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块压了十年的大石头,仿佛在瞬间碎裂、消散。
那场长达十年的独角戏,在我转身的瞬间,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以为会痛彻心扉,却只感到一片虚无的轻松。
他不知道,我的离开,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的解脱。
1
魏清词看着马远辰的眼睛。
那双她迷恋了整整十年的眼睛,此刻像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
周围咖啡馆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开来。
只剩下他们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缓慢而沉重。
像在敲打着告别倒计时的钟。
终于,她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没有埋怨,没有不甘,只有一片澄澈的释然。
“再见啦,我十年的执念。”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马远辰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魏清词没有给他机会。
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走向门口。
步伐稳定,没有一丝犹豫。
就像她当初毅然决然地走进他的世界一样。
现在,她也要潇洒地走出去。
推开咖啡馆的门,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块压了十年的大石头,仿佛在瞬间碎裂、消散。
没有预想中的撕心裂肺。
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安安,我出来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闺蜜苏安安急切的声音:“怎么样?谈得怎么样?他什么反应?”
魏清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没谈什么。”
“我跟他告别了。”
“告别?什么意思?” 苏安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意思是,我和马远辰,到此为止了。” 魏清词系上安全带,目光直视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这十年的追逐,我单方面宣布结束了。”
苏安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我的天!魏清词你终于开窍了?!你真的……真的放下了?”
“不然呢?” 魏清词轻轻笑了笑,眼底却泛起一丝酸涩,“难道还要再等一个十年,等他终于发现我的好吗?”
“早该这样了!我就说那个马远辰眼瞎心盲!你那么好,跟在他身后十年,他呢?永远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苏安安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愤慨,“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今晚我们必须好好庆祝一下!庆祝你重获新生!”
“不用庆祝,” 魏清词发动了车子,“送我回家就行。我就是……有点累了。”
挂了电话,她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着自己的方向和归途。
而她,似乎迷失了太久。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她人生最美好的十年,眼里心里都只装着一个人——马远辰。
他是她哥哥的同学,是她青春时代遥不可及的光。
她努力考上有他的城市,努力进入他的圈子,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只为了能与他并肩。
可他的目光,似乎永远停留在别处。
或者,即使落在她身上,也带着一种兄长般的、温和的疏离。
她曾经以为,只要她足够有耐心,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走进他的心里。
直到今天下午,她无意中听到他和共同朋友的那通电话。
那个朋友问他:“远辰,清词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马远辰是怎么回答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甚至是一丝……困扰?
他说:“清词是很好,但我一直只把她当妹妹。可能是我态度不够明确,让她产生了误会吧。”
“误会”。
轻飘飘的两个字,否定了她十年的青春和全部的心意。
那一刻,魏清词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悲伤。
她只觉得一种彻头彻尾的疲惫和荒谬。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十年,在他那里,只是一场需要被澄清的“误会”。
所以,她约他出来,做了最后的告别。
不是为了挽回,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她这十年,画上一个句号。
2
车子驶入霓虹闪烁的夜色。
城市的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映照在魏清词有些苍白的脸上。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着这座城市开了很久。
这条街,她曾经跟着他的车跑过,只为了多看一会儿他的背影。
那个路口,她曾经冒着大雨给他送过文件,浑身湿透,只因为他一句“急着要”。
那家书店,他们曾经偶遇过,她为此窃喜了一个星期。
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烙印着关于马远辰的记忆。
像一张无形的网,曾经将她紧紧缠绕。
而现在,她要亲手将这些印记,一点一点地从生命里剥离。
手机屏幕亮起,是马远辰发来的消息。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到了吗?”
