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刚刚落幕的2025云栖大会上,钉钉AI新品集中亮相,试图以钉钉ONE、AI表格、AI录音硬件DingTalk A1等五大核心功能,向外界展展示其全面拥抱AI的决心。
钉钉没有回到起点,而是退回了原点,在AI时代的入口处,带着组织内伤与产品迷思。
内容/刘平
编辑/咏鹅
校对/莽夫
钉钉的AI新故事,正面临一场旧现实的考验。
在刚刚落幕的2025云栖大会上,钉钉AI新品集中亮相,试图以钉钉ONE、AI表格、AI录音硬件DingTalk A1等五大核心功能,向外界展展示其全面拥抱AI的决心。
这场高调展示距离钉钉十周年发布会仅过去一个月,那场本应聚焦技术突破的盛会,却因“凌晨巡楼盯考勤”的管理争议蒙上阴影。彼时,CEO陈航(无招)不仅要发布产品,更要向市场证明,那位十年前缔造钉钉的创始人,依然有能力带领业务穿越周期,实现AI时代的新生。
然而,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巨大落差。当无招在台上描绘AI蓝图时,台下却是残酷的现实,盈利承诺未能兑现,产品被对手拉开近一年的代差,团队士气持续低迷。更严峻的是,无招手中那张被视为“王牌”的竞争策略,本质上仍是十年前那套以执行力为导向的强管控打法。
无招的回归并非荣归故里,而是背负着沉重的救火使命。就在钉钉新版本发布前几天,阿里正式终结“1+6+N”组织架构,将电商、云和AI确立为核心业务。在此战略蓝图下,钉钉与夸克等创新业务被统一划入“其他”板块。在阿里最新财报中,“钉钉”一词仅出现一次,且位于注释部分。
从“云钉一体”到“AI优先”,钉钉的战略定位随着阿里整体战略的摇摆而不断调整。在某种程度上,钉钉最大的竞争对手或许已非飞书、企业微信等外部玩家,而是阿里自身那永无休止的战略迭代。当集团战略如钟摆般周期性震荡时,钉钉不得不随之起舞,其产品连贯性与商业独立性也因此不断被削弱。
钉钉的困境,恰恰印证了一个残酷的商业逻辑,即便是曾经颠覆市场的产品,若无法在新时代找到可持续的商业模式,最终也只能沦为巨头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Part.1
“归零”的异化
一场没有终点的组织内耗
“我们决心清空过去,以归零心态,为AI时代打造一个全新的钉钉。”无招在发布会上的这番宣言,本应指向产品与战略的重构,却在现实中演变为一场组织层面的剧烈震荡。
“归零”没有带来创新突破,反而成为内部整顿的由头。无招以“挑选具备AI信仰之人”为名,推行高压管理机制,强化考勤、考核与加班时长的管控,甚至被曝出“凌晨巡楼检查加班”事件。在员工看来,这不是文化建设,而是变相的“优化逼退”。
随之而来的是核心人才的持续流失。今年6月,钉钉产研负责人元安离职,其发布的万字离职感言在全网引发热议;7月,早期员工、体验设计高级专家炎冰也正式离开。据《中国企业家杂志》报道,有前中台员工所在部门从百余人规模,在无招回归后的架构重组中不断收缩,“能走的都走了”。凤凰网科技则引述一名6月底离职的员工称,钉钉人数从高峰时的1900余人降至约1600人,流失近三四百人。
更值得深思的是,钉钉在叶军时代已流失了包括原CTO朱鸿(一粟)在内的20余名P9级骨干。而如今,无招回归后的组织动荡,进一步削弱了团队的凝聚力与战斗力。
“凌晨巡楼”不是奋斗精神的象征,而是管理信任崩塌的信号。当管理者将精力倾注于形式主义的管控,而非产品与技术的突破,钉钉在AI战争中的胜算正被不断削弱。
组织内耗的反噬效应,已延伸至产品层面。
