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看热播电视剧读网络小说原著,是我主理的读书栏目的选题线索之一。但相比看剧,原著往往不忍卒读。动辄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的作品,即便场景和情节不同,大到结构小到叙事风格也始终保持程式化、套路化的姿态一镜到底,不越雷池一步,似乎稍有晃动和偏差就影响出品效率,同时也冒
印象
看热播电视剧读网络小说原著,是我主理的读书栏目的选题线索之一。但相比看剧,原著往往不忍卒读。动辄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的作品,即便场景和情节不同,大到结构小到叙事风格也始终保持程式化、套路化的姿态一镜到底,不越雷池一步,似乎稍有晃动和偏差就影响出品效率,同时也冒犯了“粉丝”口味一样。
据说好莱坞编剧分工细致,剧本被模块化分包,有人专门编剧情,有人擅长写对话,有人则营造场景和氛围。国外那些顶级畅销书作家,实则为一个门类齐全的敲字流水工坊。我们的网络小说是否也进化到了这一步?纯粹的文学创作还有没有市场化生存的空间?
看了《六姊妹》的电视剧和原著,我便有了一个与伊北对话的愿望。
对话
合肥晚报:伊北老师好。很荣幸你能接受本报的访谈。国庆长假期间,朋友圈里,依旧有人去淮南《六姊妹》拍摄取景地打卡,《六姊妹》的影响之大可见一斑。我也是看了热播剧后才去搜原著的。你此前写了那么多作品,你的成功和“一鸣惊人”“横空出世”似乎不搭边,是厚积薄发的结果。你在创作《六姊妹》的过程中对这样的轰动效应有过预期吗?
伊北:创作《六姊妹》的过程其实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写小说的过程。创作《六姊妹》这部小说的时候,我没太来得及考虑后续的效应,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值得去写,于是集中精力去完成。小说是在网上连载,半年之内写完,反响还不错,同时入选了北京市新闻出版局主办的“2019年北京市向读者推荐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的名单。二是创作《六姊妹》剧本的过程。把小说改成剧本,我是考虑过它后续的影响和传播的,也有过一些预期,但是最终播出的影响是超出了预期。正如你所说的,国庆期间还有人去拍摄地打卡,这属于影视和文旅互动的延伸。
过去影视和文旅互动,很多都是链接着大城市或知名的景点,但是这一次《六姊妹》和淮南的互动,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开拓性。因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淮南这样的城市不是影视叙事的中心,现在通过这部剧重新回到大众的视域中来。这是件好事。这次“出圈”,或者说现象,包括后续的延伸,是多方面共同努力的结果。包括影视方和地方文旅的配合,淮南各个部门的配合。其实从剧播出到现在差不多大半年了,宣传和文旅部门一直在推进工作。
这样一部戏的出现,对于民众的心气也是一种提振。本土化的故事,糅合了本土的方言,家史、城史、国史的三重缝合,它也间接回答了“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的问题。对于淮南来说,这也是一个身份认同的问题。这种地域的认同、自我的认同,在当下这个城市谋求产业转型、寻求新的发展环境当中,很重要,因为这种认同会帮助我们更好地面对现实。这是文艺的力量。
合肥晚报:大学中文系提供的是系统而经典的文学评鉴和职场写作训练,不以培养作家为目的,放眼作家圈,中文系出身的作家比例一点都不占优,你似乎是一个例外,更例外的是,你还是一位高产的畅销书作家,经典与畅销的差异不啻于庙堂与江湖。这其中是否有一种割裂感或是落差感?《六姊妹》作为年代记忆,从日常琐碎中提炼时代缩影,通过柴米油盐、家庭冲突等细节映射社会变迁,有着浓郁的“经典”气息,其中是否也蕴藏着“身在曹营心在汉”那样的文学理想?
伊北:中文系不培养作家,这是过去的看法。而现在创意写作兴起,中文系也开始培养作家了,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的核心,作家很多时候都是自我培养。中文系提供的只是一种积淀,一种土壤。在文学院求学的过程也是接触经典的过程,要成长为一个作家,一定要阅读,读不明白恐怕也很难写得明白。写作是个古老的行当,不是凭空出现的,你要走上这个行业,一定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寻找自己的方向。然后就是大量的练习,绝知此事要躬行,要去实践,无论是宏观的领悟还是细节的处理,都必须自己上手做了之后才能领悟。算起来,从报纸副刊到如今,我已经写了18年。
关于经典和畅销的差异问题。其实很多经典也是畅销的,两者不是对立的关系。所谓的“经典”,它是一种共谋,并不是说写得晦涩难懂,就一定可以成为经典,畅销了就一定不能成为经典。经典是需要时间沉淀的,它更多的是一种后人对于过去作品的认定,而且这种认定也是会变化的。因为人的观念在变化,社会的环境在变化。
另外,你说的所谓的“文学理想”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存在的,这种文学的理想,首先体现在创作态度的严肃上。可能我还是从传统文学教育出来的,又在期刊工作过,无论在什么媒介上发表作品,这种创作的初衷还是一以贯之的。
合肥晚报:你最喜欢的作家有哪些?你如何看待严肃文学和畅销书通俗文学?如何看待畅销书写作与影视改编中的套路和流量?