以前,每次和他分开,她都会主动发消息报平安,然后绞尽脑汁找些话题,希望能多聊几句。
而他,回复总是简洁而滞后。
她看着那条消息,没有点开,直接划掉了通知。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起来。
这次是他们的共同好友,也是马远辰的大学同学兼合伙人,周维。
“清词,你跟远辰怎么回事?他刚回来脸色不太对,问他什么也不说。”
魏清词找了个路边临时停车,回复道:“没什么,维哥。就是以后……我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老是去打扰你们了。”
周维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打扰?你这说的什么话?” 周维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爽朗,但此刻更多的是疑惑,“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是不是远辰那小子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跟哥说,哥帮你教训他!”
周维是少数几个从一开始就看穿她心思,并且一直明里暗里帮她创造机会的朋友。
魏清词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怅惘。
“维哥,真的没有。”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就是……我累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喜欢了马远辰十年,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对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周维叹了口气:“……是,我们都知道。清词,你……”
“所以,我决定不喜欢了。” 魏清词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从今天开始,我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了。”
周维似乎被这句话震住了,半晌才讷讷地说:“清词,你别冲动,十年啊,这不是小事……远辰他可能就是反应慢点,他……”
“维哥,” 魏清词再次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笑,“他不是反应慢,他只是不喜欢我。这个道理,我花了十年才想明白,是有点笨。但现在明白了,就不想再继续笨下去了。”
“好了维哥,我开车呢,先不说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不等周维再说什么,她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世界,瞬间清净了。
她需要这份清净,来安放自己那颗漂泊了十年、终于想要靠岸的心。
回到家,洗完澡出来,发现苏安安已经提着啤酒和宵夜在她家门口等着了。
“就知道你肯定没吃晚饭!” 苏安安一把抱住她,用力拍了拍她的背,“哭出来!给我大声哭出来!哭完今晚,明天开始给我好好做人!”
魏清词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心里却觉得无比踏实。
她推开苏安安,笑道:“哭什么,眼泪早在这十年里流干了。”
苏安安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确实没有红肿,只有平静。
她啧啧称奇:“行啊魏清词,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不是赌气?”
“不是赌气,” 魏清词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是清醒了。”
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就着宵夜喝啤酒。
苏安安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马远辰的种种“罪状”。
“我就没见过这么木头的人!你生日他送工具书!你生病他让你多喝热水!上次你精心准备的告白前奏,他居然带着客户来蹭饭!这种男人,长得再帅有什么用?智商全点在工作上了吧!”
魏清词听着,忍不住笑出声。
是啊,回想起来,自己这十年,确实像一场自导自演的滑稽戏。
她所有的悸动、试探、付出,在他那里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得不到预期的回应。
不是他故意冷漠,而是他的频道,从未对她开放过。
“所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安安凑过来问,“要不要姐姐我给你介绍几个小鲜肉?我们公司新来了几个实习生,个个盘靓条顺,嘴甜会来事!”
魏清词摇摇头:“暂时没兴趣。先好好工作吧,我们事务所最近接了个大项目,够我忙一阵子了。”
她把空啤酒罐捏扁,扔进垃圾桶,语气变得认真:“我想……先把丢了好久的自己,找回来。”
为了追逐马远辰,她放弃了很多机会。
包括一次难得的海外进修,只因为那时马远辰创业初期,她不想离他太远。
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以。
3
接下来的日子,魏清词像上了发条一样,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她是室内设计师,之前因为总想着配合马远辰的时间,推掉了一些需要加班或出差的项目。
现在,她来者不拒,甚至主动请缨。
她的老板兼导师,业内颇有名气的设计师秦屿对她突然的转变感到惊讶。
“清词,你最近……状态不错啊。” 秦屿看着她又快又好完成的设计图,赞赏地点点头,“这个项目客户要求很高,我还担心你压力太大,看来是我多虑了。”
魏清词从电脑前抬起头,笑了笑:“秦老师,之前让您操心了。以后不会了。”
秦屿是个聪明人,隐约知道一些她的事,闻言只是温和地笑笑:“挺好。人总要往前看。晚上跟这个项目的客户有个饭局,你一起来吧,正好聊聊你的设计思路。”
“好的,没问题。” 魏清词利落地应下。
放在以前,她可能会先看看那天马远辰有没有约她。
现在,不需要了。
她的时间,终于完全属于她自己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充实而平静。
她退出了那个以马远辰为核心的小群聊。
屏蔽了马远辰的朋友圈。
不再每天习惯性地点开他的头像查看状态。
不再关注他公司的任何动态。
他像是一个被设置了“不再显示”的文件夹,被她小心翼翼地收纳了起来。
起初,还会有些不习惯。
比如看到有趣的新闻,手下意识就想分享给他。
走到他公司附近,会下意识地放慢车速。
但每次,她都会很快地意识到,然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习惯,是可以被新的习惯取代的。
马远辰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他给她发过几次消息。
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说周维组织聚餐,问她要不要来。
甚至有一次,他提到她之前一直想去看的一个展览开幕了。
语气依旧是他惯常的平稳,但字里行间,似乎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主动?
