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多亏你,我才能有尊严活着。"洞房花烛夜里,她突然轻轻开口,一句话让我如雷轰顶,红烛摇曳中她的面容是那样清晰。
哑巴新娘
"多亏你,我才能有尊严活着。"洞房花烛夜里,她突然轻轻开口,一句话让我如雷轰顶,红烛摇曳中她的面容是那样清晰。
那一刻,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愣在那里,手中的茶盅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会说话?"我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都变了调。
她点点头,眼中含着泪水,"对不起,长福,我骗了你。"
我叫周长福,1953年生人,在西北一个叫杨柳村的小村子里当生产队长。那年,我已经三十岁,在村里是不折不扣的大龄青年。
媒婆张嫂没少给我介绍对象,可不是嫌我家穷就是嫌我相貌平平,一晃眼功夫,村里同龄的小伙子都成了家,娃娃都会满地跑了。
我爹常念叨:"长福啊,你这辈子是不是真要打光棍了?"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都像打翻了五味瓶。
1983年的春天,我在田埂上第一次注意到了李巧云。
她是村东头李二狗家收养的女儿,据说是七岁时从县城来的,从小就不会说话。
那天,几个孩子围着她起哄,学她比划的样子,还往她脚下扔土块。
她只能用手比划着驱赶,却无法出声呵斥。我看不下去,大步走过去挥散了孩子们。
巧云站在那里,衣裳虽旧却干净整洁,她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绢递给她。
"别怕,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我憨憨地说。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山涧的清泉,纯净中带着说不出的哀伤。就这一眼,我这个粗人,心就软了。
从那以后,我常往李家跑。巧云虽然不会说话,但手脚麻利,做得一手好饭菜,针线活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李二狗和他媳妇对巧云并不十分好,常让她干最重的活。看在眼里,我心里直疼。
"长福,你莫不是看上了那哑巴姑娘?"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
我爹知道后,火冒三丈:"我们周家祖祖辈辈都是好种,你怎能找个哑巴传宗接代?"
我顶着压力,依然天天往李家跑。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向李二狗提亲。
"你当真要娶我闺女?"李二狗不敢相信。
"是,我认真的。"我挺直腰板回答。
"她可是个哑巴啊!"
"不会说话不要紧,过日子又不只靠嘴巴。"我憨厚地笑着。
村里人都笑话我,说周长福真是命苦,连个说话的媳妇都找不着。只有大队书记张永昌帮我说话:"娶媳妇是过日子,不是买收音机,不说话有啥关系?能干勤快就行!"
1983年十月,我和巧云成了亲。成亲那天,她穿着简朴的红褂子,低着头,像一朵含苞的山花。
乡亲们都来凑热闹,有人起哄:"长福,你得教教媳妇怎么叫人啊!"有人哈哈大笑,"哑巴新娘,这辈子都听不到她喊你一声'相公'咯!"
我只是笑笑,心里却暗自高兴:这么好的姑娘,老天爷让她做了我周长福的媳妇,我还求啥呢?
洞房花烛夜,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我倒了杯茶,想告诉巧云不要怕我,可就在这时,她那句"多亏你,我才能有尊严活着"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到底是谁?"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她告诉我,她原名陈雅琴,其实从来就不是哑巴,只是装哑巴已经整整三年了。
"我爹是知青,文革时被打成右派,妈妈受不了刺激早逝,我七岁就成了孤儿,被李家收养。"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后来政策好转,但我已经不敢说话了,怕被人发现身份。"
我听得心疼,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纹:"在我这里,你永远不用害怕。"
"长福,除了你,没人会要一个哑巴媳妇。你给了我家,我此生无悔。"她靠在我肩头,轻声说道。
那一夜,我们说了很多话,像是要把她装哑三年的沉默都补回来。
天亮前,她叮嘱我:"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得装哑巴,不能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点点头,捏了捏她的手,那么小,那么温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外人面前,巧云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媳妇;只有在无人的夜晚,她才会轻声跟我说几句贴心话。
春种秋收,我们相互扶持,踏实过日子。
她做饭一绝,连最普通的白菜豆腐汤到她手里都能香飘十里。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灶台锅碗瓢盆擦得锃亮,连我那双常年沾满泥土的解放鞋都被她刷得没有一丝污渍。
她还会绣花,给我做了几个枕套,绣着"并蒂莲",朴素却暖人心窝。
晚上收工回家,看到炊烟从我家小院袅袅升起,灶火映红了她专注的侧脸,我常常在门口站着,舍不得打破这温馨的画面。
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心里都是甜的。
结婚第二年,我们有了儿子,取名周光明,盼着他能像名字一样,前途光明。孩子哭闹时,巧云只能抱着他,用手轻拍,无法唱摇篮曲哄他。我看在眼里,心疼得很,总会趁没人的时候,轻声对她说:"没事,孩子迟早会长大,他会懂你的。"
村里人见巧云把家操持得这么好,渐渐也不再嘲笑我娶了个哑巴媳妇。我爹也改了口风,逢人就夸:"我这儿媳妇不会说话,但比会说话的还强百倍!"
