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姐弟三人打小没了爹嬢,只能守着后山那片牡丹田讨生活。阿姐总说,等花开得最艳的时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们姐弟三人打小没了爹嬢,只能守着后山那片牡丹田讨生活。阿姐总说,等花开得最艳的时
候,就能卖上好价钱。
“小妹,明天跟着阿兄去城里送货。” 阿兄一边捆扎花束,一边叮嘱我,“太子府要的花金贵,路上
千万小心。”
我用力点头,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这可是我头一回进那么气派的地方。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的手指都被冻得通红。
我抱着装满牡丹的竹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太子府。还没等我把花送到管事手里,就被一个浓
妆艳抹的女人拦住了。
“哪来的野丫头?” 孟良缎眼神里满是嫌弃,“把这些残花败柳往哪送?”
我吓得直哆嗦:“这、这是按府上要求送来的...”
“废物!” 她突然扯住我的头发,“敢拿次品糊弄本良缎?来人,把她拖下去!”
接下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把我按在冰冷的石板上,往我身体里灌了什么东西。我疼得晕死过去,又疼得醒过来。漫漫长夜,我不停地哭喊:“阿姐... 阿兄... 救我...” 可没有人回应。
第二天清晨,我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一个侍卫扔给阿姐和阿兄二两金:“这是府上给的抚恤费,把人领走吧。”
阿姐抹了把眼泪,把金子攥在手里:“就这么点?我小妹可是...”
阿兄拦住她:“够了,闹下去连这些都没了。”
他们用草席裹住我,在山脚下挖了个浅浅的坑。
阿姐说:“小妹,别怪阿姐狠心,咱们家穷,只能委屈你了。”
阿兄则默默往坟上添了几捧土。
从那以后,阿姐开始学着打扮自己。
她对着铜镜,仔细地涂着新买的胭脂:“等我嫁进高门,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阿兄穿上新买的盔甲,眼神坚定:“我要去战场上立功,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好看。”
渐渐地,他们似乎真的把我忘了。
三年过去,我在坟里看着一切。
阿姐在太子府门口摆起了花摊,笑得格外灿烂:“公子,买束牡丹吧,保准让心上人欢喜。”
而阿兄,如今已是太子身边最威风的侍卫。他站在府门前,身姿挺拔,眼神冷峻。
风轻轻吹过,后山的牡丹又开了,可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嬢,为了送这些花,丢了性命。
1
我头七那天,孟良缎派了个侍卫送来了二两金子。
“小姑嬢在太子府里出了意外,良缎嬢嬢也挺伤心的,这点金子算是心意,你们节哀顺变吧。”侍卫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阿姐接过金子,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咱们可得好好分一分。”
阿兄点点头:“嗯,这钱来得不容易,咱们得用在刀刃上。”
阿姐把金子分成两份,递给我阿兄一份:“哥,你拿一份,我也拿一份。”
阿兄接过金子,想了想说:“我这人没啥爱好,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吧。”
阿姐却摆摆手:“不行不行,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你呢。”
阿姐拿着分到的金子,兴奋地说:“我得去买点胭脂水粉,还有牛乳,养得白白嫩嫩的,说不定还能嫁个好人家呢。”
阿兄笑了笑:“那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别让人家小瞧了咱。”
阿姐哼了一声:“哼,我才不怕呢,我这人天生丽质,打扮打扮肯定能迷倒一片。”
阿兄拿着自己的那份金子,沉吟道:“我得去买一套好盔甲,还有长剑,说不定还能买个参军的名额。”
阿姐眼睛一亮:“哥,你说得对!你要是当了兵,说不定还能立功封赏呢。”
阿兄点点头:“嗯,我琢磨着,这世道乱,当兵说不定能混出个名堂。”
阿姐又问:“哥,那咱们剩下的钱怎么办?”
阿兄想了想:“剩下的钱,就给你买点吃食吧,咱们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阿姐开心地笑了:“好啊,我早就馋了。”
等金子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四个铜板。
阿兄看着我小小的尸身,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没长大呢,就走了。”
阿姐也抹了抹眼泪:“是啊,可惜了。”
阿兄说:“算了,弄一副破棺材,把她葬了吧。”
阿姐点点头:“嗯,就这么办。”
草草葬了我之后,阿兄决定去沙场效力。
“哥,你真的要去打仗?”阿姐问。
阿兄点点头:“嗯,说不定能撞见贵人,混出个模样来。”
阿姐有些不舍:“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兄笑了笑:“等我功成名就,自然就回来了。”
阿姐送阿兄到了玉门关,风沙吹迷了他们的眼睛。
阿兄看着阿姐,认真地说:“下次见面,你我便不再是姐弟了,你可要记得。”
阿姐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你可要小心点。”
阿兄抱了抱阿姐,凑在她的耳边说:“你别太着急了,孟良缎是太子的心尖宠,大家都知道,芸嬢的死,不过是意外。”
阿姐眼角湿润,含笑道:“是啊,意外呢。”
2
意外吗。
我的尸首被送回家时,皮肤苍白得像张纸,一点血色都没有。
瘦小的骨架上,就裹着一层皱巴巴的皮。
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瞧出来,这肯定不是意外。
就连送钱的侍卫,都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圆谎。
可我阿姐却一边掂量着金子,一边贴心地帮他们解释:
“芸嬢啊,从小就是个病秧子,难免发生意外,这次只能算她倒霉。”
父母走得早,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
靠着田里那几株牡丹,才勉强糊口。
我自小体弱多病,干不了活,还得花不少药钱。
我阿兄,骨骼惊奇,可惜没啥用武之地,只能在田里日复一日地劳作。
我阿姐,容貌秀美,却要顶着毒辣的太阳叫卖,晒得脱了皮,还得被那些歹人调戏。
我自知是个废人,心里想着早点死了,说不定还能让阿姐阿兄轻松点。
有一次,阿姐发现我藏在枕头底下的老鼠药,气得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芸嬢,你这是干啥呢?”
“阿姐,我拖累你们,活着也没啥意思……”
“胡说八道!要是你真出了事,我和二弟还怎么活呀!”
她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也哭了,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想寻死了。
后来我身子慢慢好了些。
有一回,阿姐在下雨天卖花,睫毛上沾着雨珠,看着楚楚可怜的,把太子都给吸引住了。
太子说,过几天是孟良缎的生辰,让我阿姐挑些品种最好的牡丹送去太子府庆生。
可惜阿姐染了风寒,去不了,我就自告奋勇接下了这活儿:
“阿姐,我去吧!那可是太子啊,赏钱肯定不少,我给你买新衣裳、新首饰。”
阿姐温柔地摸摸我的头:
“还是给你买只老人参熬汤喝最要紧。”
阿兄摘了十几朵品色极佳的牡丹,我兴冲冲地送到了太子府。
太子瞅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
倒是孟良缎,亲热地招呼我过去,指着我手里的牡丹问:
“你这牡丹花怎么不够红?”
我一听,心里有点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解释:
“这不是普通的牡丹,这叫洛阳锦,也叫花二乔,是牡丹里的极品呢。”
“极品?”孟良缎脸上露出不屑, “花二乔?我怎么没听说过。”
“花二乔盛开时,红白两色交相辉映,红的炽热明艳,白的冰肌玉骨,可好看了。”
我越说越兴奋,可孟良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阳光洒在她脸上,我才发现她两边脸的肤色不一样,左半边白皙,右半边偏淡黄。
孟良缎突然掐断了花二乔的根茎,狠狠地砸在我脸上:
“分明是你送来的牡丹不够红,还敢找这么多理由糊弄我,可恶至极!”
