比什么张晓燕,靠谱多了!”

我听着我妈的话,心里乱糟糟的。我承认,我对秀芹很有好感。她安静、温柔,像一汪清澈的泉水,能让人心里平静下来。尤其是今天,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她追出来送的那块西瓜,和她说的那番话,像一道光,照进了我灰暗的心里。

可是,我配得上她吗?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没读过多少书,不会说花言巧语。张晓燕看不上我,是觉得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时髦生活。那秀芹呢?她跟着我,会不会也觉得委屈?王姨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会不会只是一时觉得我老实可靠,适合过日子,并没有真正考虑到女儿的幸福?

那一晚,我翻来覆去,彻夜未眠。窗外月光皎洁,我看着那块放在桌上的西瓜,心里第一次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那是一种混合着自卑、惊喜、渴望和不安的复杂情绪。

我不知道,这扇突然为我打开的窗,窗外的风景,我是否真的有资格去拥有。

第3章 一把刨子的承诺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上班的时候,手里拿着锉刀,脑子里却全是李秀芹那双清澈的眼睛和她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几次都差点锉到手,被老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妈倒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提着一篮子鸡蛋和两瓶水果罐头,乐呵呵地去了王姨家。她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

“成了!建国,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我妈兴奋地告诉我,“王大姐说了,她早就觉得你这孩子踏实,就是嘴笨了点。秀芹那丫头对你也有意思,不然那天也不能追出去!”

我妈说,王姨没提什么彩礼,也没提什么“三大件”(冰箱、电视、洗衣机),就说了一句:“我们家秀芹不图那些虚的,就图个安稳日子,图个男人真心对她好,能知冷知热。”

王姨还说,过几天她家那个老式五斗柜的抽屉坏了,拉不动,问我有没有空去帮忙看看。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给我创造机会呢。

那个周日的下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拎着我的工具箱,再次走进了王姨家。

一进门,王姨就热情地把我迎了进去,秀芹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到我,脸颊微微一红,又缩了回去。

王姨指着里屋那个掉漆的五斗柜,说:“建国啊,你给瞧瞧,这抽屉,死活拉不开了,也不知是哪里卡住了。”

我放下工具箱,走过去仔细检查。那个五斗柜有些年头了,是老式的榫卯结构。我试着拉了拉,果然纹丝不动。我用手电筒照着缝隙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滑轨,心里大概有了数。是木头受潮变形,加上滑轨里有毛刺,卡死了。

“王姨,问题不大,我能修好。就是得把抽屉拆下来,重新打磨一下滑轨。”

“哎哟,那敢情好!你放手弄,家里乱点没事!”王姨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嘴里还念叨着,“秀芹,多切点肉,建国是技术活,得吃点好的补补。”

屋里只剩下我和那个五斗柜。我打开工具箱,拿出我的刨子、凿子和砂纸。这些工具跟了我快十年了,每一件都磨得锃亮,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我把五斗柜小心地放倒,开始拆卸。我的动作很熟练,每一步都心中有数。这是我的手艺,也是我唯一拿得出手、能让我找到自信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秀芹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轻轻地放在我旁边的小凳子上。

“建国哥,歇会儿,喝口水吧。”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我旁边,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活计。我正用一把小号的平刨,小心翼翼地修正着抽屉侧面的滑轨。木刨在变形的木头上滑过,发出一阵阵“沙沙”的轻响,细碎的刨花卷曲着落下,散发出好闻的木头清香。

“你的手真巧。”她由衷地赞叹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瞎鼓捣罢了,跟厂里的老师傅比,还差得远。”

“才不是呢。”她摇了摇头,“我爸以前也喜欢做木工,他说,能把木头弄得服服帖帖的人,性子都细,有耐心。”

我们俩就这么一问一答地聊了起来。没有了上次相亲的尴尬,气氛变得格外轻松自然。她问我厂里的事,问我做木工的趣事。我告诉她,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用最好的木料,亲手打一套最漂亮的家具。