魏清词的回复都很客气,也很简洁。
“在忙项目。”
“最近加班,去不了。”
“谢谢告知,有空会去看。”
礼貌,但带着清晰的距离感。
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就雀跃不已,会因为他一个眼神就胡思乱想的小姑娘了。
这天,她加班到晚上九点,刚走出事务所大楼,就接到了一個陌生号码的来电。
“喂,是魏清词小姐吗?” 对方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年轻男人。
“我是,您哪位?”
“你好,我叫沈阅,是‘栖水’项目的客户代表。秦老师应该跟你提过,关于别墅软装部分,我们有一些新的想法,想尽快跟你沟通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我们就在附近。”
魏清词看了看时间,虽然有点累,但客户至上。
“方便的,你们在哪里?我过去找你们。”
“太好了,我们在你们大楼斜对面的那家‘漫咖啡’。”
魏清词走到咖啡馆,推门进去,很快就看到了靠窗卡座里站起来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休闲西装,气质温文儒雅,笑容和煦。
他伸出手:“魏小姐你好,冒昧打扰,我是沈阅。”
“沈先生你好。” 魏清词与他轻轻一握。
沈阅旁边还坐着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些的男孩,打扮很潮,眼神灵动,正好奇地打量着魏清词。
“这是我表弟,林骁,非要跟来凑热闹。” 沈阅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林骁笑嘻嘻地打招呼:“嗨,美女设计师!我哥这人要求特多,辛苦你了!”
魏清词被他的直率逗笑了:“你好。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接下来的沟通很顺畅。
沈阅虽然要求细致,但逻辑清晰,表达明确,而且很尊重魏清词的专业意见。
林骁偶尔会插科打诨,活跃气氛。
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差不多就这些,辛苦魏小姐加班了。” 沈阅合上笔记本,诚恳地说。
“没关系,沟通清楚才能做出让客户满意的方案。” 魏清词收拾好东西,准备告辞。
“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沈阅站起身。
“不用了,我开车了。谢谢。”
“那……好吧,路上小心。” 沈阅点点头,没有坚持,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走出咖啡馆,和林骁道别后,魏清词走向自己的车位。
刚拿出车钥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明显的迟疑。
“清词?”
