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堂哥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背影和一句几乎听不清的“你会后悔的”。
堂哥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背影和一句几乎听不清的“你会后悔的”。
我看着桌上那张被他揉得皱巴巴的银行卡,心里像被一块冰坨子堵住了,又冷又硬。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咔哒、咔哒”的走动声,一声声,都像是在敲打我。
第一章 不速之客
那天下午,我正在工作室里打磨一张清末的楠木方桌。
阳光从老式木格窗里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木屑和蜂蜡的混合香气。我喜欢这种味道,它让我心安。
我叫李伟,四十出头,是个家具修复师。这门手艺是跟我爸学的,一辈子就跟这些老木头打交道。我和妻子林岚结婚十五年,没要孩子,是旁人眼里的“丁克”。我们俩都觉得,两个人的日子,清净,自在。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这工作室开在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平时除了约好的客人,很少有人上门。
我擦了擦手,走过去拉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让我愣了一下。
是我堂哥,李军。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拽着他的衣角。
“哥?”我有些意外。
我们兄弟俩关系不算亲近,他在邻市的工厂上班,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一两次面。
李军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窝深陷,头发也乱蓬蓬的,像是赶了很久的路。他身上那件夹克衫,还是几年前我妈送他的,袖口都磨得起了毛边。
“阿伟,忙着呢?”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刚收尾。快进来坐。”我赶紧把他们让进来。
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是他的女儿瑶瑶。我见过几面,但印象不深。孩子很瘦,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粉色外套,低着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陌生和不安。
我给他们倒了水,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尴尬。李军捧着搪瓷杯,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着,欲言又止。
瑶瑶坐在小板凳上,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像个小木偶。
“哥,你这是……出差路过?”我没话找话。
他摇摇头,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不是。阿伟,我……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的心往下一沉。
这种郑重其事的开场白,通常没什么好事。
他看了一眼女儿,声音压得更低了,“瑶瑶,你先去叔叔院子里看看花,好不好?爸爸跟叔叔说点事。”
瑶瑶听话地点点头,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门。
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的那丛月季花后面,心里莫名地有点发酸。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军把杯子放下,发出一声轻响。他搓着手,眼睛不敢看我,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旧木料。
“阿伟,哥这次来,是想求你个事儿。”
“你说。”我心里已经有了各种不好的猜测。是借钱?还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混杂着恳求、羞愧,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
“我想……把瑶瑶放你这儿养。”
我以为我听错了。
“什么?”
“我说,我想把瑶瑶托付给你和弟妹,”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我和她妈要去南方打工,那边厂子管吃住,但不能带孩子。我们商量过了,家里亲戚里,就你这条件最好,也没孩子拖累,清净。”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工作室里那股好闻的木香,瞬间变得刺鼻起来。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有。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认真到荒唐。
“哥,你这是什么话?孩子是你自己的,怎么能说放我这儿养?”我的声音有点发干。
“怎么不能?”他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奇怪,“我们是亲兄弟啊。你没孩子,正好,就把瑶瑶当自己亲生的。我们也不是白让你养,我们每个月给你打钱。”
他像是怕我不答应,急急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里是五千块钱,算这个月的生活费。以后我们每个月都按时给你打五千。你看,这钱在咱们老家,养个孩子绰绰有余了。你和弟妹平时还能剩下不少。”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求人,更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一笔关于他亲生女儿的生意。
我盯着那个信封,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疼。
五千块。
在他眼里,亲情、责任,是不是都可以用这五千块来明码标价?
第二章 迟来的“托付”
我没有碰那个信封。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让人窒息。墙上挂钟的“咔哒”声,此刻听起来无比刺耳。
“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
“我当然知道!”李军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他觉得我不可理喻,“阿伟,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南边那个厂子机会多好啊,工资是现在的一倍多!我和她妈拼几年,就能给瑶瑶攒下上大学的钱,能在城里买个小房子的首付了!我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自我辩解式的委屈。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我们小时候也曾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虽然他大我几岁,但夏天一起下河摸鱼,秋天一起上树掏鸟窝的情景,还依稀记得。什么时候,我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为了她,就该把她扔给别人?”我反问,“哥,她是你女儿,不是一件行李。你有没有问过瑶瑶,她愿不愿意离开你们,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李军不耐烦地摆摆手,“跟着我们吃苦,还不如跟着你享福。你和弟妹都是文化人,工作又体面,住的也是楼房。瑶瑶跟着你,能受到更好的教育,眼界也不一样。这不比跟着我们在工地板房里强?”