“就像张晓燕说的那种上海组合柜?”她忽然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停下了手里的刨子,认真地看着她:“不。上海的组合柜是好看,但那是机器流水线做出来的,冷冰冰的。我想打的家具,每一处榫卯都要亲手合上,每一遍漆都要亲手刷匀。那样的家具,有温度,能用一辈子。”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未来。如果,如果我和秀芹真的能在一起,我就要为我们的家,亲手打造这样一套家具。

秀芹静静地听着,眼睛亮晶晶的。她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眼神里,我能读出一种叫做“懂得”的东西。她懂我说的“温度”,也懂我这个看似不合时宜的梦想。

那天,我不仅修好了五斗柜的抽屉,还顺手把柜子上其他几处松动的合页和把手全都加固了一遍。等我忙完,那个老旧的五斗柜焕然一新,所有的抽屉推拉都顺滑无比,没有一丝声响。

王姨和秀芹看着修好的柜子,赞不绝口。晚饭异常丰盛,王姨不停地给我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吃完饭,我准备告辞。王姨把我送到门口,压低了声音说:“建国,姨跟你说句实在话。姨这辈子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晓燕那样的,是枝头的凤凰,好看,但不好养。我们秀芹就是个窝里的小麻雀,不求金窝银窝,就求一个能挡风遮雨的安乐窝。你,就是那个能搭窝的实在人。”

我心里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王姨,我明白。如果……如果秀芹不嫌弃我,我肯定会对她好,一辈子对她好。我虽然现在没什么大本事,但我会用我的手艺,让她过上好日子。将来我们结婚,我保证,亲手给她打一套城里最漂亮的家具!”

这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但这是我,陈建国,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一个用我这双手,用我这把刨子许下的承诺。

王姨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姨就放心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秀芹正站在门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星光在闪烁。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姑娘的故事,才算真正开始了。

第4章 一封信的波澜

自从修好了五斗柜,我和秀芹的关系就算定了下来。没有鲜花,没有浪漫的约会,我们的交往朴实得就像那个年代本身。

周末,我会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去百货公司门口等她下班。她会穿着那件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从人群中飞到我的车后座上。

我们会一起去逛公园,不说太多话,就只是并排走着,听着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有时候,我会给她买一根五分钱的冰棍,她会小心翼翼地分成两半,把大的那半递给我。

我们的感情,就像我做木工活一样,没有一步登天,而是在一次次的见面、一回回的闲聊中,慢慢地打磨、拼接,逐渐成型。我发现秀芹不仅温柔,还很聪慧。她总能在我笨拙的话语里,找到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很放松,很踏实。

我开始攒钱,也开始留心各种好的木料。我跑遍了城里的木材市场,甚至托人去乡下打听,就为了找到做家具最好的木头。我的那个承诺,我一直记在心里。那不仅仅是一套家具,那是我对我们未来的全部构想。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走向婚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波澜,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天我下班回家,我妈递给我一封信,表情有些古怪。信封是粉红色的,上面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字迹娟秀。寄信人是:张晓燕。

我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会给我写信?

我拆开信,信纸上写得满满当当。信的大意是,她上次相亲之后,回去想了很久,觉得是自己太草率了。她说她后来找人打听过我,知道我为人老实,技术又好,是厂里的红人,前途无量。她为自己当天的态度道歉,说她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物质条件,更看重的是人品。信的最后,她问我这个周六有没有空,想约我去看一场电影,算是赔罪。

我看完信,只觉得荒唐。一个多月前还对我百般挑剔,嫌我“土”的姑娘,现在却说看重我的人品?这变化也太快了。

我妈在一旁探着头,看完信后,脸色也变了:“这个张晓燕,想干什么?她不是看不上你吗?怎么又回头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

“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建国!”我妈的语气严肃起来,“你现在跟秀芹处得好好的,可不能因为这封信就动了别的心思!这种姑娘,心思活络,今天看得上你,明天就能看上别人,靠不住!”

