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句悄悄话,藏着紫禁城里最大的秘密。人人都在猜,可谁都没想到,这滔天的恩宠,竟源于一句临死前的毒咒。
“你说,皇上今儿个又赏了福康安什么?”
“一柄玉如意,前朝的古董,听说是先帝爷把玩过的。”
“嘶……这恩宠,可比亲儿子还亲了。这福康安,到底哪儿不一样?”
“嘘!小声点,脑袋不想要了?要我说,那张脸……就够不一样的了。”
一句悄悄话,藏着紫禁城里最大的秘密。人人都在猜,可谁都没想到,这滔天的恩宠,竟源于一句临死前的毒咒。
01
紫禁城里的路,是用青石板一块块铺起来的,平整、威严,几百年来,只有两种活物能在这上面跑得太快:一是皇帝的御马,二是传达军国大事的信使。
可今天,有了第三种。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从隆宗门那边传过来,嗒嗒嗒,像一阵急雨,敲在每个听见的人心上。守门的太监和侍卫们,连头都不敢抬,只是把腰弯得更低。他们知道,马上要过来的是谁。
一个穿着宝蓝色常服的少年,骑着一匹神骏的蒙古马,风一样卷过。马是好马,油光水滑,四蹄翻飞;人更是英挺,剑眉星目,顾盼之间,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和武将的勃勃英气。
他叫福康安。姓富察,是当朝一等忠勇公傅恒的儿子,孝贤皇后的亲侄子。
但这些身份,都不足以解释他为何能在这皇宫大内策马而行。
不远处,几个刚下学的阿哥(皇子)正巧路过,看见这一幕,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为首的十一阿哥永瑆,嘴角撇了撇,低声对身边的十五阿哥永琰说:“十五弟,你瞧瞧,福康安这派头,比咱们这些姓爱新觉罗的还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父皇的亲儿子。”
永琰,也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年纪尚小,但性子沉稳。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没说话,但握着书卷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
是啊,凭什么呢?
就凭他是父皇最宠爱的臣子之子?就凭他是早已过世的孝贤皇后的侄子?
这些年来,皇上对福康安的恩宠,已经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地D地步。别的王公大臣家的孩子,见了皇子得规规矩矩地请安,福康安却可以称兄道弟;皇子们读书犯了错,要被师傅打手板,皇上知道了还得加罚,可福康安要是跟师傅闹了别扭,皇上听说了,反而会把师傅叫去训话,说“少年郎,活泼些是好事,不要拘得太紧”。
吃穿用度,赏赐宝物,更是流水一样地往傅恒家里送,指明了是给福康安的。宫里但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皇帝头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福康安。
这宠爱,太满了,满得要溢出来,满得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
宫里头,那些最会察言观色的老太监、老宫女们,私下里都在悄悄议论。他们说,这福康安,长得是真好,那眉眼,那鼻子,越长开,就越有那么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子。
像谁呢?没人敢说出口。
但那影子,就像一棵在阴暗角落里悄悄发芽的毒草,在每个人的心里疯长。
此时,养心殿的窗边,乾隆皇帝正放下手里的朱笔,目光穿过重重宫阙,恰好落在那一骑远去的背影上。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欣赏,有欣慰,但更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去触碰的迷茫和痛苦。
他已经四十年没见过自己的妻子,孝贤皇后了。可这些年,他总觉得,她好像又回来了。她的一部分,活在了这个叫福康安的少年身上。
这念头,像一根针,时时刻刻扎着他的心。而这根针,是福康安的亲生父亲,傅恒,亲手给他扎上去的。
02
时间倒回几年前,乾隆三十五年,那个潮湿又闷热的夏天。
一等忠勇公傅恒的府邸,愁云惨淡。这位为大清征战了一生,出将入相的功臣,在征讨缅甸的战场上染了瘴气,病倒了。皇帝震怒,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救回来,京城最好的太医,流水一样地往傅恒府上跑,名贵的药材,一车一车地送。
可人的命,有时候就是天定的,由不得你皇帝老儿说了算。
傅恒的病,一天比一天重。
那天下午,天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空气里黏糊糊的,让人喘不过气。乾隆皇帝摆驾亲临,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来了。他遣退了所有人,只身走进傅恒的卧房。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死亡的腐朽气息。傅恒躺在床上,昔日那个运筹帷幄、英武不凡的统帅,如今只剩下一把枯瘦的骨头,眼窝深陷,呼吸像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地响。
“傅恒……”乾隆坐在床边,握住他枯槁的手,那只手冰凉,像一块石头。皇帝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叫的不是官职,不是爵位,而是他的名字。在这紫禁城里,能让他这样称呼的臣子,屈指可数。
傅恒是他的小舅子,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最得力的臂膀,更是他与此生挚爱孝贤皇后之间,最后一道活生生的连接。
傅恒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转了半天,才聚焦在乾隆的脸上。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你别说话,好好养着。”乾隆拍了拍他的手背,“朕已经下令了,云南那边送来的上好血燕,马上就到。你会好起来的。”
