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如何“抓”住一个人?——第二届黄河口国际观鸟季观察

B站影视 2024-12-09 13:07 2

摘要:观鸟(bird watching)是一项在欧美发展超过百年的活动,在中国内地发展不足三十年。根据“2023年中国内地观鸟爱好者和观鸟组织本底调查报告”,中国内地的观鸟爱好者人群数量已达34万人,相较于2018年开展的上一轮调查(14万人)有了成倍增长。

观鸟(bird watching)是一项在欧美发展超过百年的活动,在中国内地发展不足三十年。根据“2023年中国内地观鸟爱好者和观鸟组织本底调查报告”,中国内地的观鸟爱好者人群数量已达34万人,相较于2018年开展的上一轮调查(14万人)有了成倍增长。

观鸟究竟有什么魅力?11月,正值鸟类迁徙季,借助第二届黄河口国际观鸟季的契机,本报记者接触到来自各地的观鸟者,得以一窥观鸟的趣味。

不可触摸的轻盈与愉悦

孙科来自浙江,在第二届黄河口国际观鸟季观鸟比赛中,他和另外三名观鸟者组成了一支叫做“川海寻羽”的参赛队,在两天36个小时内,他们成功观测到118种鸟,获得本届鸟赛的优胜奖。天不亮就出发,天黑透才返程,几位鸟友在比赛中投入的时间相当饱和。时间投入、知识储备固然非常重要,在孙科看来,观鸟有时还需要一点“鸟运”。

当时,参赛群中有人称发现了雪雁,好几支队伍立即赶赴现场,一番搜索却没有收获。有人说雪雁已经飞走了,大家纷纷离开,只剩下孙科他们。等了片刻,望远镜的视野里,一片灰色的雁群中出现了一个小白点,发现它的队友忍不住叫出来,雪雁!

看到传说中的“小白雁”,约五六百米的距离,而与丹顶鹤的相遇,仅仅相隔一条小河。沿着保护区芦苇荡中的土路前进,视线越过小河,孙科看到丹顶鹤一家三口正在对岸悠闲地觅食。“很近,用手机都能拍到,它们好像非常放松、自在。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野生的丹顶鹤,太优雅了。”

丹顶鹤在中国文化中被视为祥瑞,在黄河三角洲,它其实算一种常见的候鸟。全再明是东营本地的一位观鸟者,近十年的观鸟经验中,不止一次与丹顶鹤相遇。2022年冬天,在知青小镇附近,正在芦苇丛边溜达的他发现了百米之外的四只丹顶鹤,内心激动,像是被人攥住了嗓子,又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做大的动作。“它们抬头不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警觉起来了,随时可能飞。飞的时候会有鹤鸣,仙气飘飘。”

几年前,在黄河岸边的一片向日葵田,全再明被几只牛背鹭吸引了目光,从此迷上观鸟,尽管那时他还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上网搜索照片、查资料、请教别人,为了确定那几只漂亮的鸟的名字,全再明费了一番功夫。一个人就是这样被一只鸟“俘获”。

“不杀戮的狩猎”

迷上观鸟的初始阶段,许多观鸟者沉迷“加新”,他们将观鸟类比为“打猎”。在投入观鸟的第一年,全再明的观测记录就达到了160种。观鸟的不确定性,让他在每一次“加新”后收获强烈的成就感。今年5月,他在天鹅湖附近水域拍摄到一只水雉。这只被观测到的水雉,是首次在东营被发现。十年观鸟,全再明get到一个新成就,为城市“加新”。他期待有一天能够去云南观鸟,继续享受这种“不杀戮的狩猎”。

在中国,理论上讲可以看到1500多种鸟,这个数字看起来很大,又是可接近的。雷进宇在国内的个人观测记录接近1100种。2005年,雷进宇还在北京上大学,在一堂鸟类环志选修课上,他被鸟儿吸引,并第一次踏上了黄河三角洲的土地,看到了东方白鹳、鹈鹕等当时已经是“明星”的鸟种。在中国观鸟,还没有人能够穷尽1500种。“我想这可能是中国的观鸟人毕生的目标,尽可能接近它。保罗·霍尔特算是在国内看到中国鸟种最多的人之一。”他说。

英国鸟类学家保罗·霍尔特在中国观鸟超过三十年,在中国观测到的鸟类接近1400种,在第二届黄河口国际观鸟季观鸟比赛中担任评委。他一直想在中国看到红胸黑雁。这是一种世界稀有、中国罕见的鸟种,主要繁殖地在欧亚大陆北部的北极冻原地带,在中国的观测记录大概不足20次。鸟赛第一天,有参赛队称发现了红胸黑雁,并分享了它的位置。保罗一行赶到附近,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终于在几万只的雁群中找出了它。