他的话,像一把把钝刀子,一下下割在我的心上。
“享福?”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哥,你觉得我的生活就是享福?你觉得养一个孩子,就是每个月给五千块钱这么简单?”
“那还要怎样?五千块不够,你说个数!六千?七千?只要我们还得起,都行!”他好像觉得问题的关键只在于钱。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跟他发火是没用的。我们的观念,从根上就不一样。
“哥,这不是钱的事。”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养孩子,是责任,是陪伴,是日日夜夜的心血。是她半夜发烧你要抱着她跑医院,是她写作业遇到难题你要陪着她一起想,是她受了委屈你要开导她,是她开心的时候你要陪她一起笑。这些,是钱能买来的吗?”
“我不是要你把她当亲生的养吗!”他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是一道免死金牌。
“当亲生的?”我摇了摇头,觉得既可悲又可笑,“哥,我和林岚是丁克。我们选择不要孩子,是我们两个人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我们喜欢现在的生活,简单、自由。我们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更没有这个打算。你把瑶瑶硬塞给我们,对她公平吗?对我们公平吗?”
我的话,似乎终于让他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丁克……那是什么?”他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就是自己不想生孩子,光顾着自己快活?”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想跟他争辩这个。
“那你们更应该养瑶瑶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又高了起来,“你们自己不生,正好帮我养!血脉总得延续吧?我们老李家,到你这儿可不能断了根!”
“断根”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又是这套说辞。这些年,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逢年过节,总有那么几个长辈,语重心长地劝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一直以为,李军和我一样,是新时代的人,不会被这些老旧的观念束缚。
我错了。
“哥,我的生活,我自己做主。至于老李家的根,有你和瑶瑶在,断不了。”我的语气冷了下来。
“你……”他气得脸都涨红了,指着我,手指哆嗦着,“李伟,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自私!你就是嫌瑶瑶是累赘!我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啊!你眼睁睁看着我们去外面受苦,看着瑶瑶成留守儿童,你心里就过得去?”
他开始打感情牌,试图用亲情和道德来绑架我。
我闭上眼睛,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我自私吗?
也许吧。
在很多人眼里,丁克就是自私的代名词。
可是,为了成全别人的“伟大”,就要牺牲自己的生活,这就是所谓的“无私”吗?
我睁开眼,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坚定。
“哥,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这是我的底线。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整个人都僵住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院子里,传来瑶瑶和邻居家小猫玩耍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那笑声,在此刻听来,却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第三章 妻子的立场
李军最终是怎么走的,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无非是骂我冷血、自私、忘了本。我没有还嘴,只是沉默地听着。
他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又把一张银行卡拍在旁边,说密码是瑶瑶的生日,让我再考虑考虑,然后就去院子里,拉着一脸茫然的瑶瑶,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个人在工作室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桌上的楠木方桌只打磨了一半,一半光滑如镜,一半粗糙暗淡,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晚上回家,林岚已经做好了饭。
她是中学老师,生活规律,心思细腻。一见我脸色不对,就放下了碗筷。
“怎么了?碰到难缠的客人了?”
我把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等我说完,她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
“我也不知道。”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点胃口都没有,“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我们不答应,就是千古罪人。”
林岚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说:“你别往心里去。这事儿,你做得对。”
听到她的话,我心里那块冰坨子,好像融化了一点。
“你也觉得我做得对?”
