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方某县,编制岗位不足50人的县级教育机关,却有近百名从各基层学校借调的一线教师。
北方某县,编制岗位不足50人的县级教育机关,却有近百名从各基层学校借调的一线教师。
“不怕累,就怕这份累没有意义。” 这是县里老师们常说的话。
在教学一线的老师都清楚,如今不少县里的学校,表面上打着抓教学、提成绩的旗号,实际上却与教育的初心渐行渐远。
在县级教育的肌体中,一种被称为 “管理癌”的病症正悄然扩散。
它将无数优秀教师从讲台拖向文山会海,让课堂在形式主义的狂欢中渐渐背离教育本质。
01 管理癌变,借调之痛
县级教育机关,本应是精炼高效的区域教育指挥中枢,如今却在一些地方沦为人员冗余的“蓄水池”。
敦化市一位教师反映,本市农村教师借调到敦化各学校几百人,咨询编制问题何时能解决。
教育局回应称,这是“县管校聘”下的正常交流轮岗,不涉及编制调转问题。
某地教体局125名职工中,借调人员高达33人,占比超过四分之一。
教育局对此的解释是,“因工作需要,为了完成上级工作任务”,成立了各种“专班”。
教育局需要完成上级任务,于是就需要“借调”一线教师;
而教育局工作人员越多,他们工作越认真,就会向下属学校分配更多任务,学校老师们就越忙,这是一个“死结”。
教育局为了完成任务可以“借调”老师,而学校面对上级的各种任务,又能怎么办呢?
最后只能让一线教师加班加点,承担更多非教学任务。
假如教育局的一个科室一个月给学校布置一项任务,对教育局机关来说,任务不算多,
可这就意味着一所学校一个月要面对多项任务或检查,哪一项任务不重要?哪一项任务不需要档案?哪一项任务不需要留痕?
有网友爆料,现在教体局普遍设有办公室、计财科、招生办、人事科、安全办、教育科等20个以上科室。
每个科室配3、4个人,仅靠教体局的编制人员肯定不够,于是借调老师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02 形式主义,肆虐校园
“管理癌”的恶性发展,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形式主义的疯狂蔓延。
首先是会议泛滥成灾。
安徽某县一位校长坦言:
“每年参加的会议不止百场,高峰时一周开四天半会,但最多也就不到三分之一的会议与学校有关”。
其实,更准确地说法是‘陪会’。
“比如,安全生产工作会、殡葬改革推进会、村容村貌整治会,听了一上午没提到一次‘教育’‘学校’。”
该校长说,这些会来自县教育局各个股室和县政府各个部门,很多会议还强调一把手校长必须参加。
二是文件堆积如山。北方某县一所公立初级中学买了一台硬盘容量1000G的文件服务器,本以为能用很长时间,结果一学期就用掉了500多个G。
而这500多个G里面没有多少是真正的教学类文件,大多是校领导班子、教研组、班主任为应对上级检查“留痕,产生的各类文件资料。
更荒诞的是,各种“小手拉大手”活动层出不穷——
团委、妇联、公安、司法、综治办、文明办、卫生、安监、环保、工会、城管、科协等,都以“小手拉大手”的形式给学校“派活”。
“比如前段时间县工会要求学校抽调教师,参加工会法知识竞赛;
“学校里,学生人数多,‘刷指标’快,教师做事认真还听话。”
在该校长看来,这些部门让家长“留痕”、教师答题,不仅是形式主义,还涉嫌弄虚作假。
03 资源抽空,课堂失守
“管理癌”最大的危害,是抽空了教育教学的核心资源——老师。
教师资源被掏空。
以前,老师的主要精力和重心是如何站稳讲台,现在却变成了想尽办法能上办公室,能进局机关。
而优秀教师一旦被“借走”,可能好几年都回不了讲台。即使回来,估计也不优秀了。
孩子们能遇到优秀老师的机会越来越少,这些本可以影响几代学生的人才,就这样在格式文件和工作借调中被慢慢消磨掉。
教学主业被挤占。
做为老师,大概率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备课室里人满为患,还要签到、拍照、录视频“留痕”;
一周要开七八个会议,个个都说“重要”,但内容却差不多;
每天能接到十几条通知,点名、转发、点赞、截图上报;
参加“集体备课”,结果发现就是在念PPT、凑人数;
就连图书馆老师、宿管阿姨都被拉去教室“看自习”,全员都被折腾。
老师们本应专注于研究教学、辅导学生,现在却只能在各种会议和材料里“刷存在感”。
难怪有老师调侃说,现在是“主业搞形式,副业才是教学”。
一位老师无奈地说:“我不是不想教书,是那些和教书无关的事快把我压垮了。”
04 根治痼疾,权力重构
面对肆虐的“管理癌”,能否找到有效的治疗之道?
北京十一学校的“权力制衡”模式,或许是一剂良方。
十一学校将权力分别装进不同的“笼子”,而且“拥有笼子的人不能同时也拿着笼子的钥匙,钥匙要由别人拿着”。
十一学校的教职工代表大会是学校的多元治理结构的主体之一,它决定学校章程,决定学校行动纲要,决定各种人事、分配制度,拥有较大的权力。
但是,在这些方案通过后,校长根据国家政策变化、环境变化,有权力提请某些政策暂缓执行,并在下一次教职工代表大会时提请修订。
所以,制约教职工代表大会的钥匙在校长手上。
但校长的权力不能无限膨胀。
每个年度的教职工代表大会要对校长进行无记名信任投票,当场公布投票结果,票数达不到规定要求,校长就要“下课”。
制约校长的钥匙在教职工代表大会的手上。
“不让有权的人理财,不让理财的人有权。”十一学校章程规定,在学校内部,校长的权力最大,但他只能决定年度预算,具体的财务收支则无权管理。
校长不能够直接签字报销任何费用,防止校长在财务支出上的畅行无阻。
李希贵校长说:“要让校长在有限的权力范围内行使无限的权限。既要把校长的权力装进笼子里,又要让校长在笼子里用好权力。”
05 重拾初心,救赎教育
教育的本质是唤醒灵魂,而不是制造囚笼。
根治“管理癌”,需要一场彻底的教育管理革命——不仅仅是修修补补,而是从根本上重构县域教育治理体系。
转变管理职能。教育管理部门应从“指挥者”转变为“服务者”,从“管理者”转变为“赋能者”。
精简机构,回归主业。借调的教师必须重返讲台,教育的核心资源应当回归课堂。
县级教育部门必须大幅削减文山会海,让教师重新找回教育的初心与尊严。
重建评价体系。评价一所学校、一位教师,不应看整理了多少留痕材料、开了多少无用会议,而应看培养了多少优秀学生、创造了多少教育价值。
写在最后
某个县中学的围墙上,依然刷着“知识改变命运”的标语。
而办公室内,老师正在办公桌前低头填写永远也填不完的表格,教室内,学生们茫然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讲台。
教育的崩塌从不是瞬间的灾难,而是温水煮青蛙式的慢性死亡。
唯有刮骨疗毒,根治“管理癌”,把教师还给讲台,把管理变成服务,才能让教育重拾尊严,让课堂重现生机。
来源:百年清流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