魏清词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路灯下,马远辰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正看着她。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身形挺拔,眉眼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但他的目光,却清晰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视线,又转向刚刚离开的沈阅和林骁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4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魏清词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跟一个普通熟人打招呼:“这么巧。”
马远辰走近几步,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
“刚下班?” 他问。
“嗯。” 魏清词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刚才那两位是……” 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
“客户。” 魏清词言简意赅。
马远辰沉默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这种沉默在他们之间很常见。
但以前,总是魏清词拼命找话题来填补。
现在,她只是安静地站着,等着他开口,或者,等着告别。
“你最近……好像很忙。” 马远辰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涩意。
“是啊,有个新项目。” 魏清词看了看手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透着疏离,“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清词。” 马远辰叫住她。
她抬眼看他,眼神清澈平静,再无往日那种看到他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光彩。
这让马远辰的心底莫名地空了一下。
“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周维他们也念叨你。”
魏清词笑了笑,那笑容礼貌而客气:“最近确实抽不出时间,代我向维哥他们问好。走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马远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没有动弹。
手里的文件袋被他无意识地捏紧。
他刚才在附近见完客户,鬼使神差地就把车开到了她事务所楼下。
没想到真的看到了她。
更没想到,会看到她和一个气质不俗的男人相谈甚欢地从咖啡馆出来。
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
以及,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
平静,陌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心脏某个位置,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感。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他问她有没有空去看展览,她回复了一句“谢谢告知,有空会去看”。
再往上,几乎都是她主动发来的消息。
分享她的日常,关心他的身体,提醒他天气变化……
他以前觉得有些琐碎,甚至偶尔会觉得是一种温柔的负担。
现在,看着那大片大片的绿色对话框(她发的),和自己这边零星简短的白色回复,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悄然攫住了他。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5
魏清词的生活彻底走上了新的轨道。
工作,学习,偶尔和苏安安逛街吃饭,或者被秦屿带着参加一些行业内的交流活动。
她认识了新的朋友,接触了更广阔的世界。
她开始学习插花,重拾丢弃多年的油画。
生活被一点点填满,色彩也逐渐斑斓起来。
那个叫沈阅的客户,似乎对她很有好感。
项目沟通之余,会偶尔约她喝咖啡,讨论一些设计理念,或者聊些彼此的兴趣爱好。
他温文有礼,博学且风趣,从不越界,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林骁也时不时会冒出来,一口一个“清词姐”,拉着她问东问西,活泼得像只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苏安安知道后,兴奋得嗷嗷叫。
“沈阅!我知道他!青年才俊啊!家世好,自己也有能力,关键是长得还帅!清词,机会来了!给我冲!”
魏清词有些无奈:“只是客户关系,你想多了。”
“客户怎么了?多少美好姻缘都是从客户关系开始的!” 苏安安不以为然,“总之,跟那个姓马的木头比起来,这位沈先生简直是天使!你可得把握住!”
提到马远辰,魏清词的神色淡了淡。
“跟他比什么,早就没关系了。”
她是真的在尝试向前看了。
这天,魏清词和沈阅、林骁一起去看“栖水”项目的别墅现场。
实地测量和沟通完,已是傍晚。
林骁嚷嚷着饿了,非要一起去吃饭。
三人便在山庄附近找了一家环境清雅的私房菜馆。
刚落座点完菜,魏清词的手机响了。
是周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旁边接了起来。
“清词!救命啊!” 周维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魏清词皱眉:“维哥,怎么了?慢慢说。”
“还不是远辰那个祖宗!” 周维语气焦急,“他不知道抽什么风,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饭也不好好吃,刚才在办公室差点晕倒!我劝他去医院他也不去,就说没事!我的话他根本不听,你的话他也许还能听进去几句……”
魏清词安静地听着,等周维说完,她才平静地开口:“维哥,我很抱歉听到他身体不适。但是,我想我去了也没什么用。你应该直接打120,或者联系他的家人。”
电话那头的周维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清词,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远辰他最近状态真的很不对,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维哥,” 魏清词轻声打断他,“没有误会。只是我觉得,我不再适合去关心他的生活了。这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种困扰。”
她顿了顿,声音温和却坚定:“你好好照顾他吧,如果需要推荐靠谱的医生,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这边还有客户,先挂了。”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一丝微澜压下。
同情心不该滥用,尤其是在已经决定放手之后。
她回到座位,沈阅抬头看她,温和地问:“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骁也凑过来:“清词姐,有事你说话,我帮你摆平!”