“当然。”她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们选择丁克,不是一时冲动。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活质量,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我们想做的事。这不是自私,这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不应该被任何人指责。”
她顿了顿,继续说:“再说了,养孩子是多大的责任?我们从来没有经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接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对瑶瑶不负责任,对我们自己也不负责任。感情不是水龙头,说打开就打开的。我们对瑶瑶,只有亲戚间的疼爱,没有父母的爱。硬凑在一起,对孩子是更大的伤害。”
林岚总是这样,能把一团乱麻的事情,分析得清清楚楚。
她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是啊,我拒绝的,不仅仅是一个“累赘”,更是拒绝一种我无法承担的责任,拒绝一种对孩子不负责任的开始。
“可是……”我还是有些犹豫,“我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瑶瑶那孩子,挺乖的。我看着她那双眼睛,就……”
“我明白。”林岚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暖,“我们是心疼孩子,但不能因为心疼,就去做一个错误的决定。李军哥这种做法,本质上就是一种逃避责任。他把养育孩子的辛苦和麻烦,用五千块钱打包,想甩给我们。我们要是接了,就是纵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今天可以把孩子扔给你,明天就能以‘为了孩子好’的名义,做别的事情。责任这个东西,一旦假手于人,就很难再捡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林...岚说得对。
这件事的根源,在李军自己身上。
“那……他留下的钱和卡怎么办?”我问。
“明天找个时间,给他送回去。”林岚果断地说,“一分都不能要。钱这个东西,最容易说不清楚。我们把钱还回去,也表明我们的态度。亲戚之间,可以帮忙,但不能‘交易’。”
我心里豁然开朗。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们俩碰了碰杯,以茶代酒。
“为了我们清净的二人世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为了我们能继续跟老木头打交道。”我笑着回应。
那一刻,我心里的阴霾散去了大半。
我知道,无论外界有多少不理解的声音,只要我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想法一致,那我们的家,就还是那个能遮风挡雨的港湾。
第二天一早,我按照李军留下的地址,去了他暂住的小旅馆。
他大概以为我是来“回心转意”的,开门时脸上还闪过一丝得意。
当我把信封和银行卡推到他面前时,他的脸瞬间就垮了。
“李伟,你什么意思?”
“哥,意思很明确。瑶瑶,我们不能养。这钱,你拿回去。”我平静地说。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房间里,瑶瑶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连环画,安安静静地看着。听到我们的争吵,她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看到她的眼神,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我压低声音,对李军说:“哥,我们出去说。”
旅馆外面的走廊上,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哥,我知道你难。但再难,也不能把自己的责任推给别人。瑶瑶是你的女儿,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嫂子才是她最亲的依靠。你们去南方打拼,我理解,但带着她,想办法在身边给她安个家,才是正道。”
“你说得轻巧!”他激动地反驳,“你知道拖家带口有多难吗?你知道在外面租个能住下一家三口的房子要多少钱吗?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打断他,“我只知道,孩子的童年就那么几年。你们缺席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钱什么时候都能挣,但孩子的成长,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说完这些,我不想再跟他多说。
我把钱和卡塞进他的夹克口袋里。
“你好自为之吧。”
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从背后叫住了我。
“李伟!”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会后悔的。”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冷又硬。
我没有回答,径直下了楼。
后悔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做出了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第四章 往事如烟
拒绝了堂哥之后,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工作室里,那张楠木方桌在我手里慢慢恢复了光彩。我用特制的蜡,一遍遍地打磨,木头温润的质感,像岁月一样,沉静而厚重。
但我的心,却不像手里的活计那么安稳。
李军那句“你会后悔的”,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里,时不时地就疼一下。
林岚看出了我的心事,在一个周末的晚上,陪我喝了点酒。
“还在想你哥的事?”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黄酒,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
“我总觉得,他变成今天这样,或许……跟我爸有点关系。”
林岚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亲和李军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伯,是亲兄弟。
