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一个记者的长漂④:避车祸逃过一劫‖奉友湘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17 15:32 1

摘要:1986年,长江漂流年。一场轰轰烈烈的“长漂”壮举,把全国人民的目光吸引到金沙江畔,扬子江头。四川日报原记者奉友湘,曾在金沙江边栉风沐雨,历经艰辛65天,采访过中国科漂队,洛阳漂流队,中美联合队,个体漂流队,留下了多本珍贵的漂流日记。在“长漂四十年”即将到来之

一个记者的长漂④

避车祸逃过一劫

奉友湘

编者按:1986年,长江漂流年。一场轰轰烈烈的“长漂”壮举,把全国人民的目光吸引到金沙江畔,扬子江头。四川日报原记者奉友湘,曾在金沙江边栉风沐雨,历经艰辛65天,采访过中国科漂队,洛阳漂流队,中美联合队,个体漂流队,留下了多本珍贵的漂流日记。在“长漂四十年”即将到来之际,“方志四川”新媒体矩阵及“四川省情网”将陆续刊登他的回忆文章《一个记者的长漂》,回望那些他亲历过的日日夜夜,跋涉过的山山水水,还有当年那人,那城,那情,那景。今日发布第四篇《避车祸逃过一劫》,敬请读者垂注并欢迎在文尾“写留言”处与广大读者分享您的阅读感想。

我已经是第三次写这个题目了。这些内容本来我在第二篇就要写的。可是,我写着写着,一不小心键盘下就汩汩流淌出几千字,离标题内容还有十万八千里,于是只好请它往后挪一位。好吧,那就第三篇写吧,可写着写着,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只好再委屈这个题目,再让让。因为当时留下的故事太多,素材太丰富,我要是这次不写出来,也许它们就永远见不了天日了。而且,我写的不仅是“长漂”,也是反映那个年代人们的日常生活、精神风貌、事业追求。20世纪80年代,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但选择“躺平”的青年很少,那是一个青春勃发的年代,那是一个探索勇进的年代,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那是一个值得我们好好回望的年代!

记者有一个重要素质,就是能够很快适应各种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善于单打独斗。牛泊走后,我便是跟踪洛阳队贴身采访的唯一川媒记者,在洛阳队里总是放低身段,以一个“小记者”的身份活动、采访,尊重每一位队员,哪怕是刚入队的新队员。

说实话,洛阳队所有队员参加“长漂”前的社会地位,都绝对不及省报记者。他们基本上是社会基层人士,普通工人居多。恰好是这些无所畏惧的“无产者”,才敢于抛饭碗,弄狂潮,驭大江。所以,他们身上,只有傲骨,而无傲气。同吃同住不几天,我与他们,就混得滚瓜烂熟。

金沙江畔的洛阳队(摄于渡口)

我发现,洛阳队第一批队员,8条中州汉子,人人个性鲜明,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奇人”。此人名叫霍学义,是队里唯一农民身份的成员,洛阳郊区的运输专业户。他年龄比我小点,身材并不高大,但壮实异常,站在那里,像一座小铁塔;黑红的脸上,总有戏谑般的笑容。跟他说话,总是嘻嘻哈哈。唉,他简直就是个“快乐宝贝”!

也没深究,霍学义与霍元甲大侠有没有点血缘关系,但他的确有一身好功夫。他从小身体孱弱,学业也马马虎虎,家人让他五年级就学练气功。起初跟邻村一位姓王的气功师当徒弟,学了些皮毛。初中毕业后,他就外出打工挣学武术的资费。他学过木工,当过泥水匠,在山东混了些日子,又回河南拜入少林寺,认认真真学了两年武功。自觉小有所成后,便回家自己练习,打熬功夫。