傅恒扯了扯嘴角,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个痛苦的表情。他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地说:“皇上……臣……臣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乾隆的眼圈红了。他是一国之君,是天子,生杀予夺,无所不能,可在此刻,在生死面前,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挚友的普通人。
“胡说!”他低声呵斥,带着一丝无力的愤怒。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傅恒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傅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精神忽然好了一些。他费力地转过头,目光投向虚掩着的房门外。门外,一个挺拔的少年身影跪在那里,是他的儿子福康安。因为皇帝在内,所有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皇上……”傅恒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点,“臣……臣这一生,受您天恩,死而无憾。只是……只是放心不下……几个孩子。”
“你放心。”乾隆立刻接口,语气坚定得像是在立誓,“你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朕在一天,就保他们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尤其是福康安,那孩子,朕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朕疼他,比疼自己的阿哥还甚。”
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傅恒是国之栋梁,福康安这孩子又确实招人喜欢,聪明、勇敢,像一头小豹子。
傅恒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他定定地看着门外那个跪着的、模糊的轮廓,眼神变得悠远起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喘息着。乾隆以为他累了,正想让他歇歇。
就在这时,傅恒忽然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攥紧了乾隆的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乾隆,嘴唇哆嗦着,一字一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他至死都无法忘记的话。
“皇上……臣……不行了……”
“只是……只是这孩子……”他喘着粗气,眼睛却异常明亮,像两簇鬼火。
“长得……真像你啊……”
说完这句,傅恒的手猛地一松,脑袋一歪,那两簇最后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军机大臣、一等忠勇公傅恒,薨。
乾隆皇帝呆呆地坐在床边,傅恒最后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
像……你……啊……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门外。福康安听到屋里的动静,再也忍不住,哭着扑了进来,跪倒在床前,哭声撕心裂肺。
乾隆看着那张年轻的、沾满泪水的脸,看着那高挺的鼻梁,那双眼睛,那紧抿着的嘴唇……
像吗?
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
可傅恒,他为什么要在这临死的最后关头,说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
一个荒唐、可怕、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像一条毒蛇,第一次钻进了乾隆皇帝的心里。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外面跪了一地哭泣的家人奴仆。他谁也没看,脑子里只有那句话,和福康安那张在泪水中显得格外清晰的脸。
那一天,皇帝是怎么回的宫,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从傅恒府邸出来后,皇帝的脸色就一直苍白得吓人。
一颗怀疑的种子,就此种下。傅恒用他最后一口气,给这位多疑的君王,下了一个最恶毒,也最无解的“毒咒”。
03
傅恒死了,带走了一个时代,也带走了乾隆皇帝心中关于孝贤皇后的最后一丝温存。
皇帝下令,以亲王之礼为傅恒下葬,并亲自前去祭奠。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是史无前例的哀荣。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感慨皇上念旧,君臣情深。
可他们不知道,乾隆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傅恒下葬后,乾隆大病了一场。病中,他总是反反复覆地做梦。梦里,一会儿是孝贤皇后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她的弟弟傅恒;一会儿又是傅恒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福康安长得像他。
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弥留之际,都对他说了“遗言”。一个寄托着姐弟之情,一个……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从不敢想象的禁忌之门。
他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
孝贤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傅恒的妻子,也就是福康安的母亲,时常会进宫来请安。他当然见过,一个温婉贤淑的满洲贵妇,但印象早已模糊。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吗?
乾隆绞尽脑汁地想。他一生风流,后宫佳丽三千,偶尔在宫外有些露水情缘,也不是没有可能。可那毕竟是他的弟媳,是孝贤皇后的弟媳!他再糊涂,也不可能去碰这条底线……吧?