爷爷奶奶走得早,兄弟俩是互相扶持着长大的。我爸手巧,学了木匠活,后来开了这家工作室,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大伯为人老实,一直在工厂里做力工,挣的是辛苦钱。
小时候,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就在一个大杂院里。
我爸心疼大伯,经常接济他们家。大伯母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家里的开销很大。那时候,李军的衣服,大多是捡我穿剩下的。家里的桌椅坏了,也总是我爸抽空去给他们修好。
我爸是好心,但在年幼的李军看来,这或许是一种“施舍”。
我记得有一次,过年的时候,我爸给李军买了一件新棉袄,和他给我买的那件一模一样。我高高兴兴地穿上了,李军却一直把衣服抱在怀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大伯让他穿上试试,他怎么都不肯。
后来我妈悄悄跟我说,李军跟他爸说,“又是叔叔给买的,好像我们家是叫花子一样。”
大伯气得打了他一顿。从那以后,李军在我面前,就总有点抬不起头的感觉。
他学习很努力,憋着一股劲,总想证明自己比我强。
可惜,他运气不太好,高考那年发高烧,没考上大学,最后去了技校。而我,不高不低地,考上了本市一个普通的本科。
这件事,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我接了我爸的班,守着这个小工作室。他则进了工厂,娶妻生子。
我们之间的走动越来越少,兄弟情分也越来越淡。
他好像总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或者说,躲着我们家那种“高高在上”的姿ang态。尽管,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所以,他这次来找你,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托付孩子。”林岚听完,若有所思地说,“他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扭转你们两家一直以来的关系。”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想啊,”林岚分析道,“以前,总是你家帮他家。现在,他把女儿‘托付’给你,并且是‘付钱’的。在他看来,这不再是施舍,而是一场平等的‘交易’。他付钱,你出力。他甚至可能觉得,他把延续老李家血脉的‘重任’交给了你这个丁克,是一种对你的‘恩赐’。”
林岚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迷雾。
我终于明白了李军那种理直气壮的底气从何而来。
在他扭曲的自尊心下,这场荒唐的托付,被他解读成了一场迟来的“翻身仗”。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帮助的可怜虫,而是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雇主”。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那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为他,也为我们这段早已变了味的兄弟情。
一个人,得有多自卑,才会用伤害自己孩子的方式,去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活得太累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林岚也感叹道,“人心里一旦有了执念,就容易钻牛角尖。他一直想超越你,超越你爸,结果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那天晚上,我和林岚聊了很多。
聊我们各自的童年,聊我们对家庭的看法,聊我们为什么选择丁克。
我们都认为,家庭关系,最理想的状态是“亲密有间”。彼此关心,互相帮助,但绝不越界,更不强求。每个人都应该首先是独立的个体,然后才是家庭的一员。
把自己的生活和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无论是父母、兄弟还是子女,最终的结果,都只会是失望和怨恨。
李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把自己人生的不如意,归结于原生家庭,归结于和我家的对比。现在,又想把女儿的未来,捆绑在我们的身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能为他和他女儿负责的,只有他自己。
那一晚的谈话,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我不能接手瑶瑶。
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和林岚的生活,更是为了不让李军在他那条错误的人生道路上,越走越远。
有时候,拒绝,也是一种拯救。
第五章 沉默的裂痕
我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但没想到,它掀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没过几天,我妈就打来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
“李伟!你是不是把你哥气走了?你大伯母都打电话来跟我哭了!说你心肠硬,见死不救!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是个心软的人,又最看重亲戚情分。大伯母在她面前一哭诉,她立刻就站到了我哥那边。
我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妈,不是我不帮,是他提的要求太离谱了。我跟林岚是丁克,您是知道的。我们怎么能突然养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丁克丁克,一天到晚就知道丁克!”我妈在电话那头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就是自私!你哥两口子出去打工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瑶瑶!你们条件好,帮衬一把怎么了?那可是你亲侄女!你忍心看着她在外面吃苦?”
“妈,这不是帮衬一把的事……”
“我不管!你哥说了,每个月给五千块钱!五千块啊!你养个孩子能花多少?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不比你鼓捣那些破木头强?这么好的事你都不干,你是不是傻?”