第一支发现红胸黑雁的参赛队叫做“火鸠棕鹛”,它被来自四川的观鸟者周开叙发现。“它混在雁群里,长得有点不一样——脸上有一块白斑,在水面游动,不断变换位置。两分钟后,队里一位鸟友确认了它的身份。”在确认身份的下一刻,全队陷入一种兴奋的情绪,开始期待它成为本届鸟赛的“至尊”鸟种。最终,红胸黑雁成功“当选”,这一发现也成为保护区的新记录。

这样的瞬间

“欣赏鸟类与自然”是观鸟爱好者持续观鸟的最主要原因。12岁的张泓宇通过观鸟“认识到了大自然的有趣,体验到了大自然的奥妙”。13岁的蔡鑫雨说“观鸟时心情很放松”。提问一个人为什么喜欢观鸟,成年人和孩子给出的答案,似乎没有本质区别。“喜欢自然,感受自然的魅力”,“无忧无虑,没有烦恼”。鸟与自然带给人的美好,不分年龄的平等。

周开叙所学专业与植物相关,有过在自然教育机构工作的经历,成为观鸟者似乎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去观鸟是与大自然的约会,大自然总会给你许多惊喜。你不知道你会看到谁、以什么样的方式,就是这样奇妙。”谈到观鸟,她连用了几个“奇妙”表达自己的感受。“认识一种鸟,便与世界建立了一种联系,你会关心它的生活,会发现它们拥有完全不同的生存智慧。”

每个喜欢鸟类的人,都有被鸟深深触动的经历。周开叙分享了今年6月在川西徒步时为一只金色林鸲心动的瞬间。在山上,她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小路,心里有些害怕,正准备往回走。忽然,一只金色林鸲从树丛里蹦了出来,蹦到路上,在她面前的一个小水洼里旁若无人地洗澡,卖弄它黑色的眼眶、金色的羽毛。“它好像在炫耀它漂亮的羽毛,炫耀它的小细腿儿。哎呀,我俩相隔不到一米,只有我和它。”

观鸟者江秀,作为福建省观鸟协会水鸟调查组的成员,抱着了解生境和鸟类调查的目的参赛,心态佛系。可在描述鸟浪的时候,连用了“特别震撼、非常震撼、真的很震撼”来表达自己的激动。

11月9日傍晚,记者刚刚结束在保护区的采访,鸟浪迎面而来。起初,天空中远远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条带,绸缎般在空中摆动。一阵鸟浪远去,又一阵更大的鸟浪袭来。紧接着,上万只花脸鸭快速挥动翅膀,那声音像是夏天暴雨来临,雨带由远及近推到人面前,密集的雨点啪啦啪啦打在地上,令人难忘。

“人不是活一辈子,不是活几年几个月几天,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藏身芦苇丛中,看着丹顶鹤一家缓步走来;站在林间小路,欣赏金色林鸲在小水洼里卖弄、洗澡;暮色四合,鸟浪从天边推到近前,花脸鸭嗡嗡振翅。就是这样的瞬间。

黑翅鸢捕猎归来。2024年10月29日,全再明摄于黄河岸边

等待与追逐

“加新”令人欣喜,以前没有拍清楚的鸟,这一次拍清楚了,同样让人振奋。每年到了固定的月份,全再明便开始在内心期待某几种鸟。在相似的季节,与熟悉的鸟再相逢,是一种“老朋友又见面”的感觉。

进入迁徙季,只要休息日,他就带上设备出门。大雁白天在哪里觅食,傍晚怎么结成雁阵返回;黑翅鸢爪尖上沾着新鲜血液,可能是刚享用过大餐;猛禽聚集在某处盘旋,也许那里有它们喜欢的上升气流……这是“老鸟”们总结出的经验,也是他们偷师大自然的神秘语言。只不过,经验并不总是奏效。等待与追逐,是每个观鸟人必须学会的一课。

全再明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北长尾山雀,这是他今年1月份在植物园拍到的,是他的心头好。“白色的毛,圆滚滚的身子,像个小汤圆,多可爱呀。”

今年3月,在植物园的小路上,全再明与一只长耳鸮不期而遇。一棵树的某根枝干被砍掉了顶,长耳鸮安静地站在那个平整的断面上,金棕色、灰色、白色相间的羽毛,与它身侧的树干几成一色。鸮属于拥有超强夜视能力的猛禽,但在白天视力一般,全再明不确定十米之外的这只鸮是否注意到了他,只见它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继续安然地立在枝头养神。

记者手记:向旷野走去

11月11日,第二届黄河口国际观鸟季开幕的前一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东营城区东营宾馆北侧忽然出现了一群东方白鹳,大约一百多只,在一栋写字楼的尖顶上空聚集、盘旋,没有人知道原因。人类对于鸟类的了解,并不是很多。