她冲着侍卫一挥手:
“把她绑起来,在脖子上开个小口子,倒吊在牡丹花上,用她的血来染!”
我吓得直哆嗦,可根本反抗不了。
侍卫们把我绑起来,脖子上划了个小口子,我被倒吊在牡丹花上方。
血一点一滴地从脖子里滑落,慢慢染红了那些花二乔。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体内的血把阿姐阿兄种的牡丹浇灌得如血般艳丽。
血滴滴答答落了一夜。
等到第二日的晨光照到我惨白的脸上,孟良缎起床妆扮,看着满院子盛开的牡丹,满意地笑了:
“听闻殿下遇见个姿色不错的卖花女,我还想会一会这狐媚子,没想到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殿下也真是的,怎么还会对小孩动心。”
她看向早已断了气的我,眼神怨毒:
“不过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敢借着牡丹讽刺我当年毁容的事,还挑在我生辰宴上!我只好让你吃点苦头啰。”
3
我咽气之后,心里那股怨气实在太大了,大到连地府都不收我,就让我这么留在了人间。
我躲在角落里,听着那些侍卫们闲聊。有个侍卫说:“你们听说没,孟鳕姚以前毁过容。”
另一个侍卫接话:“可不是嘛,当年太子陆昭还是个辛者库贱婢生的五皇子,从小就待在冷宫里,没人管没人问。”
“那孟鳕姚呢?她不也是个宫女吗?”
“对啊,她就是陆昭身边唯一一个宫女。俩人天天待在一起,感情深得很。”
侍卫们越说越起劲,我忍不住凑近了些。一个侍卫继续讲:“有一回冷宫失火,陆昭运气不好,腿受伤了,根本跑不动。房梁都烧塌了,孟鳕姚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帮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哇,那得多疼啊!”
“是啊,命是保住了,可孟鳕姚右半边脸被烧得焦黑,还发脓,看着可吓人了。”
我越听越心惊,忍不住想,陆昭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儿。
“陆昭可心疼她了,根本就不在乎她毁容。他心里就想着不能再让孟鳕姚受一点伤。”
“那后来呢?”
“后来陆昭就开始发狠了,天天刻苦读书,就为了在皇帝面前争口气。最后在夺嫡的时候,他一路过关斩将,成了太子。”
我听到这儿,心里有点发酸,可还是接着听。
“入主东宫那天,陆昭把那个指使纵火的宫妃拖出来,让御医把她的半边脸剥下来,给孟鳕姚恢复了容颜。”
“哇,这太子可真狠啊!”
“狠是狠了点,可也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我忍不住想,要是我身边有这么个人,是不是也能这么对我。
“你们知道吗?陆昭还跟孟鳕姚说过,‘阿姚,请你原谅我,现在我还没当上皇帝,没办法给你太子妃的名分。’”
“孟鳕姚怎么说?”
“孟鳕姚可懂事了,她说:‘殿下,奴婢不在乎名分,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就行。’”
我听着,心里一阵阵发苦。
“陆昭听了这话,那叫一个感动,对孟鳕姚就更好了。孟鳕姚想吃荔枝,陆昭二话不说,就派人快马加鞭从岭南运最新鲜的荔枝过来。听说为了这事儿,好几匹战马累死了,好几个官员也被贬了职,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这太子也太宠她了吧!”
“可不是嘛!还有一次,他的太子妃惹孟鳕姚不高兴了,陆昭直接就休妻废妃了,哪怕太子妃怀了孕,也被打下胎,打入冷宫,再也没露过面。”
我听得心里直发寒,这陆昭可真是个狠角色。
“至于那个血滴漏,陆昭根本就看不上眼,态度冷得跟冰一样。”
“血滴漏是谁啊?”
“就是那个倒霉蛋,连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搅了孟鳕姚过生辰的兴致。陆昭当场就骂他‘该死’。”
“那孟鳕姚呢?”
“孟鳕姚心还挺善的,看不得平民百姓受苦,还从自己的体己钱里拿出二两金打赏。要是得罪的是陆昭,估计连骨灰都保不住。”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可也明白了一件事,陆昭的心,早就被孟鳕姚拿得死死的。
4
二两金啊。
这二两金,足够我一辈子的药钱了。
也足够我们姐弟三人小半辈子不愁吃食了。
可那些在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上位者,眼里这二两金不过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残渣。
阿姐阿兄,你们知道吗?就这点钱,就被用来买下我这条十二岁小姑嬢的命。
真是太划算啦!
我的一抹孤魂飘荡在半空中,望着阿姐出入珍宝阁、霓裳坊。
她戴的是珍珠耳坠,簪的是羊脂玉钗子,穿的是百蝶穿花裙。
街坊邻居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你看沈蔷这村妇,平日里灰头土脸,这会子吃起妹妹的人血馒头,过得多潇洒!”
“沈蔷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该不是盼着嫁入高门当贵妾吧,不知廉耻!”
我气急了,真想冲下去撕烂这些长舌妇的嘴巴。
她们根本不知道,阿姐和阿兄从前因为我,吃了多少苦头。
如今我死了,阿姐和阿兄有钱了,摆脱了我这个累赘,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了。
我想,我死得真好啊。
可是为什么,明明都是鬼了,我的心却还是窒息般地痛。
因为我心不甘!情不愿!
凭什么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孟良缎残忍杀害!
凭什么我的阿姐阿兄豁出了我的性命,才过上太子万分之一的好日子!
难道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斗升小民,就活该被权贵碾压成泥,再随便给个三瓜两枣打发吗?
我不恨阿姐阿兄。
我恨太子!我恨孟良缎!
我希望这对枉顾人命的gnn,死得比我惨一百倍,一万倍。
憋着这一口怨气,死后的第二年,我还在。
我看见阿姐对着铜镜涂唇脂。
她越来越爱美了,甚至还会有意去学习贵女的穿着打扮。
京城第一美人孟鳕姚便是她学习的对象。
她会请人描摹孟良缎的长相,模仿良缎的妆容。
还会找接骨师敲断自己的眉骨,重新塑成孟良缎的眉眼。
阿姐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说:“要是能再像一点就好了。”
我看着心慌得很,又想起自己被做成血滴漏的样子,都不敢再去缠阿姐。
死后第三年,我还在。
阿姐收到了阿兄从战场寄过来的信。
她打开信,念着:“他说被敌军捅了个透心凉,肠子流了一地,所幸军医来得及时,休养三个月后并无大碍。”
阿姐又接着念:“他说在死人堆里背出个贵人,又救了他心爱的妃妾,这下前途有指望了。”
阿姐读完了信,撕成条扔进火盆里。
我还想飘过去想多看两眼,不小心吹得烛火扑闪。
阿姐吓了一跳,摸着发凉的胳膊,起身关窗。
她轻轻叹了一声:“要起风了。”
院子里没有风,月色朦胧,唯有静悄悄吐蕊的牡丹花。
我突然想起,今日便是我的忌日。
若是我还活着,阿姐应该会为我举行及笄礼,阿兄便会用簪子为我绾发。
阿姐阿兄,你们可还记得我。
大抵,是忘了吧。
5
开春时节,阿姐在太子府门口支起个铺子,重新开始卖牡丹。
这是三年以来,她第一次上街叫卖。
我陪她坐在太阳底下,心里直犯嘀咕:“她要是省着点花钱,也用不着再出摊了。”
今日她戴着厚重的帷帽,把脸围得密不透风,我忍不住吐槽:“阿姐,你这打扮,是不是怕太阳晒化了脸蛋上的珍珠粉啊?”