回顾钉钉的版本演进,前五个版本均由无招主导,以极简的通讯与办公模块快速打开市场,奠定了“够用就好”的产品哲学。而叶军时代则走向“大而全”,尽管功能不断堆叠,用户心智仍被困在“打卡”标签中。飞书CEO谢欣就曾犀利点评:“如果你的办公工具主要不是在创作,而是在打卡,那一年的沉淀可能是1000万次打卡数据,AI也就能预测明天谁会迟到”。
无招回归后的首款重磅产品钉钉8.0,并未回归其推崇的极简主义,反而一次性推出包括钉钉One、AI表格、AI听记、AI搜问及硬件DingTalk A1在内的五款新产品。其中,DingTalk A1作为国内协同办公平台首款AI录音硬件,被视为无招创业项目“两氢一氧”在钉钉的延续。
这款被定义为“AI听记硬件伴侣”的录音卡片,虽具备轻薄便携、磁吸使用等特性,但其核心功能如实时字幕、会议纪要、Agent调度等,均高度依赖钉钉云端模型。离线状态下,仅支持基础录音与转写。无招试图通过“软硬一体”构建AI办公闭环,但799元的定价与有限的功能,难以形成市场吸引力。
从极简到冗余,从软件到硬件,钉钉看似在拓展边界,实则陷入战略模糊与产品失焦的困境。钉钉没有回到起点,而是退回了原点,在AI时代的入口处,带着组织内伤与产品迷思。
Part.2
AI表格之战
钉钉的免费牌与飞书的基因棋
在移动办公赛道功能日趋同质的当下,AI表格已成为钉钉、飞书与企业微信争夺用户心智的核心战场。然而,这场较量远不止于功能迭代,更是一场关于产品基因、用户生态与战略定力的深层博弈。
飞书的崛起,某种程度上正是由其多维表格所推动。自2020年从小众走向大众,飞书表格即将在2025年突破千万月活,成为继文档、会议之后的第三大千万级功能模块。这一数据不仅印证了市场对智能表格的高需求,更揭示了一条从工具协同迈向深度智能的可行路径。
钉钉与飞书的差距,早在用户画像分化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飞书的核心用户来自互联网、科技与新消费行业,具备良好的数字化基础与强烈的效率诉求。其多维表格从设计之初就强调“与文档联动”“实时协作”,本质上是对高效工作流的自然延伸。
反观钉钉,其基本盘仍深植于制造、教育、建筑等传统行业。这些用户的刚需始终围绕打卡、审批等基础场景,数据协作也大多停留在部门内部的轻量统计。因此,钉钉早期的表格功能更多定位于记录工具,而非协同平台。
战略的摇摆进一步加剧了产品的滞后。叶军时代,为配合“云钉一体”方向,钉钉将服务重心转向大客户与开发者。在这一过程中,表格被归入低代码生态,成为业务系统搭建中的配套模块。尽管官方称之为“丰富生态”,实则却将表格功能淹没在OA、HR、财务等复杂堆砌中,普通用户难以触达。
直到2022年12月,钉钉才推出类似飞书的多维表格产品。此时,市场教育的关键窗口期已然关闭。
无招回归后,将AI表格提升至战略层级。今年7月,钉钉抢在飞书发布会前一天推出AI表格,并高调宣布“永久免费”,意图借此为整个平台引流。
“抢发一天”虽在舆论上制造了声量,却未能带来真正的产品突破。钉钉8.0虽宣称表格已进化为“零门槛应用搭建平台”,并配备AI表格助理支持自然语言指令,但对比飞书早在2023年11月就已推出的“飞书智能伙伴”,一个能深入销售、审批等业务场景的AI系统,钉钉的功能仍显单薄。
正如飞书CEO谢欣所言:“飞书多维表格比钉钉领先至少12个月。”这12个月,不仅是时间差距,更是产品理念与生态成熟度的代际距离。
客户的集体“用脚投票”,成为最残酷的评判。所有接受过阿里投资的AI大模型公司,包括MiniMax、月之暗面、智谱AI等“六小龙”,纷纷转投飞书。与此同时,伊芙丽、好想来、珀莱雅等新消费品牌也陆续从钉钉迁出。
而钉钉从飞书手中撬走的客户,却大多“叫不出名字”。
免费策略可以吸引流量,却无法掩盖创新短板;抢发营销能制造热点,却难以扭转用户认知。在AI表格这一关键战场上,钉钉缺的不仅是时间,更是对用户需求的深度理解,与对协同本质的持续坚持。