我听着我妈的话,心里一阵发凉。
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亲情、责任,在金钱面前,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我不想再跟我妈争辩,因为我知道,我们的观念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我只是疲惫地说:“妈,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您别再说了。”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像一个信号。
接下来的几天,各路亲戚的电话轮番轰炸。有苦口婆心劝我的,有义正言辞指责我的,也有阴阳怪气说我出息了、看不起穷亲戚的。
一时间,我成了整个家族的“公敌”。
我和林岚走在小区里,都能感觉到邻居们异样的眼光。想必,我“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光辉事迹,已经被我妈传遍了整个社区。
林岚的压力也很大。她在学校里,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有一次,她下班回来,眼睛红红的。
我一问才知道,是学校里一个跟我们家沾点亲戚的同事,当着好几个老师的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林老师,听说你家要‘代孕’了?一个月五千,价钱不错啊。”
那话说得极其难听。
林岚当时就气得差点跟她吵起来。
“李伟,我们是不是做错了?”那天晚上,她靠在我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动摇。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们没错。”我坚定地说,“错的是他们。是他们把亲情当成了可以随意索取和交易的东西。”
我知道,我们正站在一场风暴的中心。
这场风暴,考验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决定,更是我们十几年来的感情和我们共同建立的生活信念。
如果我们现在退缩了,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别怕,”我对林岚说,“有我呢。天塌下来,我顶着。”
为了避开这些纷扰,我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一头扎进了工作室。
只有在跟这些老木头打交道的时候,我的心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那天,我正在修复一把破损的太师椅。椅子的扶手断了,需要用一根同样材质的老料来接。这种活儿叫“移花接木”,最考验手艺。
我屏着呼吸,用刻刀小心翼翼地修整着接口。刀尖在木头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瑶瑶。
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娃娃,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赶紧放下手里的工具。
“瑶瑶?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爸呢?”
她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
“别怕,告诉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她咬着嘴唇,把手里的布娃娃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很旧的布娃娃,身上脏兮兮的,一只眼睛也掉了。
“叔叔……你是修东西的,对吗?”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你能……能把它的眼睛修好吗?这是……妈妈给我缝的。”
我看着她那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再看看她怀里那个破旧的布娃娃,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一刻,我所有的坚持和冷硬,都差点土崩瓦解。
第六章 手艺人的执着
我把瑶瑶让进屋,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我手里的布娃娃。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个娃娃。做工很粗糙,棉花也有些板结了,但能看出来,缝制它的人很用心。掉落的眼睛是一颗黑色的纽扣,另一颗还摇摇欲坠。
“这个好修。”我笑着对她说,“叔叔给你找一颗一模一样的纽P扣,再把它缝结实,好不好?”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我让她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好,然后翻箱倒柜地找纽扣。我这里工具多,但纽扣这种东西还真不常备。最后,总算在一个旧针线盒里,找到了一颗大小差不多的黑色塑料扣。
我穿针引线,开始给她缝娃娃的眼睛。
我的手,习惯了跟坚硬的木头打交道,做这种精细的针线活,还真有点不适应。但看着瑶瑶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我不敢有丝毫马虎。
一针,一线,我缝得格外认真。
瑶瑶就坐在我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吵不闹。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真的很像我哥,尤其是那双眉眼,透着一股子倔强。
“你爸爸……带你来找我的?”我一边缝,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她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的。我记得路。”
“你一个人跑出来,爸爸会担心的。”
她低下头,小声说:“爸爸在跟妈妈吵架。他们……他们又要走了。”
我的心一紧。
“他们要去哪儿?”
“去很远的地方。爸爸说,不带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说……要把我送到奶奶家。”
我手里的针,差点扎到自己。
我大伯母,也就是瑶瑶的奶奶,身体一直不好,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怎么可能带得了一个孩子?李军这简直是胡闹!
“叔叔,”瑶瑶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哀求,“我不想去奶奶家。我……我可不可以……住在你这里?”
她问得小心翼翼,充满了试探。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我该怎么回答她?
我能怎么回答她?
我无法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她是被她的亲生父母,逼到了何种绝境?
我沉默了。
工作室里,只有挂钟的“咔哒”声。
瑶瑶见我不说话,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她低下头,小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对不起,叔叔……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看着她那副懂事得让人心疼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我深吸一口气,把缝好了眼睛的布娃娃递给她。
“你看,修好了。跟新的一样。”
她接过布娃娃,紧紧地抱在怀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谢谢叔叔。”
“瑶瑶,”我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对她说,“叔叔这里,是修东西的,不是住人的地方。但是,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是麻烦。你是好孩子。”
我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我只知道,我不能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我给她装了一口袋工作室里的小零食,然后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了那家小旅馆。
旅馆门口,李军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我们,他先是一愣,随即冲过来,一把将瑶瑶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我。
“你来干什么?你想把瑶瑶怎么样?”