阿姐白了我一眼:“你懂啥,这叫遮丑。”
阿姐的牡丹姹紫嫣红,她又打扮得这么滑稽,来往的顾客络绎不绝。
“哎呀,这花真好看!”
“是啊,这卖花的姑嬢虽然捂得严严实实,但感觉挺神秘的。”
一连几天,阿姐的生意好极了。
直到有一日,我在铺子上飘来飘去,想引起微风,吹开小花苞。
太子府门敞开,一道人影突然冲过来,凌厉至极,一脚踹翻了阿姐的牡丹铺子。
阿姐反应不及,摔倒在地,手掌蹭破了皮。
那道人影还嫌不满足,抬起靴子,慢慢碾碎了那些娇艳的牡丹。
“敢在太子府前卖花,谁给你的狗胆!”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粉底薄靴,腰间佩刀,分明是御前侍卫才能有的打扮。
“阿兄?!怎么是你?”
竟然是阿兄。
他眉眼清俊依旧,只是左脸颊新添了一道伤疤。
铺子面前站满了太子府的侍卫,孟良缎以团扇遮面,扭动着杨柳般的腰肢走过来。
“什么玩意,出来卖还打扮成这副德行。”
她扬起一丝恶毒的笑意。
“来人啊,把她的帷帽和衣裳都剥了,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狐媚子在这装神弄鬼!”
阿兄把阿姐提溜起来,撕裂她紧紧扣住的衣襟,一段雪白的脖颈跃于眼前。
“啊!孟良缎,民女再也不敢了!”
阿姐吓得失声尖叫。
看客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唉,这卖花的小姑嬢,真是倒霉透顶。”
皇城脚下,谁不知孟良缎仗着太子的宠爱,嚣张跋扈,惯不把寻常百姓放在眼里。
这卖花的小姑嬢啊,只能活该她倒霉了。
孟良缎捏着团扇,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怎么还不给看啊,莫不是丑得见不得人,才要遮起来。”
在阿兄即将掀开帷帽的前一刻,一道凉薄的声线阻止了他。
“沈桂,你在做什么?”
陆昭刚下朝回府,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他身着华贵的五爪龙纹袍,在众人的簇拥下,踱着步子过来。
“这可是太子府,闹哄哄的成什么体统,叫朝廷命官见了,还以为我贵为东宫,纵着手底下的狗欺男霸女。”
阿兄见了他,脸色一变,立即松了手,跪下来行礼。
“给殿下请安,奴才扰了殿下的安宁,奴才该死。”
陆昭冷不丁地扫了他一眼。
“你的确该死。”
他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倒在地上,捂住胸口,轻轻啜泣的阿姐身上。
孟良缎忙不迭挡在他眼前:
“臣妾瞧这牡丹花色不错,想挑几支嫩绿的,放在殿下的书房添香。
可又见这女子如此打扮,以为她生了什么病,便好意关心她。
谁知她竟发起狠来,自个把铺子掀了,把臣妾吓得不轻呢。”
陆昭拧起眉头,眼底闪过些许嫌恶。
“生了病还敢出来卖花,也不怕传染给别人,在皇城脚下引发病变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阿姐怯生生的,压住帷帽道:
“民女……民女没病。”
陆昭懒得同阿姐废话,抬起手,动作利落地扯下了她的帷帽。
一缕青丝顺着他的手指散乱开来。
陆昭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阿姐红着眼眸,睫毛轻轻颤抖,盈在眸底的泪珠一颗颗掉落,眉眼间写满了惊慌与无助。
这副盈盈落泪的可怜之姿,足以拨动任何一位冷酷无情男人的心弦。
陆昭怔了片刻,哑着嗓子道:“你没事吧?”
阿姐手忙脚乱地包紧帷帽,含着泪珠,跪在地上收拾残破不堪的牡丹。
“都是民女的错,惹得良缎生气,民女马上就走!”
陆昭本想去帮忙,但碍于耳目众多,只能看着阿姐抱着牡丹仓皇逃走。
看客还沉浸在阿姐的美貌中不能回神。
他们没注意到,孟鳕姚面上血色尽褪,险些瘫软在阿兄的怀里。
一个比她更漂亮,更年轻的女子,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靠近了太子。
更要命的是。
这女子的容貌与她有六七分相似。
哦不,完完全全就是,没有被大火烧伤过的她。
6
阿姐没敢继续卖花了,她灰溜溜地回了家,刚想喘口气歇歇,门突然被“砰”一声踢开了。
几道高大的人影一下子罩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
又是阿兄。
“你们要干什么!”阿姐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
以阿兄为首的侍卫在这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里翻箱倒柜,锅碗瓢盆被砸得稀巴烂。
阿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想拦,结果被他们一把拖出了屋子。
孟良缎戴着面纱,笑吟吟地瞧着阿姐被扔到田地里。
她伸手掐住了阿姐水嫩嫩的脸蛋,冷笑着说:“真是奇怪,你咋生得和我这么像呢?我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难不成你是他在外头生的野种?”
阿姐赶紧摇头,低声说:“孟良缎,你别胡说。”
孟良缎却哈哈大笑起来:“这当然不可能啦,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她那嫩如葱管的手指,戴着镶嵌宝石的护甲,一下又一下地刮着阿姐的脸蛋,留下一道又一道鲜红的伤痕。
“小娼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故意扮得楚楚可怜,就是想让殿下怜惜你,收了你暖床,以后就不用在毒日头底下讨生活了?你简直是痴人说梦!”孟良缎恶狠狠地说。
阿姐满脸都是屈辱,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孟良缎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手:“沈桂,把她的脸皮剥下来。”
阿兄面无表情,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
冰冷的刀刃贴在阿姐脸上,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我赶紧奋力挡在阿姐身前,大声喊:“你们别伤害她!”
可眼看着阿兄手里的匕首穿过我的魂魄,快要割破阿姐的脸时,一支利箭从远处飞射而来,活生生刺穿了阿兄的手腕。
刹那间,鲜血淋漓。
阿兄吃痛地跪在地上,汗珠从额角滚了下来。
“狗奴才,谁准你干这腌臜事的!”陆昭下了马,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猛地抬起脚,踹得阿兄喷出一口血。
孟良缎看清了射箭的人是他,面上闪过几丝惊慌:“殿下……”
陆昭打断了她的话,寒声道:“若不是我发觉你不在府中,追了过来,还不知你要犯下多大的过错。”
阿姐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望着他。
孟良缎恨恨地剜了阿姐一眼,声音里带出一丝哭腔:“过错?殿下此话是何用意?难不成你要为了一个xj胚子责罚臣妾吗?”
陆昭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道:“阿姚,从前太子府里的那些事,我不与你争执。可这卖牡丹花的小嬢子着实无辜,我与她清白得很,你何必迁怒于她,当真恶毒至极!”
孟良缎也不甘示弱:“殿下,你知不知道我的脸,已经快不行了!”