他不敢确定。
时间太久了,久到记忆都成了一团乱麻。他越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越是会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某次家宴上,傅恒的妻子是不是给他敬过一杯酒?某次在圆明园游玩,他是不是夸过她衣裳的颜色好看?
这些本是寻常不过的宫廷交际,可如今在傅恒那句“遗言”的映照下,都变得暧昧不清,充满了暗示。
大病初愈后,乾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了福康安。
理由是“考察功课”。
福康安来了,在养心殿里规规矩矩地行礼。少年已经褪去了一些稚气,身形愈发挺拔,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小白杨。
乾隆让他抬起头,然后,就那么一言不发地,仔仔D地端详着他。
以前,他看福康安,是长辈看晚辈,是君主看臣子之子,目光里是纯粹的欣赏和爱护。
可今天,他看得格外仔细。
那眉毛的弧度,那双眼皮的褶皱,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下巴的轮廓……乾隆甚至屏住了呼吸,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最蹩脚的画师,试图在一张年轻的脸上,找出另一张脸的痕迹。
他自己的脸。
像吗?
好像……是有点像。
尤其是那股子英武之气,那种顾盼之间不自觉流露出的傲然,简直跟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乾隆的心就狂跳起来。他有些口干舌燥,挥了挥手,让福康安背一段前几天刚学的《论语》。
福康安朗声背诵,声音清亮,中气十足。
乾隆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真像。
越看越像。
这就像一个心理暗示。一旦你相信了某件事,你就会不断地为它寻找证据。福康安的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在乾隆眼里,都成了“血脉相连”的铁证。
“行了。”乾隆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你父亲去世,你心里苦。以后,就把朕当成你的亲阿玛(父亲)。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朕。”
福康安Gesicht愣住了。这话的分量太重了。“亲阿玛”?连几位年长的皇子,都未必能时时得到父皇这样的承诺。他有些惶恐,连忙跪下磕头:“奴才不敢!皇上天恩,奴才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起来吧。”乾隆走下御座,亲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好孩子,朕看着你,就像看到了……故人。”
他没说故人是谁。
但福康安自己脑补了,以为说的是自己的父亲傅恒。
只有乾隆自己知道,他说的“故人”,是他自己,那个早已逝去的、或许曾犯下过错误的年轻的自己。
从那天起,一切都失控了。
乾隆对福康安的赏赐,开始变得毫无节制。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这些都是寻常。更出格的是,他开始赏赐一些只有皇子才能用的东西。
他赏了福康安一座规格几乎与亲王府邸无异的宅子。
他允许福康安穿只有宗室子弟才能穿的明黄色马褂。
他甚至,默许了福康安可以在紫禁城里骑马。
一件件,一桩桩,都在打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整个紫禁城都震惊了。皇子们的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后宫的妃嫔们,更是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流言蜚语,像野草一样疯长。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那个最大的猜测,开始浮出水面:这福康安,莫不是……龙种?
乾隆当然知道这些流言。他手下的粘杆处(特务机构),每天都会把京城里最新的传闻送到他案头。
换做以前,有人敢如此编排皇室,他早就下令抄家灭族了。
可这一次,他出奇地沉默。
他非但没有惩罚那些传流言的人,反而觉得……心里有种奇异的、病态的满足感。
就让他们猜去吧。
他无法向天下人承认自己可能犯下的“风流韵事”,但他也无法抗拒那个“福康安是自己儿子”的诱人想法。
因为,如果福康安是他的儿子,那他就是自己和孝贤皇后血脉的一种延续——福康安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子,身上流着富察家的血;如果他也流着自己的血,那不就是他们两个人血脉的融合吗?