“妈,你想哪儿去了。”我把信叠好,放回信封,“我不是那种人。我心里只有秀芹。”

话是这么说,但这封信还是在我心里投下了一块石头。我倒不是对张晓燕有什么想法,而是这件事让我感到不安。我怕这件事传出去,会让秀芹误会。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风言风语就起来了。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纺织厂的“一枝花”张晓燕,正倒追我们机械厂的陈建国,还说我脚踩两只船,一边跟王姨的闺女谈着,一边又跟广播员勾搭上了。

流言蜚语传得最快的地方,就是厂里的澡堂子和食堂。我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

那天,秀芹来我们厂门口等我下班,想给我送她自己织的毛线手套。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几个准备下班的女工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看见没,就是她,王媒婆的闺女。”

“啧啧,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让陈建国给骗了。人家陈建国真正中意的是纺织厂那个张晓燕,长得又漂亮,家底又好。”

“可不是嘛,听说信都写了,电影票都买好了。你说这姑娘图啥呀,捡个别人不要的,还当成宝了。”

那些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秀芹的心里。我从车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她站在厂门口的大树下,脸色煞白,眼圈红红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副灰色的毛线手套。

“秀芹?你怎么了?”我急忙走过去。

她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套塞到我怀里,转身就跑了。

我当时就懵了,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秀芹,你听我说,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那是哪样?”她回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陈建国,你告诉我,张晓燕给你写信,是不是真的?她约你去看电影,是不是真的?”

我心里一沉,知道她全听见了。

“是真的,但是……”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甩开了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失望:“是真的就行了。陈建国,我原以为你是个实在人,没想到……没想到我看错了。是我自己傻,我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我忘了问,这‘肥水’,是不是也想流到别人的田里去!”

她说完,哭着跑远了。我拿着那副还带着她体温的手套,站在原地,心里又急又痛。这是我们交往以来,第一次发生这么激烈的争吵。

我知道,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我和秀芹,可能就真的完了。那个看似坚固的、由信任和好感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关系,在流言蜚K语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我捏紧了拳头。我不能让那些无中生有的话,毁了我和秀芹的将来。我必须做点什么,让她明白我的心。

第5章 车间里的对峙

秀芹那天哭着跑开后,一连三天都没有理我。我骑车去百货公司门口等她,她都绕道从后门走。我托王姨带话,王姨也只是叹着气说:“建国啊,这事儿得你自己跟秀芹说清楚,姑娘家心眼小,受了委屈,不是三言两语能哄好的。”

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厂里的流言还在发酵,甚至有人传得更难听,说我早就跟张晓燕好上了,跟秀芹谈朋友不过是王姨硬撮合的。我成了个忘恩负义、攀高枝的“陈世美”。

我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的根源,在张晓燕那封信上。只要她那边不消停,我和秀芹之间这根刺就拔不掉。

周五下午,我下定决心,揣着那封粉红色的信,直接去了城南纺织厂。我没想去跟张晓燕吵架,我只想当面把话说清楚,让她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纺织厂比我们机械厂热闹多了,车间里全是女工,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器的轰鸣声。我找到广播室,张晓燕正坐在里面,穿着一身时髦的牛仔服,戴着耳机,声音甜美地播送着通知。

看到我,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她关掉话筒,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

“张晓燕同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我今天来,是想把这封信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我把信递过去。

她没有接,只是轻笑了一声:“怎么?怕你那个小女朋友知道了不高兴?陈建国,我真没想到,你放着我这样的不要,偏要去捡一个媒婆的女儿。你是不是傻?”

她的话充满了优越感,刺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秀芹她很好,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她。”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俩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误会?”张晓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这是在给你机会!你别不识好歹。我爸是厂里的科长,我姑父在市里的商业局上班。你跟我在一起,以后想调动工作,想分房子,不都是一句话的事?你跟着李秀芹,能有什么?守着你那堆破木头过一辈子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已经有一些路过的工人停下脚步,好奇地朝我们这边张望。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算计和傲慢的脸,心里那股压抑了几天的火气,终于“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分房子?调工作?”我冷笑了一声,“原来这才是你看重的东西。张晓燕,我告诉你,我陈建国是穷,是嘴笨,但我活得有骨气!我想要的东西,会用我自己的手去挣,用不着靠女人!还有,我那不是破木头,是我的手艺,是我的饭碗,也是我对我未来媳妇的承诺!”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大,立刻吸引了更多的人围观。张晓燕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她眼里老实巴交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她。

“你……你不知好歹!”她气得嘴唇发抖。

“到底是谁不知好歹?”我往前踏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当初相亲,你嫌我土,嫌我工作差,当着王姨和秀芹的面,一句话都没给我留。现在看我跟秀芹好好的,又跑来写信,到处散播谣言,破坏我们的感情。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觉得耍着别人玩,很有成就感吗?”