陆昭愣了一下,孟良缎哭哭啼啼地取下了面纱。
我一见她的脸,简直要笑掉大牙。
三年前,只有在明亮的阳光下,我才能看出孟鳕姚的两边脸有异样。可今日天色晦暗,不仅是我,还有陆昭,一眼便能瞧出——孟良缎的右半边脸黄得厉害,与她白皙的左脸越发显得格格不入,犹如贴了一层假皮。
“殿下,这几夜我与你同床共枕,都不敢点燃烛火,生怕你看见了我的脸,从此厌弃我。”孟良缎哭着说。
陆昭的眼圈泛着红,他轻声说:“阿姚,别这样。”
孟良缎却继续说道:“殿下说我恶毒,可曾还记得,我们在冷宫时,有个小太监因为殿下的出身,时常折辱殿下,我忍无可忍,举起簪子戳死了他。是殿下安慰我不要害怕,帮我料理了小太监的尸体,还拉着我的手说,从今往后,换你来保护我。”
陆昭的声音有些哽咽:“阿姚,我当然记得。”
孟良缎唇边扬起一抹惨淡的笑意:“臣妾出身卑贱,又心肠歹毒,本不该侍奉殿下的,更不配当殿下的妻妾。早知如此,臣妾应当在殿下册封太子那一夜,就自戕谢罪,以免给殿下带来无尽烦忧。”
说完,她捡起那把匕首,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陆昭顿时惊慌失措,阿兄瞧见了这一幕,擦掉唇边的血,劝道:“殿下,良缎的确有些骄纵任性,但她是真心待你的,这一切太子府的下人都看在眼里。若是良缎出了什么意外,殿下以后追悔莫及……”
陆昭却怒道:“你给我闭嘴!”
他薄唇抿得紧紧的,余怒未消。
他看向阿姐,阿姐也愣愣地望着他,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最终,陆昭下定了决心,寒声道:“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7
从那之后,阿姐就再也没去太子府门口卖花了。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留在家里,给田地里的牡丹花松土、浇水、施肥。
“阿姐,你不去卖花了,这花儿可咋办?”我问她。
“先留着呗,等风头过了再说。”阿姐淡淡地说。
京城里不断有风言风语传来。
“听说陆昭和孟良缎又和好了。”有人在背后议论。
“可不是嘛,陆昭给孟良缎买了一株大珊瑚,极其珍贵,孟良缎高兴得合不拢嘴。”
可我这只野鬼四处飘荡,比他们的耳报神还灵。
“你知道不,陆昭和孟鳕姚在府里又吵起来了。”我跟阿姐说。
“哦,为啥?”阿姐问。
“还不是为了阿兄。外头的人都在嚼舌根,当年孟良缎与太子闹别扭,跳下山崖寻死,是沈桂救了她。陆昭看沈桂百般不顺眼,这两天故意找他的茬,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把阿兄抽得遍体鳞伤。”我愤愤地说。
孟良缎生性狠辣,多少妄想爬上陆昭床榻的小妖精都折在了她手里。
“前年有个花魁陪陆昭应酬时多替他喝了两盏酒,被她刮花了脸蛋,自缢而亡。”我小声说。
“上个月有个宫女见陆昭劳累,给他按了按肩膀,被她砍了两条手臂填井。”阿姐也忍不住叹气。
“就连我阿姐,也险些遭她毁容。”我越说越气。
“可这毒妇偏偏对阿兄有几分怜悯。孟良缎一瞧阿兄浑身是伤,当夜便与陆昭起了争执。”我接着说。
从前嫉妒我们种牡丹种得漂亮的邻居,都跑来说闲话。
“沈蔷,你不是想要嫁入高门当贵妾吗?”他们阴阳怪气地说。
“上次在太子府前出尽了风头,这次还不见缝插针,上赶着去邀宠?”
阿姐原本淡淡的,听到这些冷嘲热讽,眼眸一转,又拾掇拾掇,挑了几枝鲜红的牡丹,借着月色出了门。
“阿姐,你去哪儿?”我问。
“去卖花。”她轻声说。
她这次没有戴帷帽,卖花的地点也不是在太子府门口,而是拐了几个弯的一条小巷边。
这条小巷,正是陆昭每次心烦意乱,摒弃侍卫,独自走回府的必经之路。
“阿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问。
“试试呗,说不定能碰到他。”阿姐轻声说。
阿姐的牡丹才卖出两支,便有垂涎美色的浪荡子找上门了。
“小嬢子,我把你的花都买了,你陪我去天香楼喝杯酒。”浪荡子强拉着阿姐不放,还大着胆子去摸她若隐若现的胸口。
“放开我!”阿姐惊恐地喊。
突然白光一闪,一把尖刀横空劈来。
“啊!”浪荡子惨叫一声,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掉在了地上。
“谁敢欺负我的人!”陆昭脸色阴沉地走过来,捡起刀。
“殿下,民女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的,民女这就滚!”阿姐慌忙说。
“别怕,有我在。”陆昭低声安慰她。
月光照在阿姐苍白的面颊上,她眼角泛红,肩头抖动,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殿下,民女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的,民女这就滚!”阿姐颤抖着嗓音说。
话音刚落,一颗泪珠仓皇地落了下来。
“别怕,别怕。”陆昭喉结滚动了一下,掏出手绢,想擦掉她脸颊上沾的血。
“殿下,别,别碰我。”阿姐慌忙躲过。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陆昭轻声说。
从此往后,陆昭晚间出宫,都会有意经过这条小路。
他把自己说过下次见面就要杀阿姐的狠话,当个屁给放了。
每个夜晚,陆昭都会帮阿姐守着铺子,护她周全。
陪着阿姐卖完所有的牡丹,他便会买走最后一支。
“殿下,您又买花了?”阿姐问。
“嗯,我喜欢看你卖花的样子。”陆昭笑着说。
月光笼罩着阿姐瓷白如玉的脸颊,那张脸上干干净净,柔美皎洁,看不见半点疤痕。
“殿下,您喜欢就好。”阿姐折下一枝牡丹,放在鼻间轻嗅,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意。
陆昭时常看阿姐看得痴了。
他在想什么呢?
是从阿姐的眉眼间,看到了当年在冷宫陪伴自己的那个年轻鲜活的孟鳕姚?
还是暗暗希望孟良缎同阿姐一般,乖巧懂事,不争不抢,默默感恩着他的护佑?
无论他心里百转千回的是什么,我和阿姐都没有兴趣。
因为孟良缎很快便会发觉,摆在陆昭书桌上,那些每夜都不同的牡丹花了。
8
这个夜晚,陆昭没见到阿姐在小路边卖花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太对劲,赶紧快马加鞭往他们住的破屋赶。
一脚踹开大门,陆昭就看到阿兄把阿姐摁在床上。
阿兄左手举着的匕首还在滴血,阿姐的右脸被划出一道血痕,白皙的脸上看着特别吓人。
阿姐看清来人是陆昭,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殿下!孟良缎要剥去我的脸皮,去治她脸上的伤!”
陆昭气得不行,一下子冲过去,拎起阿兄的衣领,拳头就跟雨点似的往他脸上砸:“你这狗东西,谁允许你动我的女人!”
阿兄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渗出血来,但他语气还挺平静:“殿下,孟良缎一直在等着你回家……”
陆昭一听这话更火了:“你倒是比我还关心我的良缎。”
阿兄低下头,眼神里有点复杂:“孟良缎的脸快要不行了,殿下,良缎曾经在冷宫陪伴了你数年,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卖花的低贱农女,舍弃真心爱慕你的良缎吗?”