魏清词被他们逗笑了:“没事,一个朋友的电话。我们吃饭吧。”
菜很快上来了,味道确实不错。
席间,林骁妙语连珠,沈阅见识广博,气氛很是融洽。
魏清词暂时把周维电话带来的那点不适抛在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马远辰正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屏幕上,是和周维的聊天界面。
周维刚刚发来一条语音:“……哥们,我尽力了。清词说她不来,还说……说不适合再关心你的生活,怕给你造成困扰。”
马远辰闭上眼,胃部传来一阵痉挛性的疼痛,但比这更清晰的,是心脏那里传来的、闷钝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她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迟来的钝刀,终于割开了他长久以来包裹在情感外的迟钝和理所当然,露出了血淋淋的内里。
6
时间平稳地滑入初秋。
“栖水”项目的设计进展顺利,魏清词的作品得到了客户方的高度认可。
沈阅对她的欣赏似乎与日俱增,邀约也变得稍微频繁了一些。
看画展,听音乐会,或者只是找一家不错的餐厅吃饭。
魏清词没有拒绝,但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她在学习如何接受别人的好意,也在学习如何重新认识自己。
这天,秦屿带着她参加一个业内颁奖典礼。
她参与的一个项目获得了提名。
虽然最终没有获奖,但能参与其中,已经是很大的肯定。
典礼后的酒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魏清词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小礼裙,跟在秦屿身边,从容地与各方人士寒暄交流。
她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吸引了不少赞赏的目光。
秦屿低声对她说:“看到没,那边几个大佬都在打听你是谁。清词,你的舞台才刚刚开始。”
魏清词微微一笑,心里有种充实的满足感。
这种凭借自身专业能力获得的认可,远比小心翼翼地维系一段无望的感情,来得踏实和痛快。
她去自助餐区取饮品,刚拿起一杯果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清词。”
魏清词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转过身。
马远辰站在她面前。
他瘦了一些,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气质依然出众,但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疲惫和郁色。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有惊艳,有恍惚,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好巧。” 魏清词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笑容标准,如同对待任何一个偶遇的熟人。
“不巧,” 马远辰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会来。”
魏清词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他们之间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你今天……很不一样。” 他艰难地找着词汇,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她脸上。
眼前的魏清词,自信,从容,光彩照人。
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点怯怯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似乎重叠不起来了。
这种变化,让他心慌。
“谢谢。” 魏清词礼貌地道谢,语气疏离。
“我们……能谈谈吗?” 马远辰向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魏清词后退半步,维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我觉得,我们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
“没有!” 马远辰的语气有些急切,引来了旁边些许目光,他压下声音,“上次在咖啡馆……还有,周维打电话那次……我……”
他似乎从未如此词不达意过。
魏清词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种平静,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
“马远辰,” 她终于叫了他的全名,声音清晰而冷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花了十年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单向的奔赴,毫无意义。所以,我停下了。”
“现在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她顿了顿,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但很快平息。
“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说完,她微微颔首,不再看他,端着果汁,径直走向了正在向她招手的秦屿和几位行业前辈。
马远辰下意识想伸手拉住她,手指却只擦过了她礼裙的裙摆,冰凉滑腻的触感,转瞬即逝。
他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那群光鲜亮丽的人,看着她对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秦屿)露出真诚的笑容,看着她融入了那个没有他的、精彩纷呈的世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他错过了。
他真的,错过了。
7
酒会结束后,秦屿有事提前离开。
魏清词站在酒店门口等代驾。
秋夜的凉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寒意。
她拢了拢披肩,一抬头,看到马远辰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似乎在等她。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魏清词记得,他以前很少抽烟,除非是压力特别大的时候。
她移开目光,假装没有看见。
代驾很快来了,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清词!” 马远辰快步走了过来,带着一身淡淡的烟味。
他挡在车门边,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执拗。
“就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好。” 他的声音带着烟熏过的沙哑。
魏清词看了看代驾司机,又看了看他,最终对代驾说:“师傅,麻烦您稍等一会儿。”
她关上车门,走到旁边人少些的地方。
“说吧。”
马远辰看着她冷淡的侧脸,那些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话,突然堵在了喉咙里。
“我……”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可笑,也很……迟。”
“但是……对不起。”
魏清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霓虹。
“对不起,为我过去的迟钝,为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你的好,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以为……我们一直会那样下去……”
“哪样下去?” 魏清词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我永远追在你身后,而你永远可以心安理得地向前走,不需要回头?”