“我……我没有!”她被我说得节节败退,眼神开始躲闪。

“你没有?那厂里那些风言风语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你到处跟人说,谁会知道你给我写信的事?”我把那封信“啪”地一下拍在她面前的窗台上,“张晓燕,做人得讲良心。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俩,从你当初看不上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一路人。请你以后,离我和秀芹的生活远一点!”

说完这番话,我感觉心里积压的郁气一扫而空。我不再看她,转身就走。背后,是纺织厂工人们的窃窃私语和张晓燕气急败坏的叫声。

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纺织厂的大门。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心里很清楚,我可能得罪了她,甚至得罪了她那个当科长的父亲。但我不后悔。为了守护我和秀芹的感情,这一切都值得。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身后不远处,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正默默地看着我的背影。

那天,秀芹的一个小姐妹在纺织厂上班,听说了风声,就赶紧跑去百货公司告诉了她。秀芹心里又急又怕,怕我真的被张晓燕说动了心,又怕我去找张晓燕会吃亏。她跟柜台主任请了假,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我对张晓燕说的那番话。

她听见我说,“秀芹她很好,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她。”

她听见我说,“我想要的东西,会用我自己的手去挣,用不着靠女人!”

她也听见我说,“请你以后,离我和秀芹的生活远一点!”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那颗因为误会和委屈而冰封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温暖的涟漪。

第6章 一套家具的诞生

我从纺织厂回来的路上,心里既痛快又忐忑。痛快的是,我终于当面把话说清楚,捍卫了自己和秀芹的感情。忐忑的是,我不知道秀芹会不会原谅我,我们之间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我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不知不觉,就骑到了那片熟悉的巷子口。我停下车,抬头看向王姨家的方向,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是秀芹。

她好像是专门在等我。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但看着我的眼神,却不再是前几天的冰冷和失望,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炽热的光芒。

我们俩就这么隔着几步路,静静地对望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终,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建国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都……听见了。”

我心里一惊:“你……你去了?”

她点了点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听信那些闲话……”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我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心的心疼。我快步走上前,笨拙地用我那粗糙的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傻丫头,哭什么。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处理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的触碰让她身体微微一颤,但她没有躲开。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忽然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比谁都好?”

“当然是真的!”我急切地回答,生怕她不信,“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你善良、懂事,你懂我,懂我的那些木头……张晓燕她什么都不懂。我陈建国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一个姑娘说出我的心意。话说出口,我的脸都烫了起来,但心里却无比的坚定。

秀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她“噗嗤”一声,带着泪笑了出来。

“你也是个傻子。”她轻声说。

那个下午,我们在巷子口站了很久。误会解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疏远,反而因为这场风波,变得更加牢固。我明白了,真正的感情,不是没有矛盾和误会,而是在风雨过后,依然能坚定地选择彼此。

从那天起,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用心地为我们的未来做准备。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和积蓄,都投入到了那套承诺给她的家具上。

我托了无数关系,终于从一个退休的老木匠手里,买到了一批存放了多年的水曲柳木料。木质坚硬,纹理漂亮,是做家具的上等材料。

我的小屋子,成了一个小型的木工房。每天下班后,我就一头扎进去,画图纸、量尺寸、开料、刨平、凿卯、拼接……每一道工序,我都做得一丝不苟。

锯末和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衫,刨子和凿子在我的手上磨出了新的血泡,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每当夜深人静,我看着那些原本粗糙的木料,在我的手中一点点变成桌子、椅子、柜子的雏形,心里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秀芹和王姨也经常来看我。王姨会给我送来亲手包的饺子,叮嘱我别太累,注意身体。秀芹则会安静地坐在一旁,帮我打打下手,或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忙碌。

有时候,她会用指尖轻轻抚摸那些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木头表面,眼神里满是憧憬。

“建国哥,你说,以后我们的家,就摆着这些家具,会是什么样子?”