天有不测风云,1985年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改变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那天下午,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山洪暴发,村口低洼处的几户人家被围困。我和村里的壮劳力们组织起来,帮助疏散群众。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书记家的小孙子还在屋里!"
我正要往水里冲,却看见巧云不知从哪儿跑来,二话不说就往水里趟。
眼看洪水卷着树枝冲来,眼看就要冲到她身边,她突然高喊:"快跑!洪水来了!"声音清亮有力,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在场的村民全都惊呆了,包括我。
巧云一把抱起书记家的小孙子,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前行。我回过神来,连忙冲进水中,托住她的腰,将她和孩子一起拉上了岸。
岸上的人都目瞪口呆,书记老泪纵横地握着巧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孙子...你...你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巧云慌了神,看着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握紧她的手:"不瞒各位,我媳妇其实一直会说话,只是嗓子有问题,平时不敢开口。今天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可把嗓子伤着了。"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眼下救人要紧,也没人多追问。
洪水退去后,我们的小院被淹了大半,家里的东西泡了不少。但人平安无事,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晚,巧云躲在被窝里哭得肩膀直抖:"我暴露了,会不会有麻烦?"
我抱紧她:"别怕,现在是新时代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你又没做错什么。明天我去找书记谈谈。"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书记家。张书记是个明白人,听完我讲的巧云的身世后,沉默了许久。
"长福啊,你放心,我不会声张这事。现在政策好了,她父母的问题也已经平反了。你让她别害怕,安心过日子。"
回家后,我将书记的话转告给巧云,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
从此,巧云不再装哑,开始用自己的声音生活。起初,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说我们骗了全村人,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巧云的声音很好听,说起话来字正腔圆。慢慢地,村里人发现她懂得不少道理,常有人来找她拉家常,问这问那。
"长福媳妇,你说这黄豆要泡多久才好做豆腐?"
"长福家的,我家娃考不上学,你说该咋办?"
巧云总是耐心解答,渐渐地,村里人的目光从当初的嘲笑变成了敬重。
秋收后,村里要办个夜校,教大人们识字。张书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巧云。
"雅琴啊,"书记用她的本名称呼她,"我看你字写得好,又懂得多,不如来给村里人上上课?"
巧云犹豫了一下,看向我。我笑着鼓励她:"去吧,用你的知识帮助乡亲们。"
就这样,巧云成了村里的民办教师。起初只是教大人识字,后来连小学没毕业的孩子们也来听她讲课。
她教书很有一套,连最调皮的孩子在她课上都能安静听讲。村里人都夸:"长福家的媳妇真不简单,不仅会说话,还是个知识分子呢!"我只是憨厚地笑笑,心里比蜜还甜。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好起来。1986年,国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家承包了十亩地,又养了几头猪,日子越过越红火。
光明上学后,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巧云每天晚上辅导他功课,那情形让我这个没文化的农民看了心里暖洋洋的。
1988年,我们家添了个闺女,取名周晓梅。有了两个孩子,家里更加热闹。巧云给孩子们讲故事,唱儿歌,那种幸福感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到了九十年代初。国家政策越来越好,村里人的生活水平也明显提高。我们家盖起了新房子,换了新家具,还添置了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成了村里的"新鲜事"。
邻居们常常晚上来我家看《新闻联播》和《西游记》,屋子里挤满了人,嗑着瓜子,有说有笑。巧云总会煮一大壶茶水,端给大家喝。
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但命运总有不测风云。1994年,巧云查出患有甲状腺结节,需要手术。
那段时间,我心如刀绞,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晚上还到镇上拉板车赚钱。光明和晓梅虽然年纪小,也懂事得很,主动承担了家务活。
手术很成功,但医药费几乎花光了我们的积蓄。出院那天,巧云握着我的手,眼中含泪:"长福,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我摇摇头:"说啥呢,咱是一家人。当年我娶你时,不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还记得咱们洞房花烛夜上我说的话吗?多亏你,我才能有尊严活着。这么多年,我更加确信这一点。"她靠在我肩头,轻声说。
回家的路上,阳光正好,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日子又恢复了正轨。巧云身体慢慢恢复,重新回到教书的岗位上。村里人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有个好丈夫,有两个争气的孩子。
1996年,光明考上了省城的重点高中,我和巧云高兴得一晚上没合眼。
"咱儿子争气啊!"我不停地抹眼泪,"我周长福一辈子就是个泥腿子农民,儿子却能走出农村,当大学生!"