马远辰被她的直白刺得脸色一白。
“不是……我……”
“马远辰,你不需要道歉。” 魏清词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不喜欢我,这不是错。错的是我,明知道你不喜欢,还纠缠了十年。”
“不是纠缠!” 马远辰急切地反驳,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如果我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后悔了呢?”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魏清词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十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在篮球场边偷偷给他递水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在图书馆假装偶遇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在雪夜里等他下班的自己……
那个傻傻的,执着的,满心欢喜又满腹委屈的,二十岁出头的魏清词。
然后,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的笑意。
“马远辰,迟来的后悔,比草都轻贱。”
“我用了十年养成的执念,用了三个月才刚刚学会放下。你轻飘飘一句后悔,就想让我回头吗?”
“凭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马远辰的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魏清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关上车门前,她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们都向前看吧。别再找我了。”
车门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代驾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
马远辰僵在原地,看着那辆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仿佛看到他生命里唯一的那束光,彻底熄灭。
他缓缓蹲下身,用手捂住了脸。
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男儿的眼泪,第一次为一个人而流,却已经太晚,太晚。
8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魏清词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淡淡的疲惫。
说不震动是假的。
马远辰的后悔,在她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在某种情理之中。
人总是这样,拥有时不懂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一身狼狈,满心伤痕。
她不会再为了他那句迟来的“后悔”,就傻乎乎地再次跳回去了。
有些伤口,结痂了,就不要再轻易撕开。
有些路,走远了,就不要再回头。
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和疲惫。
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到了沈阅发来的消息。
“听说今天的颁奖典礼很成功,虽然没获奖,但提名即是肯定。恭喜。”
后面附了一张他拍的夜空照片,月亮很亮,周围点缀着几颗星星。
“今晚的月色很美。”他写道。
魏清词看着那条消息,又看了看窗外确实很美的月色,心里微微一动。
她回复:“谢谢。月色确实很好。”
放下手机,她很快就睡着了。
没有失眠,没有梦见谁。
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充实。
她偶尔会和沈阅见面,像朋友一样聊聊天,吃吃饭。
关系在不紧不慢地推进着。
她不再抗拒,也不再急切,顺其自然。
关于马远辰的消息,她断断续续从周维和苏安安那里听到一些。
听说他生了一场病,休养了一段时间。
听说他把公司的一部分事务交给了周维,自己似乎清闲了不少。
听说他去了他们曾经一起旅行过的地方。
……
这些都像别人的故事一样,从魏清词的耳边飘过,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太多的痕迹。
她忙着完善“栖水”项目的最终设计方案,忙着准备一次重要的职业资格考试。
她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和目标。
这天,她难得休假,在家整理旧物。
在一个积灰的箱子里,她翻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是她十八岁到二十二岁那几年的日记。
里面密密麻麻,写的全都是关于马远辰。
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今天和她说了几句话,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字里行间,充满了少女小心翼翼的欢喜和卑微的期盼。
她坐在地板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像是在回顾一个陌生人的青春。
有心酸,有感慨,但唯独,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悸动和疼痛。
看完最后一页,她合上笔记本,摸了摸封面,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放进了旁边的废纸箱里。
连同那十年的执念,一起清理了出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深秋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充满了清新和希望。
手机响起,是沈阅。
“清词,今天天气很好,有没有兴趣去新开的植物园走走?”
魏清词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嘴角轻轻扬起。
“好啊。”
她回答。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