“会很漂亮。”我放下手里的活,笑着看她,“我会把它们刷成你最喜欢的枣红色,亮亮的。柜子上还要雕花,雕你喜欢的喜鹊登梅。”

她听着我的描述,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段日子,虽然辛苦,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充实的时光。那套家具,成了我们爱情的见证。它的一榫一卯,都连接着我们的过去;它的一笔一划,都描绘着我们的未来。

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在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之前,我终于完成了这套家具。一套组合柜,一张双人床,一个梳妆台,还有两把椅子。所有的家具都采用了传统的榫卯结构,没有用一颗钉子,却坚固无比。我给它们上了三遍枣红色的清漆,漆面光亮得能照出人影。在柜门上,我笨拙但用心地雕刻了喜鹊和梅花的图案。

当秀芹第一次看到这套完整的家具时,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眼眶里闪着泪光。

我知道,她懂。她懂这不仅仅是一套家具,这是我陈建国,用我全部的心血、全部的爱,为她打造的一个家,一个承诺。

第7章 一场热闹的婚礼

1989年的春天,我和秀芹结婚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我家那个小院子里,摆了五六桌酒席。没有豪华的车队,没有西式的婚纱,秀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中式棉袄,是我妈亲手缝制的,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她没有化妆,但脸上的幸福光晕,比任何胭脂水粉都要动人。

婚礼那天,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新郎新娘,而是我们新房里那套枣红色的水曲柳家具。

按照老家的规矩,结婚前一天,我的几个工友和发小来帮忙“暖房”。当他们把那套家具从我的小屋子里,一件件抬进我和秀芹的新房时,整个院子都轰动了。

“我的天!建国,这……这是你打的?”车间主任老张瞪大了眼睛,围着那个组合柜转了好几圈,用手在光滑的漆面上摸了又摸。

“这手艺,绝了!比家具店里卖的强多了!”

“你看这榫卯接的,严丝合缝!这得花多少工夫啊!”

邻居们也都涌了进来,把我们那间不大的新房挤得水泄不通。赞叹声、羡慕声此起彼伏。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老实巴交的木头疙瘩”,而是充满了敬佩和赞许。

我妈挺着胸膛,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逢人就说:“这是我们家建国,亲手给媳妇打的!这孩子,实在,心疼媳妇!”

王姨拉着秀芹的手,看着满屋子的新家具,眼眶也湿润了。她拍着女儿的手背,感慨道:“好孩子,妈没看错人。这家具,比什么三大件都实在,这里面,装的是一个男人对你的心啊!”

秀芹红着脸,看着我,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和幸福。

婚礼仪式上,司仪让新郎说几句。我拿着话筒,手心又冒汗了。我看着台下坐着的亲朋好友,看着身边穿着红嫁衣的秀芹,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却只说出几句最朴实的话。

“我……我不会说话。我只想谢谢我岳母,把秀芹这么好的姑娘交给我。我还要谢谢秀芹,谢谢你……选择了我。”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看着秀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陈建国没多大本事,给不了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我向大家保证,从今天起,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秀芹饿着。我会像爱护这套家具一样,爱护她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秀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她听懂了我这番笨拙的表白。

那天,张晓燕也来了。她不是被邀请的,是不请自来。她穿着时髦的呢大衣,化着精致的妆,站在人群外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的目光落在我们新房那套家具上,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不甘,还有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她没有待多久,也没有上前来打扰,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开了。我想,当她看到那套家具,看到满院子为我们祝福的笑脸时,她或许才真正明白,她当初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婚礼结束后,亲友散去,院子里恢复了宁静。我和秀芹回到我们的新房。房间里还残留着酒菜的香气和亲友的欢声笑语。

秀芹走到那个雕着喜鹊登梅的组合柜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

“建国,真好看。”她轻声说。

我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洗发膏的清香。

“你喜欢就好。”