Part.3
战略轮回
钉钉的商业化悖论与阿里的控制焦虑
钉钉的十年发展史,本质上是一部被阿里集团战略反复重塑的变形记。其商业化路径的每一次转折,都深刻烙印着时任阿里CEO的意志,反映着母公司在不同阶段对协同办公业务的矛盾期待。
2015年5月,马云将阿里集团CEO一职交给张勇,和钉钉2.0发布是同一个月。马云任阿里集团CEO期间,也是钉钉的创业时期。
作为阿里少有的自下而上生长的业务,此时钉钉的核心任务是不惜成本抢占企业数字化入口,商业化可以让位于规模扩张。从钉钉上线首日即斩获10万用户的成绩来看,钉钉称得上颠覆者。
来到张勇时代,钉钉迎来命运的转折点。
2019年6月,钉钉被并入云智能事业群,无招需向时任阿里CTO行癫(张建锋)汇报。2020年9月,钉钉升级为大钉钉事业部,与阿里云全面融合,确保“云钉一体”战略全面落地。无招被调离,转任阿里CEO张勇的助理,最终离职。钉钉由叶军接手。
为服从集团意志,叶军带领钉钉走上“去补贴、重转化”的商业化之路。叶军曾公开表示,向张勇汇报最大的变化是,OKR由过去的规模指标变成价值指标,钉钉不再在用户补贴上投入资金。
具体来看,钉钉把用户数、活跃度等规模指标,替换为付费转化率、ARPU值(每用户平均收入)等价值指标。
同时,钉钉推出专业版、专属版、专有版等收费套餐,结束了完全免费阶段。因放弃一味卷规模,钉钉部分HR甚至出了新规强制“965”,不允许加班。这与无招回归后频繁传出高强度加班形成鲜明对比。
2023年8月,钉钉从阿里云分拆,作为独立业务由集团直管。表面看,钉钉摆脱了为阿里云“冲量”的捆绑指标,但其底层算力、云原生架构与核心模型能力仍高度依赖阿里云。这种“形离神不离”的状态,极大限制了钉钉的产品级创新能力。相比之下,飞书支持多云部署的技术架构,使其在底层技术与商业层面都保持了更高的独立性。
吴泳铭上任后,随着DeepSeek的爆火与集团全面向AI转向,无招的回归成为必然。钉钉被重新定位为“AI to B的战略性入口”。然而,反复的战略摇摆已让钉钉的商业化严重缺乏连贯性,早期为规模牺牲利润,中期为盈利牺牲体验,如今又为AI重砸成本。这三次急转,深刻暴露了阿里对协同办公市场“既想占领,又吝于投入”的矛盾心态。
阿里2025年Q2财报中,钉钉仅在解释“其他”业务时被提及一次。这种刻意的“沉默”,本身已说明问题。叶军时代虽未实现AI突破,但至少留下了“2025财年盈亏平衡”的目标与2亿美元ARR的商业化基础。
而无招回归半年,未见标杆客户,未有AI爆款,未能探索出新收入曲线,唯一引人注目的“创收”举措,是取消服务商在客户续费三年后的提成。这种损害生态信任的短视操作,无异于杀鸡取卵。
吴泳铭请回无招,赌的是他能复刻创业奇迹。然而,十年已过,市场早已不是那个用打卡功能就能征服的蓝海,阿里也不再是那个能容忍业务长期亏损的孵化器。
无招的回归,表面上赋予了钉钉重新出发的机会,实则将其置于更严苛的绩效对赌之下。在阿里全面收缩非核心业务的背景下,若无法迅速证明盈利能力,无招与钉钉的二次分手,或许只会是时间问题。
钉钉的商业化困境,归根结底是阿里战略耐心与控制焦虑的缩影。当集团无法在彻底授权与绝对控制间做出抉择,钉钉便只能在战略的轮回中,继续寻找那扇并不存在的“旋转门”。
王庆儒@ okokok-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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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正见True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