我第一次见识霍学义的功力是在1986年9月29日,渡口矿务局为两个漂流队举行的联欢会上。晚宴后是歌舞晚会,主办方希望双方队员也出个节目。代表洛阳队出场的就是这位钢铁硬汉霍学义,他表演的是硬气功,头碎酒瓶。只见他略一运气,右手握住一啤酒瓶的颈部,往额头上猛地一磕,“砰”地一声炸响,啤酒瓶碎成无数块,霍学义额头上红都没红一点。

后来我称赞霍学义的真功夫,他直摆手说这是小意思,跟我摆起了技惊活佛的龙门阵。那是当年7月下旬在四川甘孜州石渠县,洛阳队在金沙江边的洛须区奔达乡蛮征村休整。当地寺院的道吉将彩(音)活佛欢迎洛阳队到来,他一发话,村民们争先恐后地给洛阳队送吃的,藏族姑娘们跳起欢快的锅庄。洛阳队杨红林先表演了一套棍术,而霍学义则以“头碎石碑”回报。两寸厚的石碑让霍学义给碰碎,他连皮都没破一点。接着,他又表演了一套拳术。霍的绝技让活佛赞叹不已,遂盛邀霍学义漂完长江后到寺院当众喇嘛的武术“教头”,并以珍贵的鹿茸、麝香相赠。霍不敢接受,婉言谢绝。活佛便带领一众喇嘛为他们念经祈福,愿他们漂流平安。

一身中国功夫不仅让霍学义处处受欢迎,甚至还成了他大难不死的“护身符”。“七二七”叶巴大劫难时,中国队孔志毅,洛阳队杨红林、张军牺牲,霍学义和中国队王岩、颜柯、杨斌死里逃生。霍学义告诉我,当时漂流船被巨浪打翻,他落入江里。但他头脑十分清醒,在波峰浪谷中,瞅准时机深吸一口气,沉到江底,“摸着石头过河”。他会水底换气,憋气的时间也比普通人长,很快在江边冒出头来,侥幸生还。他眼看中国队的杨斌等被冲下去,却无能为力。霍学义在四川一侧爬上岸,进入了莽莽森林。没想到第一个欢迎他的竟然是一只金钱豹!他赶紧爬到一棵树上躲避。那豹子在树下转了一阵,大概想这样一个落魄人的肉也未必好吃,便悻悻地走了。也许是交了“华盖运”,他绝没想到才出豹口又入狼窝!饥寒交迫的霍学义晚上找了一个山洞栖身,不料竟误入老狼的家。当时母狼不在洞里,只剩小狼崽。霍赶紧找来石块把洞口堵住。母狼回来,拼命用嘴拱石头。霍学义就在洞里用棍子使劲往外捅,痛得母狼嗷嗷狂叫。人狼大战大半宿,最终以狼的失败告终,母狼无奈“呜呜”地哀嗥着离去。早上,霍学义搬开石头,还见到洞口的狼毛和狼血。这天上午,当光着脚丫,只穿着一条短裤、一件脏烂运动衣,脸上、腿上鲜血淋漓,野人般的霍学义赫然出现在一个藏民小村庄时,妇女和孩子都吓得往山上跑。还是一个会汉语的藏族男子,大着胆子与霍交流,让霍学义终于获得救助。这里属于白玉县盖玉区。霍学义深情地回忆起这段终生难忘的经历,说,四川人民真是我的重生父母!

这番聊天以后,我与霍学义成了好朋友。时隔数年,他领头拉起一支队伍,到四川“重走长征路”。我在成都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行。此乃后话。

住在攀枝花宾馆的这几天,与洛阳队新晋队委何立迎也熟稔起来。他170厘米出头的个子,在一群洛阳大汉中并不起眼。但他长得很敦实,个性也耿直豪爽,在洛阳队一直搞接应和后勤。何立迎对我没什么提防,认为根本没什么可提防的。采访洛阳队的记者这么多,洛阳队的行踪根本就不是秘密。所以,他对我差不多知无不言。从几位牺牲的战友,到洛阳队的队委会内容,甚至内部有什么分歧,他都会在来我房间串门时聊到。牛泊去洛阳后,我一个人住一房,说话十分方便。所以洛阳队的弟兄们喜欢来我这里。