陆昭冷冷地回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然后直接把阿兄轰出门外。
阿姐趴在床上抽泣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陆昭:“殿下,民女无意让殿下与良缎起争执,良缎若是想要民女的脸,民女愿意双手奉上。”
说着,她捡起阿兄掉落的匕首,眼泪汪汪的,就要往脸上割去。
“住手!”陆昭反应很快,一记手刀就把匕首打掉,然后猛地捏住她的下巴,“你的命是属于我的,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许死!”
他声音里压着一股火。
阿姐的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眼神里又惊又怕,还带着一丝缠绵。
陆昭盯着她那红红的嘴唇,心里突然就软了,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这吻霸道得很,凶得很,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屋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只剩下他们微微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陆昭才放开她,嗓子有点哑:“跟着我好吗?”
说着,就把柔弱的阿姐抱上了床。
窗外飘起了丝丝细雨,我守在门外,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牡丹花被雨水浇灌,还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雨雾,越发显得娇滴滴的。
我鼻头酸酸的,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为啥特别想哭,但又为阿姐感到高兴。
这一天,阿姐实在是等得太久,太不容易了。
雪白的床单上那一抹血红,实在是刺眼得很。
陆昭闭了闭眼,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阿姐眼睛亮晶晶的:“我叫沈云姚,家人都爱唤我阿姚。”
陆昭喃喃道:“阿姚,原来你也叫阿姚。”
阿姐接着编她的故事,说自己本来是富商之女,家里出事了,才沦落到当街卖花的地步。
陆昭看到阿姐压箱底的珠宝首饰、百蝶穿花裙,还把玩着她用牛乳滋润出来的纤纤玉指,一下子就信了。
阿姐又接着说:“殿下,我好怕孟良缎身边的那个侍卫,他每次见了我,都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陆昭看着她那乖巧如猫的样子,心里挺受用的:“不过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又救了阿姚,就让他做了侍卫,还敢对我家事指手画脚。你放心,有我在,我绝不让这个狗东西伤害你分毫。”
9
阿姐以沈充仪的身份进太子府的那天,府里可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孟鳕姚简直把整个府邸闹得鸡飞狗跳的。
陆昭心里还是惦记着孟良缎,虽然他可能对阿姐也动了心,但就是不愿意封第二个良缎,只封阿姐为低几等的充仪。
可孟鳕姚才不管这些呢!她敏锐地察觉到,阿姐那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背后藏着可怕的危机。
她心里怕得不行,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里全是阿姐那温顺的眉眼,还有阿姐把她身边的太子给抢走的画面。
惊醒后,孟鳕姚想让陆昭像往常一样哄哄她,可伸手一摸,被窝的另一半冷冰冰的。
她心里一慌,陆昭去哪儿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去阿姐的床边了,还陪着阿姐说体己话呢。
孟鳕姚气疯了,冒着大雨就冲到了阿姐住的小院。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长剑,手都在发抖,眼睛通红,全是杀意。
她冲着阿兄大喊:“她算什么东西!当街卖花的娼妇,敢跟我争夺殿下的恩宠,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
可孟鳕姚隔着窗户一看,却看到陆昭正拥抱着阿姐,一声声地唤着——
“阿姚,阿姚。”
孟鳕姚瞬间就疯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陆昭你疯了!她只是个赝品,我才是你真心爱着的女人!你怎可用我的乳名,去唤这种xj胚子!”
陆昭把瑟瑟发抖的阿姐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夺过孟鳕姚的剑,然后冷冷地对侍卫说:“把她送回自己房里去。”
他又扫了阿兄一眼,眼神阴森森的:“你也不准靠近沈充仪半步,否则我立刻宰了你。”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赝品?
孟鳕姚的右脸越发诡异,连珍珠粉都压不住了。
谁家赝品光洁无瑕?谁家真品反而存在诸多瑕疵?真是可笑。
陆昭从前把孟良缎捧在掌心里疼爱,宠得她在太子府里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可现在,阿姐成了陆昭的新宠,隐隐有和孟良缎分庭抗礼的架势。
孟鳕姚越是闹腾得厉害,咄咄逼人,我的阿姐就越是温柔体贴,不争不抢,做陆昭最乖巧的枕边人。
相似的两张脸,完全不同的性子,陆昭会更宠幸谁,这不明摆着吗?
连下人都开始说起闲话了:“沈充仪瞧着与孟良缎长得像,但漂亮多了,到底年轻了七八岁。”
“小声些,从前孟良缎的脸受伤,太子剥了别人的脸皮给她治脸,小心下一个剥的就是你!”
孟鳕姚淋了一夜的雨,又被陆昭训斥,回去就发起高烧,浑身滚烫。
阿兄不舍昼夜地在她床前照顾,给她熬药,帮她擦汗。
孟鳕姚满眼失落,小声问:“殿下是不是厌弃我了?”
阿兄沉默了一会儿,握住了她发烫的手:“良缎,我对你是真心的。”
孟鳕姚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有些失控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沈桂,我和你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阿兄挨了这一巴掌,垂着头说:“良缎,无论这卖花女多有手段,她都代替不了你在殿下心中的地位。那一段在冷宫捱过的艰难岁月,陪伴在殿下身边的人是你,不是她。”
孟鳕姚把汤药喝干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帮我去给殿下送一样东西。”
10
孟鳕姚让阿兄送给陆昭的东西很简单。
“殿下,这是我家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阿兄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递到陆昭面前。
那是一支被血锈了的簪子。
正是她在冷宫时,为了保护他,用来杀死太监的那支。
陆昭一时触动情肠,没想到过了这些年,孟良缎还留着。
“殿下,您还记得这支簪子吗?”阿兄轻声问道。
“当然记得,当时阿姚害怕极了,是我安慰她别怕,挖了个大坑把尸体埋了。”陆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怀念。
“是啊,殿下,那是咱们的秘密,也是咱们在冷宫互相依靠的见证。”阿兄也跟着感慨起来。
往事如潮水般一幕幕涌上心头,陆昭握紧了那支簪子。
等孟鳕姚再次睁开眼,声音嘶哑着要水喝时,触摸到的是陆昭的手。
“殿下,我好渴……”孟鳕姚虚弱地说道。
他的手背覆盖着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心疼:“病得这么严重,还不让我叫太医?”