凛冬将至,某个雁类种群准备集体出发。它们从西伯利亚起飞,月余后抵达黄河三角洲。一部分雁选择留下越冬,另一部分打算去更温暖的南方,它们决定短暂休整后再次上路。雁类迁徙大多在黄昏或夜晚进行。于是,在夜里的11点左右,城市安静下来,市民偶尔能听到雁群喧哗着经过小区的上空。雁群飞得挺快,等你在窗前辨认出声音,赶到室外,聒噪的雁群往往已经走远了。你没有看到它们,但你确信无疑地知道,它们曾如此真实的飞过。鸟在飞行,大地在它身后奔流不息。

契诃夫在小说《醋栗》中,用这样的语言描述回归自然的田园生活。“只要人一辈子钓过一次鲈鱼或者在秋天见过一次鸫鸟南飞,瞧着它们在晴朗而凉快的日子里怎样成群飞过村庄,那他就再也不能做一个城里人,他会一直到死都苦苦地盼望自由的生活。”

一旦你成为一个观鸟者,在无数个估摸着某种鸟可能出现的日子,你将无法再安于室内。于是,转身向旷野走去。

配文:看(四声)好鸟,看(一声)好鸟

来自北京的观鸟者韩京曾经在山东某机场从事过十年的鸟撞防治工作,驱鸟,却与鸟结缘,多次参与救助、放飞野生鸟类。放飞后,鸟类会在原地观察一下周围环境,鸟的这一回眸,深深印在他心底。“我祝它一路顺风,不要再来机场这种危险的地方”。

民警苏冠昌也曾在2022年放飞过一只白鹭,那是被他从渔网中解救的一对白鹭中的一只。在一处草地,苏冠昌和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各自小心翼翼抱起一只白鹭,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双手向上轻轻托举。两只洁白的鸟儿轻盈地离开手掌,飞向空中,眨眼功夫消失在不远处的树丛。那是苏冠昌第一次亲手放飞野生鸟类,他有些怔怔地念叨,“放飞的感觉真好,好像我也想跟着它一起飞走似的”。

东营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动物园救护站每年接收救助各类野生动物160只左右,其中约九成为鸟类。对野生鸟类来说,腿或翅膀骨折是非常严重的外伤,及时得到救治才有可能生存甚至恢复。11月,救护站组织了一次放飞活动,放飞了13只鸟,有苍鹰、红隼、红嘴鸥。9只红隼来自被大风吹落的鸟巢。

生命的历程充满风险与艰辛,被送到救护站的鸟各有各的不幸。但有时,救助过程也会出现有趣的插曲。2020年,市民于现勇在东八路附近捡到一只受伤的疣鼻天鹅,在专业人员的帮助下送至动物园救护站。疣鼻天鹅体长足有一米多,大概是一时间没有找到足以容纳它的纸箱,最后,童话故事《丑小鸭》的原型——高贵的疣鼻天鹅,是被装在一个网兜里送来的。网兜的口扎紧,另一头剪开一个洞,方便天鹅把头钻出来,这副形象像是一只大鹅刚从农村大集买来,略显尴尬。

救护站负责人成延东讲了另外的趣事。有的鸟之所以被送来,只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东西吃,身体实在太虚弱,饱饱吃喝几天后,精神状态马上就恢复了。也有的鸟住惯了动物园,习惯了人类的投喂,等到放飞竟赖着不想走了。

根据“2023年中国内地观鸟爱好者和观鸟组织本底调查报告”,观鸟组织和观鸟爱好者已成为鸟类保护的重要力量。其中,“曾经给政府提交过鸟类及栖息地保护建议”的观鸟组织在参与调查的各机构中占比颇高。

2012年冬,东营市政府规划实施“金湖银河生态工程”。在此工程中,德州路东延项目穿过六干苗圃,如道路扩延后将使鹭类繁殖区破坏殆尽。由于制定工程规划时在冬季,工程设计人员对该区域鸟类繁殖情况并不熟悉。至2013年4月,施工人员在现场准备清除苗圃时,东营市观鸟协会会员郝木征发现了问题。观鸟协会通过东营市政协向市委、市政府递交了《关于保护六干苗圃白鹭繁殖地,调整金湖银河工程施工规划的请求》。

该信息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随后,东营市政府提出“要确保鸟类栖息地得到有效保护”的要求,并将此处命名为“白鹭园湿地”,责成有关部门就如何保护好这片鹭类繁殖地做好整体规划,打造生态文明教育基地。至此,鹭类繁殖地得以完整保存。因规划调整,项目增加投资5000多万元。(大众新闻·黄三角早报记者 崔立慧 段学虎)

来源:齐鲁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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