这是一个荒唐到极致的逻辑,但对于一个深陷在愧疚和思念中的皇帝来说,这逻辑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对孝贤皇后有愧。他觉得是自己在她病重时,还流连于江南的山水和美女之间,才导致她最终病逝。这份愧疚,像一块巨石,压了他半辈子。
现在,他似乎找到了一个赎罪的出口。
把对孝贤皇后的爱,把对那段可能存在的“错误”的补偿,全都倾注在福康安身上。
他宠幸福康安,不再是单纯的施恩。
他是在买单。为自己那段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风流韵事买单。为自己那份无处安放的愧疚买单。
他越是宠,心里的石头,就仿佛越轻。
而那个在九泉之下的傅恒,仿佛正透过厚厚的黄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用一句谎言,就死死地拿捏住了这位“十全老人”的后半生。
04
后宫里,最先感觉到皇帝不对劲的,不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嫔,而是继后那拉氏。
这位从潜邸就跟着乾隆的女人,太了解他了。她见过他少年时的意气风发,见过他中年时的杀伐决断,也见过他在失去孝贤皇后时,那种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冰封起来的悲痛。
她从不嫉妒福康安。一个臣子之子,再受宠,也碍不着她的地位,碍不着她儿子的前程。她只是觉得,皇上最近,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她发现,皇上待在养心殿的时间越来越长,不是批折子,而是发呆。手里常常摩挲着一枚小小的、雕着凤穿牡丹的玉佩,那是孝贤皇后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他还让人把孝贤皇后生前的画像,重新挂回了寝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一个人站在画像前,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这些,都可以解释为“思念亡妻”。
但另一件事,就没法解释了。
那天,那拉氏去给皇上送自己亲手炖的燕窝羹。刚走到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皇上爽朗的笑声。她心里一喜,以为皇上心情好,正要进去,却听清了里面的对话。
是皇上在和福康安说话。
“……你这孩子,骑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前儿个在南苑围场,朕亲眼见了,那箭法,连永瑆都比不上你。”
福康安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谦逊:“皇上谬赞。十一阿哥是文采出众,奴才只是个武夫,只会些粗笨功夫。”
“诶,话不能这么说。”乾隆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偏爱,“我大清的江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文治固然重要,武功才是根本。你这身本事,将来是要为国建功立业的。朕等着看你封侯拜将的那天。”
听到这里,那拉氏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颤。
这话,太重了。
“封侯拜将”,对于福康安这样的将门之后,是理所应当的期许。但从皇帝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在和自己亲生儿子对比之后说出来,味道就全变了。
这已经不是期许,这是在给他铺路,是告诉他:你的前途,朕包了。
那拉氏没有进去。她悄悄退了回来,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她决定试探一下。
几天后,是她儿子十二阿哥永璂的生辰。按照惯例,皇帝会过来一起吃碗长寿面。
饭桌上,气氛还算温馨。那拉氏看着儿子已经长成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再看看身边已经有了白发的丈夫,心里一阵感慨。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皇上,臣妾听说,您前儿个把内务府刚进贡来的一对羊脂玉瓶,赏给福康安了?”
乾隆正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那拉氏继续说:“那可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也精细,内务府总管说了,一共就得了这么一对,本来是想着给您放在百宝阁里赏玩的。”她的语气很柔和,像是在说一件家常小事。
乾隆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淡淡地说:“福康安那孩子,最近功课进益很大,朕赏他,是激励他。怎么,皇后觉得不妥?”
那拉氏心里一紧,知道他这是起了戒心。
她连忙笑道:“臣妾哪敢。臣妾只是觉得,皇上对福康安,真是比对亲儿子还好。永璂这孩子,要是能有福康安一半的福气和出息,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她故意提到了自己的儿子,想把话题引到“亲疏有别”上来。
没想到,乾隆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啪”地一声把茶杯顿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洒在明黄色的桌布上,像一滩刺眼的污迹。
“妇人之见!”乾隆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福康安为国尽忠,他是忠臣之后!朕赏罚分明,看的是功过,不是亲疏!永璂是朕的儿子不假,可他要是自己不争气,难道朕还要把天下捧到他面前吗?”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重,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那拉氏的脸上。
永璂吓得跪倒在地,连声说:“儿臣知错,请皇阿玛息怒。”
那拉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自己碰了逆鳞了。
她没想到,皇上的反应会这么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偏爱,这是一种不容置疑、不容触碰的维护。就像一头护崽的猛兽,不管那幼崽是不是他亲生的,只要他认定了,谁都不能碰。
“是臣妾失言了,请皇上息怒。”她也站起身,屈膝请罪。
乾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他猛地一甩袖子,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长寿面,动都没动。
从那天起,那拉氏再也不敢提“福康安”三个字。她明白了,这件事,在皇帝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死结。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系,也只有他自己能解的死结。
而他,显然不打算解开。他甚至,很享受被这个结捆绑的感觉。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皇子们看福康安的眼神,越来越冷。大臣们上奏时,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绕开福康安的名字。大家形成了一种默契:那个年轻人,是皇帝的禁区,碰不得。