巧云微笑着握住我的手:"这是咱们共同的功劳。没有你这些年的辛苦付出,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送光明去省城那天,我和巧云站在车站,看着客车渐渐远去,心里又酸又甜。
"孩子长大了,要飞出去了。"巧云轻声说。
"嗯,咱们的苦没白吃。"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回村的路上,巧云突然说:"长福,我想学点新东西。"
"学啥?"
"听说县城办了个计算机培训班,我想去学学。将来说不定用得着。"
我二话没说,掏出了藏在柜子里的钱罐子:"去吧,家里有我呢。"
就这样,巧云开始骑自行车往返县城学电脑。四十多岁的人了,学起新东西来比年轻人还认真。没多久,她就能熟练操作电脑,还学会了打字和简单的制表。
村里的夜校渐渐发展成了文化站,巧云被任命为站长。她申请了项目资金,添置了几台电脑,开始教村民们使用电脑。
1999年,光明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学计算机专业。我和巧云激动得一整夜没睡,在院子里坐到天亮,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长福,记得我刚嫁给你那会儿吗?"巧云轻声问。
"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哑巴'呢。"我笑着说。
"要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要装哑巴。是你给了我勇气和力量。"
我握紧她的手:"傻丫头,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个。"
2003年,晓梅也考上了大学,我们家成了村里的骄傲。那一年,我被推选为村委会主任,巧云继续当她的文化站站长。
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两个孩子也陆续成家立业。光明在北京一家IT公司工作,晓梅在省城当了老师。每年春节,他们都会回来团聚,小院里充满欢声笑语。
2008年,我和巧云商量着退休,把村里的工作交给年轻人。我们种了一院子的花,养了几只鸡,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我常常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巧云在花丛中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感激: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她。
村里人常笑话我们:"看看这对老夫妻,都老大不小了,还整天腻歪在一起!"
巧云总是笑笑:"过日子就是这样,柴米油盐都是情,平平淡淡才是真。"
2013年,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子女们特意回来为我们庆祝,还安排我们去了一趟海南岛旅游。那是我们第一次看见大海,站在沙滩上,看着浩瀚的海面,我和巧云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无需言语,心中满是感动。
归来后,村里的变化更大了。水泥路通到了家门口,家家户户都有了彩电冰箱,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只有老人和孩子留守。
2023年,我们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子女们常劝我们去城里住,但我们舍不得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咱们的回忆啊。"巧云常这么说。
前几天,村里来了城里记者,说要采访我们这对"模范夫妻"。他们问我们婚姻长久的秘诀是什么。
巧云笑着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不过是普通人,赶上了好时代罢了。几十年来,风风雨雨都一起扛过来了,哪有什么秘诀?就是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罢了。"
记者走后,夕阳西下,我们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村口新建的文化广场。她的声音依然轻柔:"长福,你知道吗?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我握紧她粗糙的手,那是我们共同岁月的见证。四十年的风雨同舟,我们早已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
"巧云,还记得咱们洞房花烛夜你说的话吗?"我问道。
她点点头,眼中泛着泪光:"多亏你,我才能有尊严活着。"
"其实,多亏有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我轻声回答。
沧桑岁月里,我们相守如初,大概这就是最美的爱情吧?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