他那副护犊子的模样,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我懒得跟他争辩,只是把瑶瑶自己跑去我那里的事说了一遍。
“哥,你自己的女儿,自己看好吧。她才七岁,一个人在街上乱跑,多危险!”
李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没再看他,转身就走。
回到工作室,我看着那把还没修好的太师椅,心里乱成一团。
我拿起刻刀,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瑶瑶那双哀求的眼睛,总是在我眼前晃动。
我爸常说,做我们这行,手要稳,心要静。心乱了,手里的活儿也就毁了。
我放下工具,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我爸。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辈子都扑在了这些木头疙瘩上。他常说,木头是有生命的。你用心待它,它就能活几百年,把一代代人的故事传下去。这叫“传承”。
我以前觉得,传承就是把手艺传下去。
但现在,我有点不确定了。
李军说,血脉的延续才是传承。
可如果血脉的延续,是以牺牲孩子的幸福和亲情的淡漠为代价,那样的传承,又有什么意义?
我突然明白了。
我所坚守的,不仅仅是丁克的生活方式,更是一种信念。
我相信,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是否生儿育女,而在于他是否活得正直、善良,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修复的,是家具。我坚守的,是我做人的根本。
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就放弃我的原则。
我掐灭了烟头,重新拿起刻手刀。
这一次,我的手很稳,心很静。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第七章 意外的消息
我决定主动去找大伯谈谈。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军的问题,根子还是在他们那个小家庭里。作为外人,我能做的有限,但至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瑶瑶被他们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我提着两盒点心,去了大伯家。
大伯家还是老样子,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我爬上楼,已经气喘吁吁。
开门的是大伯母。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转身就往屋里走,连门都没给我带上。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笑话的?”她没好气地说。
大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声音,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也很复杂。
“爸,妈。”我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人,把点心放在茶几上。
“我们可不敢当。”大伯母阴阳怪气地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了,我们这些穷亲戚,高攀不上。”
“嫂子,你少说两句!”大伯呵斥了她一句,然后对我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我坐下来,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阿伟,你哥的事……是他不对。”沉默了半晌,大伯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他不该那么逼你。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们都懂。”
我没想到大伯会这么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他话锋一转,“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和嫂子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去南方?还非得把瑶瑶……”
大伯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我一根。
我摆了摆手。
他自己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后面,他的脸显得更加苍老和疲惫。
“你嫂子……病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病?严重吗?”
“乳腺癌。”大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邻居听见,“发现的时候就是中期了。在市医院做了手术,化疗了几个疗程,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件事,李军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前段时间去复查,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有转移的迹象。建议去南方的大医院看看,那边技术好。可那费用……就是个无底洞啊。”大伯的眼圈红了,“你哥也是走投无路了。他听说南方那个厂子工资高,就想着两个人一起去,拼命挣钱给你嫂子治病。可瑶瑶怎么办?带着她,根本没法安心打工。送回老家……你大伯母这身体,你也知道。”
一旁的大伯母,早已捂着脸,泣不成声。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李军为什么那么偏执,那么不近人情。
他不是想甩掉女儿这个“包袱”,他是想用一种他认为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去拯救他妻子的命。
他找到我,不是因为他觉得我好欺负,而是因为在他心里,我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提出的那五千块钱,也不是什么“交易费”,而是一个男人在绝境中,拼命想维护的最后一点尊严。他不想白白地求我,他想告诉我,他不是在乞讨。
而我,却用我那套“丁克理论”和“生活原则”,冷冰冰地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堵死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了又酸又涩的苦水里,又胀又痛。
我自以为是的“清醒”和“理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我只看到了他的荒唐,却没有看到他背后的绝望。
“爸,这事……他怎么不早说?”我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那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大伯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一下沙发,“他觉得跟你说实话,就是开口借钱,就是向你低头。他从小就跟你别着劲,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我无话可说。