而福康安自己,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依然每天勤奋地练武,认真地读书。皇帝赏赐的东西,他照单全收,然后恭恭敬敬地锁进库房。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嫉妒的目光,他不是感觉不到,但他不在乎。
在他单纯的世界里,皇上对他好,是因为皇上念着他父亲的功劳,念着他姑姑的情分。这是君恩,他要做的,就是将来上阵杀敌,用赫赫战功来回报这份天恩。
他太年轻了,根本不懂,这世上最沉重、最消受不起的,就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君恩”。
就在这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大清的西南边陲,战火重燃。
大小金川的叛乱,再次爆发。
这地方,山高林密,地势险恶,当地的土司又骁勇善战,是块极难啃的硬骨头。几年前,傅恒就曾在这里吃过亏。
这一次,乾隆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定西将军阿桂。但战事,依然打得异常艰难。清军损兵折将,粮草消耗巨大,叛军却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捷报很少,请罪和要粮草的折子,却雪片一样飞进紫禁城。
乾隆皇帝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得紧。他年轻时建立的武功自信,在这小小的金川面前,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就在这时,年仅二十岁的福康安,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孤身一人,跪在了养心殿外,上了一道请战的血书。
他要去金川。
去那个连他父亲都没能彻底征服的地方,去为大清,也为他自己,挣一个真正的功名。
乾隆看着那封用鲜血写成的奏折,看着下面跪着的那个倔强的年轻人,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心里,百感交集。
有欣慰,有骄傲,也有……一丝丝的恐惧。
那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万一……
他不敢想下去。
“你可知,金川是什么地方?”乾隆的声音很沉。
“奴才知道。”福康安的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铿锵有力,“奴才也知道,我大清的勇士,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先父未竟之事业,奴才愿以死继之!”
“好!”乾隆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了起来。
那一刻,他仿佛在福康安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敢于向整个世界挑战的豪情。
“不愧是傅恒的儿子!”他大声说,随即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也不愧……是朕的儿子!”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下定了决心。
“准奏!”
他不仅准了,还给了福康安一个“领队大臣”的头衔,让他随军出征,参赞军务。
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一上来就委以如此重任。这决定,让整个军机处都炸了锅。
但皇帝心意已决,谁也拦不住。
福康安走了。带着皇帝的期许,也带着满朝的质疑,奔赴西南那片烟瘴之地。
他走后,乾隆皇帝的生活,仿佛被抽走了一块。他开始频繁地召见军机大臣,一遍遍地在地图上推演战局。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易怒,也更加焦虑。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在担心金川的战事。
但只有那拉氏这样的人才看得明白,皇上不是在担心国事,他是在担心一个人。
他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押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金川的战报,成了牵动整个紫禁城神经的东西。
一开始,都是坏消息。清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乾隆的脾气越来越坏,有好几个大臣因为一点小事,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直到那年冬天。
一骑快马,插着红旗,从京城外一路狂奔而来。
“大捷!金川大捷!”
嘶哑的呐喊声,划破了京城冬日清冷的空气。
整个朝堂都沸腾了。
战报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乾隆面前。他展开奏折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奏折是阿桂写的,但里面,却用了一半的篇幅,来写福康安。
是福康安,在战事最胶着的时候,亲自带了一支精兵,攀上绝壁,像神兵天降一样,捣毁了叛军的后方碉堡。
是福康安,在两军对垒时,一马当先,亲手斩杀了叛军首领。
是福康安,用他悍不畏死的勇猛,彻底扭转了整个战局!
“福康安……福康安……”
乾隆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眼眶竟然湿润了。他猛地站起来,拿着那份奏折,在殿上来回踱步,最后,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好孩子!”
他太激动了,那句“儿子”差点脱口而出。
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猜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偏爱,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虎父无犬子!
这是上天在告诉他,他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孩子,就是与众不同!
狂喜,冲昏了乾隆的头脑。他觉得,一般的赏赐,已经不足以表彰福康安的功劳,也不足以宣泄他此刻心中那股混杂着骄傲、欣慰和“父爱”的澎湃情感。
他要给他一个天大的赏赐。一个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赏赐。
第二天,大朝会。
文武百官齐聚太和殿,气氛庄严肃穆。
乾隆皇帝穿着最隆重的龙袍,坐在御座之上,面色红润,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在宣读完金川大捷的正式诏书后,所有大臣都跪下,山呼万岁,恭贺皇上天威。
等众人平身,乾隆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响彻整个大殿。
“金川大捷,福康安居功至伟。朕,心甚慰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一字一句地,投下了一颗真正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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