10月3日下午何立迎告诉我,洛阳队刚从洛阳赞助来一辆客货两用车。我们四川人把这种车称为“拖板鞋”或“双排座”。他说,他与安小波、刘平安、杨书奎、张春明将携带密封船等物资,明天去会东老君滩前接应,为冲击老君滩做准备。我问,可不可以搭他们这车,随他们一同行动?老何爽快地用洛阳话说:“中!”并约好第二天他在出发前来房间叫我。

4日上午一大早,何立迎就来了,我头天晚上已收拾好自己和牛泊的两大包行李,准备出发。他带来的一个消息,让我立马改变了与他同行的主意,并由此躲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

何立迎告诉我,王茂军和郎保洛、霍学义等今天都不走,他们要等几个国家体委的人,据说要再谈与中国队联合的事。即便联合基本上已不太可能,但绝对不可以得罪上面的人。何立迎又说,他们将在孙志岭骨灰撒放仪式结束后出发。

我脑子飞速打转,心想,这样下午王茂军、郎保洛一定有空,我得留下来抓住机会采访他们,了解洛阳队牺牲三人的情况。于是,我对何立迎说,那我就暂时不走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战友(左为中国队冯春,右为洛阳队队长王茂军,张新生 供图)

何立迎的消息无异于救了我一命。而我的“一路平安”却没有实现。

早饭后,我先去渡口发电厂后的江边,参加洛阳队在中虎跳峡遇难的孙志岭的骨灰撒放仪式。遵照孙生前遗愿,他的骨灰一部分撒在金沙江里,一部分埋在遇难处,一部分送回故乡洛阳。但孙志岭的家属要求先不送回洛阳,而是放在漂流船上,一直伴随大家漂到上海长江入海口,表示孙生不能漂完长江,死也要漂完长江。壮哉孙志岭!

接着,举行了中国队、洛阳队离开渡口下漂欢送仪式。洛阳队雷健生、李维民、龚林、雷志、张志强5位队员上船,孙志岭的一位妹夫捧着骨灰盒也在船上。洛阳队在欢呼声中首先开船,中国队几只漂流船也陆续离岸。此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欢送漂流队的渡口人黑压压挤满两岸。就在宣布开船的一刹那,一位穿着红衣的壮实姑娘,突然纵身跃入浑浊的江中,挥臂向下顺流游去,引起两岸观众一片惊呼。

回到宾馆,上午10点多,我又与何立迎等挥手告别。他们像出征的战士,在车上满脸兴奋与激情,万万不会想到,他们即将遭遇死神的打劫。

我写好并发出两队离开渡口继续下漂的消息,下午便穿梭于各个房间,看有没有机会采访王茂军和郎保洛等。四点过,我突然听见走廊上有喧哗之声,便警觉地出去察看。结果遇到《四川工人日报》一位记者,他说,洛阳队接应队员出车祸了,在金江方向。我心里一紧:老何他们遭了!

我赶紧到郎保洛房间,告知他这个不幸的消息。他着急地要去现场,可又没车。我紧急打电话找渡口市公交公司彭见亮经理求助,豪气的“彭大侠”立马派出一辆轿车,10分钟就赶到宾馆。我和郎保洛、秦晓敏一道向金江疾驰,心里紧张得七上八下。可到了金江一问,原来车祸发生在江对岸,又急忙调转车头,从密地金沙江大桥过江,往下游飞奔。

刚过密地桥不远,即见一辆被撞坏的解放牌卡车迎面驶过。再往前行驶不久,又见一辆大卡车载着洛阳队被撞毁的客货两用车过来。我们赶紧停车,招手让大车停下。趴在大卡车上的“拖板鞋”车头已然完全撞毁,其状惨不忍睹。车头上一大片血迹,虽经擦拭,仍令人触目惊心。车厢几乎散架、挤扁,一艘密封船还安卧上面。