伊北:不能说谁是“最”,只能说读得比较多,比较关注。对于作家作品的喜爱也一直在变。对于作家的喜爱也未必是全作,可能会是某些作家的某些或者某个作品,比较喜欢。现代文学作家读得比较多,比如鲁迅、茅盾《腐蚀》、曹禺、钱钟书、丁玲、张爱玲、李劼人《死水微澜》、周立波等等,包括最近看得多的彭家煌、鲁彦、穆时英,都看。这些书常常放在手边。确实,能在他们的作品上看到我们的来处,新文学的白话文写作才100多年。外国的作品也看,看得比较杂,比如库切、奈保尔,再往前捯,马尔克斯《苦妓回忆录》、斯坦贝克《愤怒的葡萄》,伊迪丝·华顿《欢乐之家》、德莱赛、亨利·詹姆斯、莫泊桑、福楼拜、奥斯汀、理查森、笛福……很多,包括通俗小说莎莲·哈里斯,但总体来说还看写实的作品多些。最近我在读一直放在手边的,旅行或者出差都要带着的,比如鲁迅的《野草》,有时候早晨我会朗读一段。还有晚清的松友梅,他有一部《小额》,我到哪都带着,有时候也会朗读一段。还有就是,有些作品看了之后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要能看出好,也要能看出哪里不好。这是一名创作者需要具备的“功夫”。
畅销书写作的套路和流量我不太理解,我自己的书都不能算特别畅销,可能《六姊妹》卖得好一些,也是借了影视的光。你所说的影视改编中的套路和流量指什么?我觉得现在影视改编的过程中倒是有一个问题,从小说改成剧本肯定是有取舍,但是很多的改编它只是取一个壳,作品内部真正的核被割舍掉了,这是很可惜的。
合肥晚报:你是从网络江湖中杀出重围的,换句话说,是从阅读市场的残酷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此前我在栏目中点评过热播剧《欢乐颂》《城中之城》的原著小说,每每因为作者的出品量而惊诧叹服。著作等身,每一部动辄四五十万字。这种奇迹是如何实现的?你的日常写作的节奏和状态是怎样的?
伊北:说杀出重围有点夸张了,没有人围你,写作是孤军奋战,但确实很艰难。因为现在人们的注意力分散了。我从传统期刊转到网上来写,已经是比较晚了,错过了网络小说发展的黄金时期,现在短视频兴起之后冲击就更大。短视频的出现让网络文学作为一种娱乐形式被冲击了,它的时间占有被争夺走了。所以其实网络文学也面临着转型,可能有两种方向,一种是更加的娱乐化,还有一种是增加内容的重量,走向严肃。或许也是好事,当喧嚣过去,才知道什么东西能被留下来。正如我前面所说的,无论在哪里写,你的创作态度必须是严肃,要言之有物,至于写作的技巧可以慢慢磨练。
另外,网上写也不是说动辄四五十万字,有长有短,看故事本身的体量,有的可能十多万字,有的几万字。
所以你可能觉得是奇迹,其实也不至于,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每天都在写,日积月累也就多了。而且跟那类网络连载的大长篇比,我的这类作品的篇幅还是小的。就我个人来说,是要求自己每天都要有产出,或多或少,上午写作,一直到中午。就像音乐家久石让一样,他是把创作当成上班一样去做。不了解创作的人,可能就觉得写作一定是熬夜的,当然也有这种情况。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最好还是要有一种更健康可持续的创作状态。没有必要把创作过于神秘化。写作是规划和即兴的结合,但是一个合格的写作者,应该稳定保持基本的水准。
合肥晚报:文学创作是一条窄路。网络文学降低了发表门槛,却提升了竞争强度。很多作者耗费海量时间和精力书写了海量文字却没有一点回报,实在令人惋惜,你对他们有哪些忠告和建议?如何保持旺盛的创作激情的?
伊北:其实很多看似没有门槛的行当竞争都是很激烈的。忠告和建议可能没有,我觉得还是看自己的处境,每个人的机缘不一样。另外就是热爱。至于一直保持旺盛的创作激情,不大可能,人生有涯,怎么可能一直在高峰呢。但重要的是坚持,做自己每一个阶段能做的事情。
合肥晚报:听说安徽文艺社即将推出你的新作品,能透露一下吗?
伊北:安徽文艺出版社近期出版了我的长篇小说《青春外史》,讲的是千禧年左右高中校园里的故事,第一人称叙事。那时的季候,那时的心情,从一方校园窥见时代的面貌。这本书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因为过去我用第一人称叙事用得比较少,也算是一种实践。
来源:凤台发布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