“殿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听到陆昭久违的声音,孟鳕姚感慨地落下泪。
“阿姚,别怕,我在这儿呢。”陆昭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
短短几日,太子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殿下最近都在孟良缎那儿,都没来我这儿了。”沈充仪在屋子里抱怨着。
“殿下对孟良缎可真是上心,时而亲口帮她尝汤药,时而亲手为她描眉妆扮。”身边的丫鬟也跟着叹气。
他已经有很久没去沈充仪的院子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以前可没这么偏心过。”沈充仪的贴身侍女也忍不住说道。
对于孟鳕姚而言,重新夺回陆昭的心实在易如反掌。
“殿下对我这么好,看来沈充仪是彻底失宠了。”孟鳕姚沾沾自喜地说道。
“是啊,小姐,您在殿下心中地位可不一般。”身边的丫鬟也跟着附和。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阿姐的脸,证明自己在陆昭心中不可逾越的地位。
“从前多少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都争不过我,被落了胎,打入冷宫。”孟鳕姚一边说,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一个卖花的小娼妇,爬上殿下的床榻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里!”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孟鳕姚带着大批丫鬟婆子闯入阿姐的院子,指着外面的那口池塘说:
“妹妹,我前几天不小心丢了一对珍珠耳环,多半是在池子里,你去给我捞上来。”
“姐姐,这天这么冷,池水都结冰了,我去捞的话……”阿姐有些犹豫。
“是你自己跳,还是我帮你?”有个腰宽体胖的婆子挽起了袖子,阿姐哆嗦了一下,认命地跳进了池子里。
咔嚓一声,是破冰的声音。
“啊,好冷……”阿姐在水里挣扎着,冻得嘴唇发白。
“快点找,别磨蹭!”孟鳕姚在一旁催促道。
阿姐弯下腰,大半个身子沉入池水里寻找。
“这耳环到底在哪儿啊……”她一边找,一边忍不住抱怨。
身上的衣裙被冰冷的池水浸湿,包裹着瘦小的身体,骨头渗出难忍的刺痛感。
“好疼……”阿姐咬着牙,强撑着站起来,将手插入污泥里,继续找那对耳环。
“找到了!”阿姐颤抖着双手,从水里捧起两只珍珠耳环。
“孟良缎的耳环不见了,我已经找到了!”她大声说道。
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蝶翼般的睫毛上结着冰霜,仿佛一只易碎的瓷娃娃。
“好,干得不错。”孟鳕姚冷笑着说道。
孟鳕姚总算出了口气,突然瞥见门口的身影,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殿下,你怎么提早下朝了?”她惊慌失措地问道。
陆昭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阿姐身上,额间青筋暴起。
“这是在做什么?”他怒声问道。
“殿下,别怪孟良缎,都是臣妾不好……”阿姐刚想解释,话音未落,下腹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啊!”阿姐蹙紧眉头,身子不断往下坠。
“殿下,我好疼……”她虚弱地说道。
在她昏厥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大步冲她走来的陆昭。
“阿姚!”陆昭小心地把阿姐护在怀里,摸过她裙底的手,沾满了粘稠的鲜血。
他愣住了。
“殿下,我只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阿姐仓皇地落下一滴眼泪。
孟鳕姚站在原地,脸上毫无血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昭喃喃自语道。
啧。连我都不由得摇摇头。
孟鳕姚实在是太着急打压阿姐了。
殊不知,自己才是落入圈套的那一个。
11
阿姐的孩子保住了。
陆昭向来冷静自持,听闻他曾在战场上胸口中了一箭,血流不止,仍能面不改色地指挥部下迎敌。可这次,我头一次见他这么失态。真是太滑稽了。
“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昭死死握住阿姐的手,急得不行,在她的唇边吻了又吻,就像捡到了宝贝一样。
“殿下,你不知道,我看见那些血,有多担心你……和孩子。”陆昭声音都发抖了。
阿姐却勾起唇角,还是那么乖巧贴心:“殿下是属于孟良缎的,臣妾无意与孟良缎争抢。要是良缎不愿臣妾有孩子,臣妾立刻就能舍弃。”
陆昭一听这话,气得直摇头:“这是我的孩子,是皇子,又不是她的,和她有什么干系!”说完,他狠狠地吻上阿姐的双唇,不让她再说傻话,“沈云姚,你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更不允许你伤害我们的孩子!”
阿姐有孕后,陆昭几乎天天住在她院子里。陪她用膳,陪她睡觉,还给她梳妆描眉,甚至陪她种下牡丹,说是要等来年赏花。俩人过得跟寻常小夫妻似的。
整个王府都能听见沈充仪院子里的惨叫声。那些孟良缎带来的丫鬟婆子,被摁在地上,打得哭爹喊嬢。有个撸袖子的婆子,竟被活活打死了,血流了一地。
孟鳕姚心里清楚得很,陆昭这是在警告她,让她离阿姐的肚子远点。
“只要我不痛快,殿下就不准其他女人生孩子,为什么她可以生,为什么?!”孟鳕姚又陷入自我怀疑,“我陪了殿下这么久,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是我不能生养?”她看着阿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坐立不安。
直到一天清晨,孟鳕姚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对上了阿兄震惊的眼神。她爬到镜子前,看见自己右半边脸,全是密密麻麻的小血泡,丑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失声尖叫,把镜子摔了个粉碎:“快去叫殿下!”
可陆昭怎么会来呢?他正忙着照顾阿姐的肚子,哪有心思搭理差点害死他孩子的毒妇。
孟鳕姚伤心得说不出话,阿兄凝视了她一会儿,突然半跪在她面前:“良缎,如果是从前,殿下一定不会介意你脸上的伤。可现在有了沈云姚,殿下见了你的脸,只怕会嫌弃你,更加宠幸于她。”
阿兄掏出一把小刀,把刀柄递给她:“良缎,为了你能和殿下和好如初,我愿意割下自己的脸皮,让你的容颜恢复如初。”
孟鳕姚盯着阿兄那双充满真挚的眼睛,心里酸涩得不行:“阿兄,你对我这么好,可我……我也是没办法。”
她心里清楚,自己再狠辣再善妒,也有柔软的一面。陆昭贵为太子,会冷落她,会斥责她,会因为她的不乖宠幸别的女人。可沈桂不会。沈桂只会在她生病的时候,为她熬不苦的汤药;在她生气的时候,做好看的胭脂膏哄她开心。多好的男人啊,可惜不是太子。
孟鳕姚心底涌过阵阵暖流,让阿兄把匕首收起来:“阿兄,你一个男人怎么使得?我需要脸皮治伤,就得去剥那娼妇的脸皮才行,毕竟她长得像我嘛。”
思来想去,孟良缎明确了——她绝对不能让沈充仪的孩子生下来。要是男孩,那就是第一位皇太孙,沈充仪的地位肯定要越过她这个良缎。到时候,陆昭会把更多精力花在母子俩身上,很快就会把她抛到脑后。
阿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要她眉头一皱,他就知道她在算计什么:“良缎放心,只要是你不喜欢的孩子,就不可能降生在这个世上。”他眸底似有火光闪烁,连孟鳕姚的心都跟着猛地一跳。
12
又是一年开春。
京城里春光明媚,阿姐心里琢磨着,想去青山寺祈福,求观音嬢嬢送给她一个健康漂亮的小皇子。
“殿下,我想去青山寺,求观音嬢嬢保佑咱们的孩子。”阿姐跟陆昭说。
陆昭犯了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好在太医说阿姐的胎像很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了盛夏时节,应该能平安产子。他犹豫片刻,还是允了。
“行吧,你去吧,不过得多加小心。”陆昭叮嘱道。
陆昭调拨了很多侍卫,把阿姐护送上山。可就在距离庙门不到半里路时,马车突然被一伙劫匪抢了。
车子一路颠簸,阿姐胃里翻江倒海,晕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时,阿姐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一间破庙里。望着倒塌的观音像,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几个蒙着脸的劫匪站在她面前。
“沈充仪,你不是要向观音求子吗,现在观音在这,你倒是求啊。”劫匪的脚踩在观音头上,发出嚣张的笑声,毫无敬重。
阿姐清了清嗓子,开口:“沈桂呢。”
那些劫匪不由得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阿姐一眼便看穿了他们参军的经历,还认出他们曾是阿兄的手下。
“你咋知道我们是沈副将的人?”劫匪有点慌。
既然被揭穿了真面目,劫匪干脆不装了,骂骂咧咧道:“得罪了我们沈副将,纵使太子如何宠爱你,你也难逃一死。”
阿姐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恐惧。“是啊,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哼,那你就等着吧。”劫匪说完就走了。
阿姐心里清楚,劫匪不敢真的杀她,她只是被吓唬吓唬。
三天后,阿姐快要饿死时,孟鳕姚出现了。她打扮得比任何一次见她都要漂亮,光彩夺目到让阿姐眯起眸子,只觉得刺眼。
“哟,这不是沈充仪嘛,怎么落得这么惨?”孟鳕姚阴阳怪气地说。
既然孟良缎都来了,想必陆昭的人马也很快会找到她的下落吧。阿姐的唇间不免又染上一抹笑意。
“良缎,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阿姐问。
孟鳕姚一瞧阿姐这不知死活的样子,真是火冒三丈。她揪起阿姐的发髻,逼迫她仰面盯着自己。
“小娼妇,总是扮可怜惹得殿下怜惜,还不是落到了我手里,看我叫你痛不欲生!”孟鳕姚咬牙切齿地说。
阿姐并不反抗,只是颤抖着双唇,轻轻贴到她的耳畔。“孟良缎,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小姑嬢……死在了你的手上。”
孟鳕姚浑身僵硬了。“呵,你在说什么胡话,是想拿捏我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凭你也配?”