后来我们了解到,上午11点多,洛阳队的客货两用车在距渡口十几公里的一个拐弯处,与飞驰而来的一辆解放载重卡车迎面相撞。洛队司机猛打方向,试图错开,但车头还是撞上了解放卡车的车厢和油箱。洛队司机当场死亡,坐在车厢里的队员全部飞了出去,都轻重不同地挂彩受伤。当时的路况弯多路窄,路面都用碎石铺成。那段路左边是高山,右边悬崖下是滚滚金沙江。如果驾驶员往右边打方向盘过猛,很可能冲出路面,坠落江里。那个结果,就不是死一个司机的问题,很可能全军覆没。

看到惨烈的车祸现场,我不由心惊肉跳,一万个后怕。我要是上了车,此生命运就要改写。当然,一个问题就像一个硬币,可以从两个方面看。一方面是我侥幸躲过了一场车祸;另一方面,如果我上了这辆车,也许会因为早一点或晚一点发车,就不会发生这场车祸了呢?就像我后来刚一离开洛阳队,就发生了雷志在白鹤滩牺牲的悲剧。假如我在呢?

不过,当时我来不及想这些,我同郎保洛等又赶紧回头往渡口市第一人民医院赶。所有伤员都在一间大病房内,何立迎、张春明受伤较轻,勉强还能低声说话。但何头上还是缝了几针,嘴唇也破了,肿成香肠。安小波、刘平安、杨书奎伤得较重,都在输液。刘主要是内伤,尿中带血。据护士介绍,可能是肾脏损伤,估计需住院数月。安小波满脸血迹,毫无动静,似乎睡着了,据说他有骨折。杨书奎左半边脸全肿了,左眼成了一条缝,只剩右眼直直地瞪着,显得十分吓人。此外,还有一位从安徽来的朱姓画家,也搭乘他们的车,当时坐在副驾上,受伤较轻。他躺在床上,好几处缠着绷带,见我们过去看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我们赶紧示意他别动。郎保洛告诉我,人到中年的朱画家曾到过长江源头,饱览壮丽风光,他的愿望,是画一幅世界上最长的“长江万里图”。他妻子去世了,抛下两个孩子,为了事业没有再娶,不料在此遭遇惨祸。我听后,一阵沉默,心里好生难过。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长江源头的洛阳队

洛阳队也是这样,头上乌云密布。5名队员漂下去了,无人接应。5人受伤住院,不知何时归队。原副队长李勤建也因病回洛阳住院。再次损兵折将的洛阳队势单力薄,下一步将做何打算?听说他们连夜密会,不知结果如何。

晚上,我将洛阳队遭遇车祸之事,发了一条新闻回去。四川日报“长漂”新闻负责人,时任编委、周末编辑室主任席文举告诉我,对于洛阳队,像这种突发事件要及时发稿,一般的动态新闻就不要搞了。我明白,白天发的另一条稿子又白发了。我心里又涌起一阵悲凉。9月30日,随省慰问团来渡口的席文举曾私下对我说,我和牛泊是在一种特殊情况下被派出来的,一方面要搞好与洛阳队的关系,另一方面还要搞好与本报前方记者戴、赵二人的关系。我感觉,从报社的角度,我们跟踪采访洛阳队,主要是姿态,而不是要发多少稿子。但我们是新时代的记者,不想当“工具人”,不想当牺牲品。我们有激情,有追求,有想法。我抱定一条,写不写在我,发不发由他。我一定要尽可能多发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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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奉友湘(四川内江人。四川大学经济系毕业。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四川大学文新学院硕导。历任四川新闻出版领军人物、四川日报首席编辑、华西都市报常务副总编、金融投资报兼人力资源报总编辑、消费质量报总编辑、四川农村日报总编辑。著有《远离危机》《机会是种出来的》《交子》《蜀女皇后》《蜀王全传》《苏母纪》《飞鸿雪泥》等)

来源:方志四川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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