“我不是说家具。”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我,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汪清泉,“我说的是……我们的日子,真好看。”

我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陈建国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这个由一套家具开启的家,将承载我们未来所有的喜怒哀乐,柴米油盐。

第8章 光阴里的回响

光阴似箭,一晃三十年就过去了。

我和秀芹的日子,就像我当初许诺的那样,平淡,但安稳。我一直在机械厂干到退休,从一个普通钳工,做到了车间副主任。秀芹也在百货公司站了一辈子柜台,直到退休回家。我们有一个儿子,如今也已经成家立业,给我们添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子。

我们搬过两次家,从当初那个拥挤的小院,搬进了宽敞的楼房。但无论搬到哪里,那套枣红色的水曲柳家具,我们始终都带着。

它们身上的漆面,在岁月的打磨下,有了一些细小的划痕;边边角角,也因为磕碰而露出了木头的本色。但它们依然坚固、沉稳地立在那里,就像我和秀芹的感情,经历了风风雨雨,却历久弥新。

组合柜的玻璃门里,摆放的不再是时髦的洋酒,而是我们一家人的相册,从黑白到彩色,记录了我们大半辈子的时光。梳妆台上,秀芹年轻时用的雪花膏瓶子,早就换成了孙子的玩具小汽车。那张双人床,见证了我们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也曾是我们给儿子讲睡前故事的乐园。

儿子结婚的时候,也曾劝我们把这套“老古董”换掉,说现在流行简约的北欧风。我没同意。

我对儿子说:“这套家具,是你爸这辈子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也是收到的最贵重的一份彩礼。它对我们来说,不是物件,是念想,是根。”

后来,王姨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我们就把她接过来一起住。老太太时常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那套家具,絮絮叨叨地跟我们回忆当年。

“我那时候就跟秀芹说,建国这孩子,是块好料,就是没人识货。那个张晓燕啊,眼睛长在头顶上,她就看到个‘上海产’,看不到人心里头的东西。还是我眼光毒,一眼就瞧出来,这‘肥水’,得留在咱自己田里!”

每当这时,秀芹就会笑着嗔怪她:“妈,都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嘴上这么说,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我呢,就坐在一旁,给老太太削个苹果,听着她们娘俩斗嘴,心里觉得特别温暖。

偶尔,我们也会在街上碰到张晓燕。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做生意的,听说日子过得不错,但没几年就离了婚,如今还是一个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当年的骄傲和锐气,早已被生活磨平。我们见面,只是客气地点点头,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我从不觉得庆幸,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炫耀的。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路也就不同。我只是感激,感激命运在那个夏天,那个我人生最低谷的下午,让秀芹追出了那个巷子口。

一个闷热的午后,我和往常一样,在阳台上摆弄我的那些木工家伙。孙子跑过来,好奇地看着我用砂纸打磨一块小木头。

“爷爷,你又在做什么呀?”

“给你的小坦克做个轮子,昨天不是被你摔坏了吗?”我笑着说。

他开心地拍着手。过了一会儿,他指着客厅里那套组合柜,用稚嫩的声音问我:“爷爷,奶奶说,这套大家具,是你‘捡’来的一个媳妇送的聘礼。什么是‘捡’来的呀?”

我放下手里的活,把他抱到腿上,看着那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老家具,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我笑着对孙子说:“因为啊,你爷爷当年,差点就把你奶奶这么好的一个宝贝给弄丢了。是她自己,勇敢地跑过来,把自己‘送’给了爷爷。所以,不是爷爷‘捡’到了她,是爷爷这辈子,有幸被她‘捡’到了。”

孙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转头看向厨房,秀芹正系着围裙,在准备晚饭。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穿着淡蓝色碎花连衣裙的姑娘,手里捧着一块剔好籽的西瓜,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认真地对我说:“我妈说,真正的好东西,得懂行的人才识货。”

是啊,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在最不起眼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最“识货”的她。而我,也用了一辈子的光阴,去证明她的眼光,没有错。

来源:多才多艺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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