孟鳕姚奋力甩了阿姐几个耳光,把她抽得眼冒金星。鼻血一滴滴砸到手背上。
阿姐低低地笑起来,笑得孟鳕姚背脊窜上阵阵凉意。“你看你的脸,怎么坏成这样了,坑坑洼洼的,全是水痘和血泡,长得比夜叉还恐怖。你再看看我,与你如此相似,却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我还比你年轻好几岁呢,肯定嫩了。就算是个太监,也会喜欢我,厌弃你吧,更何况是阅美无数的太子殿下呢。”
孟鳕姚头一回经受此等羞辱,气得手都在哆嗦。“你这个jr,敢这么说我!”她猛地掐住阿姐的脖子,把阿姐掐得脸颊青紫,才注意到她隆起的肚子。“该死,差点忘了办正事!”孟鳕姚赶紧撒手。
阿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被她死死摁住了肩头。“沈云姚,你以为与我有几分相似,便可以取代我吗?”她抬起脚,一下一下用力地踹阿姐的小腹,几近癫狂。“殿下明明最爱的人是我!你怎么敢和我争宠!你这种卖花女,不过是天生命,就该扔进青楼,被万人骑万人轮致死!”
阿姐躬下身,五脏六腑扭曲到一块,疼痛感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成两半。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孟鳕姚。“你……你会后悔的。”
孟鳕姚亲眼看见她的裙面被血染红,面目狰狞地笑起来。“这一次,你再也争不过我了。”
阿姐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看向破烂的庙门,门缝底迸发出一道光亮。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声音——“阿姚!阿姚你没事吧!”
孟鳕姚也下意识转过脸,正要欢欢喜喜地回一声“殿下”。却看见陆昭紧紧将阿姐揉进怀里,像是要揉进他的骨血里。
“殿下……”孟鳕姚想喊,但声音卡在喉咙里。
阿姐慢慢睁开眸子,潸然泪下,“殿下,我们的孩子……”
陆昭深深吸了口气,厌恶地扫了一眼孟鳕姚。“当真是相由心生,无可救药。”
孟鳕姚跌倒在地。她摸了摸自己丑陋不堪的右脸,整个人都在颤抖。
陆昭抱起被血染红的阿姐走出破庙。“阿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
一口一个阿姚,孟鳕姚真的要疯魔了。
阿姐靠在陆昭的肩头,闭着眸子,唇微微张开。孟鳕姚一怔,顷刻间陷入绝望。
我能辨认出她说的话是——你死定了。
13
阿姐说得没错。
孟鳕姚这次彻底玩完了。
陆昭亲眼目睹了孟鳕姚是怎么活生生地害死他的孩子的,他再也不相信她的狡辩了。
“陆昭,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孟鳕姚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哭得撕心裂肺,求着要见陆昭一面。
“殿下,求求你,让我见你一面吧,我有话要说!”她一边哭,一边拍打着院门。
但陆昭恨她恨得牙痒痒,怎么可能见她呢?
“孟鳕姚,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陆昭冷冷地说。
他没日没夜地陪着我的阿姐,甚至都忘记去上早朝了。
阿姐小产之后,身子单薄如纸,虚弱异常,两眼白茫茫的,快要油尽灯枯了。
“陆昭,我好难受……”阿姐虚弱地靠在陆昭怀里,声音细若蚊蝇。
陆昭心疼得不行,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有时陆昭从阿姐下身流血的噩梦中醒来,他一摸枕边,冷冰冰的。
“阿姐呢?”陆昭惊慌失措地喊着。
“殿下,臣妾只是有点想那个孩子了。”阿姐躲在花丛中,偷偷掉着眼泪,被陆昭找到后,低声说道。
“别想那么多,我会陪着你的。”陆昭轻声安慰着,可他自己心里也乱成一团。
有时陆昭会听见阿姐在梦中呼喊着孩子的乳名,醒来后哭得肝肠寸断。
“陆昭,这个毒妇杀了你的孩子,殿下,为什么不杀她为孩子报仇!”阿姐也曾揪着陆昭的衣角,咬着牙问。
“阿姐,我……我没办法下手。”陆昭红了眼眶,只能无措地垂下手。
“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啊!”阿姐哭得更凶了。
他不再宠幸孟鳕姚,但不代表他会杀了她。
曾经的情意透过午夜梦回,在陆昭心底复燃。
“陆昭,你真的要放过她吗?”我看着陆昭,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陆昭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痛苦。
他彻查劫走马车一事,抓到了幕后主谋阿兄,将所有罪责扣在了阿兄头上。
“沈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昭质问着阿兄。
阿兄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你害了阿姐,害了我们的孩子,我不会放过你!”陆昭怒吼着。
阿兄当夜被送进了太子府的大牢。
他被铁索穿过琵琶骨,锁定在坚硬的墙壁上。
“啊——”阿兄每一次挣扎,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
“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狱卒冷笑着看着他。
每一丝疼痛,都会给身体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陆昭亲自来到大牢,拿起烙铁,压在阿兄的胸口。
“啊——”阿兄惨叫一声,声音在大牢里回荡。
“我不会杀了你,沈桂,我要彻夜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陆昭的眼底布满嗜血的杀意。
“陆昭,你真的要这样对我?”阿兄抬起头,看着陆昭,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你害了阿姐,害了我们的孩子,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陆昭冷冷地回应。
流水般的刑具在阿兄身上过了一遍又一遍,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
“啊——”阿兄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我待在阿兄身边,盯着他遍布全身的伤口,简直心如刀绞。
“阿兄,你忍忍,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终于,用刑的狱卒也累了,玩不出其他花样,只好去休息。
直到门打开一条缝。
孟鳕姚走过来,目光一寸寸在阿兄残破不堪的躯体上流走。
“沈桂,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她皱了皱鼻头,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在孟鳕姚看不见的地方,阿兄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14
孟鳕姚偷偷放走阿兄,还跟他私奔了,这事儿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传遍了太子府。
陆昭气得不行,狠狠砸碎了一个御赐的花瓶,手指被瓷片划得全是血。
阿姐赶紧过来给他包扎,一边包扎一边笑着说:“殿下,我知道您还在惦记着孟良缎。沈桂那家伙生性狡诈,也不知道会把良缎骗到哪儿去,您快派人去找吧。”
陆昭听了,心里挺欣慰的,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还是阿姚最懂我的心。”
说完这话,他突然愣住了,好像一下子意识到,那个最初陪在他身边的阿姚,早就已经不在了。
人啊,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陆昭赶紧派人四处搜寻,可结果呢,一无所获。
他越想越气,沈桂那家伙,出身那么卑贱,竟然敢诱拐太子府的良缎,简直是胆大包天!