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份可悲的自尊,差点毁了他整个家。
从大伯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我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却感觉自己孤身一人,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着。
我给林岚打了电话,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她也沉默了很久。
“李伟,”她最后说,“我们……好像真的做错了。”
是啊,我们错了。
我们错在用自己的尺子,去丈量别人的生活。
我们错在用冷冰冰的原则,去应对一个家庭的生死存亡。
亲情,有时候不是讲道理的。
它讲的是,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能,拉他一把。
我回到工作室,看着那把已经修复得差不多的太师椅,心里百感交集。
我能修复有形的器物,却差点让无形的亲情,在我手里彻底碎裂。
我拿起手机,翻出了李军的电话号码。
犹豫了很久,我终于按下了拨通键。
第八章 另一种家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李军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一丝警惕。
“哥,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深吸一口气,说:“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吧。”
我们约在了一家通宵营业的快餐店。
他来的时候,还是穿着那件旧夹克,人比上次见又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我给他点了一份套餐,他也没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像是饿了很久。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我才开口:“哥,嫂子的事,大伯都跟我说了。”
他握着汉堡的手,猛地一僵。
随即,他把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固执、所有的自尊,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我没有劝他,只是把纸巾推到他面前。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通红。
“阿伟,对不起……哥那天……太混蛋了。”
“别说了,哥。”我摇了摇头,“是我不好。我没问清楚情况,就……就……”
我们兄弟俩,在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这样坦诚地相对。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嫂子的病,打算怎么办?”我问。
“还能怎么办,”他苦笑了一下,“医生说南边有家医院是权威。我明天就带她过去,能治成什么样,就看她的命了。”
“钱呢?够吗?”
他沉默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二十万。是我和林岚这些年攒的。你先拿着去给嫂子治病。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他愣住了,看着那张卡,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不,不行!这钱我不能要!”他把卡推了回来,“我上次找你……不是为了借钱。”
“我知道。”我把卡又推了回去,按住他的手,“哥,你听我说。这不是借,也不是给。这钱,算我入股。”
“入股?”他一脸茫然。
“对,入股。”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投的是瑶瑶。这钱,是给瑶瑶的‘健康成长基金’。她妈妈的健康,就是她最大的成长保障。你说对不对?”
他呆呆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这钱不用你还。等你和嫂子挺过这道坎,以后有能力了,再把这笔钱,以瑶瑶的名义,去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孩子。就算是我们兄弟俩,一起为瑶瑶积德了。”
我用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知道,对于他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简单的施舍,只会让他更难受。
他看着我,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啜泣,而是嚎啕大哭。
快餐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不在乎。
我知道,我哥心里那座冰封了多年的山,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第二天,我去车站送他们。
嫂子很虚弱,戴着帽子和口罩,但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瑶瑶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叔叔,谢谢你。”
“傻丫头,跟叔叔客气什么。”我摸了摸她的头,“到了那边,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每天跟叔叔视频报平安,好不好?”
“嗯!”她用力地点头。
火车开动的时候,李军在车窗里,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消失在远方,心里百感交集。
我最终还是没有答应“收养”瑶瑶。
因为我知道,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待在自己父母身边更重要。
我能做的,是帮助她的父母,为她撑起一片完整的家。
回到家,林岚正在阳台上浇花。
阳光洒在她身上,很温暖。
“都安顿好了?”她问。
“嗯。”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老婆,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家人真正的意义。”
家人是什么?
不是没有底线的索取,也不是冷冰冰的原则。
而是在理解和尊重彼此生活方式的前提下,尽自己所能,去守护这份血脉相连的温暖。
我和林岚依然是丁克。
但我们的家里,却多了一份牵挂。
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和瑶瑶视频。看着她在屏幕那头,一天天变得开朗,听着嫂子的病情一天天好转,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
我的工作室里,那把太师椅已经彻底修复好了。它静静地立在角落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传承”的新故事。
我想,真正的传承,或许不是血脉,也不是手艺。
而是一种爱与责任的传递。
就像我修复这把老椅子一样,我们修补的,是家人的裂痕;我们守护的,是人与人之间,那份最质朴、最珍贵的情义。
这,大概就是我这个“丁克”,所能理解的,关于“家”的全部意义吧。
来源:诗意春风一点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