陆昭自视甚高,被这么一条“狗”夺走了曾经爱过的女人,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气得不行,一下子呕出一口鲜血,没过几天就病倒了,而且病得越来越重。
阿姐在床前侍奉着,给他喂汤喂药,还提议说:“殿下,要不我陪您去城外养身子吧。”
陆昭看着阿姐温柔的侧脸,点了点头答应了。
他们离开了太子府,回到了他们以前住过的破屋。
外面开满了雪白的牡丹花,被雨打得零落一地,看起来特别凄凉,就像葬礼上洒落的纸钱一样。
陆昭觉得特别晦气,皱着眉头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看着那些牡丹花,眼神灰蒙蒙的,突然问阿姐:“你说,阿姚和沈桂现在在做什么呢?”
阿姐正在修剪刚采的牡丹花,淡淡地说:“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多半是在行苟且之事吧。”
陆昭一下子被噎住了,半天没说话。
他突然闻到牡丹花的香味有点不对劲,好像少了那种蜜一样的甜味。
他皱着眉头说:“这花怎么不对劲?我记得你以前开铺子卖花,每晚都会留一枝给我放在书房,那香味可比这浓多了。”
阿姐听了,有些失神,手一抖,把一枝盛开的牡丹剪烂了。
她满眼怜惜,摇了摇头说:“从前我把夹竹桃的汁液涂到牡丹花瓣上,浪费了好多品色极佳的牡丹,真是罪过。”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陆昭的嘴唇发白,声音都抖了:“阿姚,你说什么?”
阿姐歪着头凝视着他,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我叫沈蔷,不叫沈云姚。我身份卑微,配不上那么贵气的名字。倒是我小妹的名字里有个云字,是芸豆的芸,沈芸,我和二弟都喜欢叫她芸嬢。哦,对了,我的二弟你也认识,他叫沈桂。”
15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雨点砸在瓦屋顶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阿姐当着陆昭的面,把地窖的门打开了。里面竟然钻出来的是阿兄!
“沈桂,你怎么会在这!”陆昭跟见了鬼似的,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嘿,陆昭,别这么惊讶嘛。”阿兄笑了笑,从地窖里拖出一只巨大的花瓶。
瓶口盛着一颗头颅,是披头散发的孟鳕姚。她双颊焦黑流脓,嘴里塞着抹布,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在说啥。
“还活着呢。”陆昭好歹松了口气,又咬牙切齿地问,“你把她怎么了?”
“哎呀,殿下可见过我阿姐修剪牡丹?良缎国色天香,深得殿下宠幸,自然是我采摘过最美丽的牡丹。”阿兄摸了摸孟鳕姚的头顶,津津有味地说。
“不过良缎不似一般的花朵只有小刺,她有手有脚,怎么都塞不进我为她精心准备的花瓶里。所以我只好为她修剪枝桠,先砍了手臂,再砍了腿脚,让她变得圆滚滚的,正好塞进去。”阿兄说得轻描淡写,可陆昭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眼底满是恐惧。
“你……你好狠毒的心!阿姚最护着你,你却如此伤害她!”陆昭气得直哆嗦。
“原来阿姐没和你说清楚啊,那我来吧。”阿兄故作疑惑。
时间倒回三个月前。
太子府的地牢里,孟鳕姚扑到阿兄身上,哭得稀里哗啦:“阿桂,我真的彻底失宠了。”
“别急,良缎,我还有一计,能帮你重获恩宠。”阿兄凑在她耳边说。
“什么计?”孟鳕姚眼睛一亮。
“我假意带你私奔,惹得陆昭醋意大发,他就会认识到你的重要性,重新把你追回来。”阿兄笑得温柔。
“可你怎么办?殿下绝对会杀了你的。”孟鳕姚有些担忧。
“为了良缎,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阿兄拍了拍她的肩膀。
孟鳕姚被感动得不行,把阿兄放了出来。两人趁着夜色就跑啊跑,一直逃到我家门口。
田地里的牡丹还没盛开呢,孟鳕姚脑子不太好使,根本记不起来曾经来过这儿,这是谁的家园。她还用阿姐给我绣的百家衣当抹布,擦着桌面,嘴里嘟囔着:“我要住上十天半个月,等殿下急到不行,我再出面见他。”
阿兄从柜子里取出创伤药,熟练地涂抹伤口。孟鳕姚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不对劲:“你颇懂药理啊?”
“嗯。”阿兄轻轻应了一声。
孟鳕姚突然想起自己右边脸近乎腐烂的事,瞬间动了邪念:“沈桂,你说的话还算数吗?剥下自己的脸皮,救我的脸?”
孟鳕姚对男人一向很有把握。她赌假意私奔后,陆昭会发疯地找她;她还赌阿兄会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哪怕是豁出命来。
只可惜,她赌对了前者,却输掉了后者。
阿兄挑了挑眉毛,笑得一脸无辜:“我每日往你的胭脂里掺入毒药,才把你的脸毁成这样,为什么要救?”
孟鳕姚嘴巴张得老大,呆愣了好一会儿。
“其实你也能怀上龙胎的,只不过你每次生病,我给你熬的汤药,都加了适量的藏红。好喝吧?好喝就多喝点,以后都怀不上孩子了。”阿兄的眉眼间满是阴森的杀意。
孟鳕姚这才猛然惊醒,自己究竟踏入了一个多么精美的陷阱。就算是瞎子都能瞧出来,这根本不是意外。
“雨停了。”阿兄拖着装有孟鳕姚的大花瓶,阿姐拽着病得半死不活的陆昭,一起走进那片盛开着白花的牡丹田里。
孟鳕姚看见雪白的刀子,还是不死心,使劲摇着头。
阿兄心软了,扯掉了她嘴里的抹布:“说吧,留个遗言。”
“我想起来了!你的妹妹是不是那个给我生辰宴送牡丹花的!原来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姐弟,潜伏在我和殿下身边,是为小妹报仇来了!”孟鳕姚的声音刺耳极了。
“就你这金鱼般的脑仁,想不想起来,根本一点都不重要了。”阿姐抽了她两个耳光,又把抹布塞回去。
我忍不住泪如雨下。原来阿姐和阿兄根本就没忘记我。他们遭受的那些折磨,精心设计的诡局,全都是为了给我这个小妹报仇。
阿兄给他们一人在脖子上开了个口子,倒吊在牡丹花丛上。两只血滴漏很有节奏地往下滴落。啪嗒啪嗒,这是我听过的最悦耳的旋律。
阿姐问:“这些花要不要烧给芸嬢?”
阿兄摇头:“家里还缺钱呢,先把锅碗瓢盆买齐吧。”
第二日晨起,田地里挂着两具皱巴巴的干尸。阿兄随便找个粪池扔了。阿姐把染得通红的牡丹花摘下来,送到离太子府很远的集市上卖。
一朵朵牡丹红得鲜艳欲滴,娇艳夺目,顾客们被吸引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如此透红的牡丹,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阿姐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这是秘密。”
有人开玩笑说:“红得太好看了,该不会是人血染的吧?”
阿姐笑而不语。
是啊,牡丹果真要用鲜血染就,才会红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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