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中最怕分心,知道安彬那么优秀也会暗恋别人,罗丹心中有了比较,才觉得自己曾经暗恋过熊炜,并不算是丢人。爱上一个人不难,克制欲望那才算真本事,她要向安彬学习,没有独立前,不浪费青春,不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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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最怕分心,知道安彬那么优秀也会暗恋别人,罗丹心中有了比较,才觉得自己曾经暗恋过熊炜,并不算是丢人。爱上一个人不难,克制欲望那才算真本事,她要向安彬学习,没有独立前,不浪费青春,不谈恋爱。
返校后,罗丹鼓起勇气向班主任提出换座位,她换到了一个看不到燕妮和志勇的地方,从此收心。
心态好,罗丹的成绩也慢慢好了起来。期末考试,罗丹考进了班级前十,燕妮的成绩却是一落千丈。
燕妮成绩后退,给罗丹又敲了警钟:我要好好读书,一定不要谈恋爱。
一个周末,罗丹放假,下午去档口陪嘉惠坐了两个小时。
晚上,嘉惠背着一个包急匆匆地闯进罗丹的房间,她关上房门:“丹丹,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我放点东西在你这里,你帮我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罗丹吓一跳:“嘉惠,你没事吧?”
嘉惠从包里拿出一包现金:“丹丹,我现在谁也信不过,这是我今年赚的钱,我爸应该会来抢这些钱,我放在家里不安全。丹丹,我只有你了,你帮我藏好它,这是我最后的生路,我不能再将自己弄得走投无路了。”
罗丹看着那些钱,有百元的,也有五十的,十块的全是用橡皮筋扎起来的,还带着肉的腥味。
嘉惠说:“这里有八万块五,你帮我收好了,为了不让他们起疑,我以后会少找你,你见了我,也不要象以前那么亲热。”
罗丹看嘉惠要走,她很紧张,伸手拉住了嘉惠的胳膊:“嘉惠,这么多钱,我怕。”
嘉惠伸手摸了摸罗丹的脸,一年了,她没有一天不操劳,嘉惠的手已经非常粗糙,硌得罗丹的脸疼,罗丹眼里有泪,她心疼嘉惠。
嘉惠看着罗丹,对她张嘴一笑:“傻子,我没事的。对了,要是缺钱花,你自己拿,我的就是你的。”
嘉惠急急而来,又匆匆而去。
罗丹想了很久,不知将这些钱放哪里合适,后来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罗丹将自己看过的小说,前面留些页面不动,后面也留一些,中间挖两个百元人民币那么大小的长方形,将钱放了进去,再将书放好在书架上,这样的活,罗丹弄了大半个晚上,再将书柜锁好。
自从罗丹烧了日记本,撕了罗佳的书后,罗海洋给罗丹的房间和书柜都装上了锁,钥匙给了罗丹。现在罗佳和罗天星进罗丹的房门,都先得在门外敲门,罗丹应了才敢进来。
罗丹会用心地护住嘉惠的钱,这些钱是嘉惠的退路,罗丹不会让她失望。
谢连成和依云生的女儿晓晓,前段时间生病,感冒发烧一直不好,拖了几个月,前段时间,谢连成和依云带着晓晓到了省城医院,一查,白血病。
谢连成和依云他们还没回来时,嘉惠便得到了消息,嘉惠脑子多灵光啊,想着今年她将肉铺开到了他爸爸铺子的对面,他爸没有赚到什么钱,说不定会来抢她的钱。
吃过没钱苦头的嘉惠,怎么也不会再让自己沦落到街头捡菜叶子,那王百汇已经和表姐结婚,还不肯放过她,想起来就来折腾她一顿。这些钱这是她用身子、双手和尊严换来的钱,她可不想让谢连成抢去。
嘉惠自己手上还有两万块钱。
谢连成没来,走了一年多的谢嘉豪先回来过年。
嘉惠见他哥,泪水一下子就出来,谢嘉豪瘦得不成人形,他是被人送回来的。
嘉豪抱着嘉惠哭:“都是我没本事,刚出去时候,急着找工作,被人骗到一个黑厂,做了几个月,没有赚到一分钱,病了,被人丢了出来,亏李哥救我,才没有横死街头。嘉惠,哥哥没用,没帮上你,害你没有书读。”
嘉惠连连摇头:“哥,你回来就好。”
嘉豪向嘉惠拿了五千块钱给送他回来的李哥。
顾哥走后,嘉惠将晓晓得白血病的事说给了柳絮和谢嘉豪听。
柳絮马上说:“嘉惠,你手上有多少钱,你将钱拿出来一些,将这屋子里家具什么的买上一点。嘉豪,老东西回来要钱的时候,你将你吃的苦说一遍,说李哥花了几万块钱才将你救回,嘉惠将钱全给了李哥,你们两个一定给我咬死说没钱了。他若回来,肯定会找你们要钱,到时候你们就说没有,他若敢打这房子的主意,我就从这楼顶跳下去,让他房子卖不出去,妈熬了这么久,就是担心你们长不大,怕你们被人欺负,现在我的两个儿终于长大了,我什么都不怕了。”
说完,柳絮掩面痛哭,母子三人,哭成一团。
趁着谢连成还没回来,兄妹俩给家里添置了不少家具,将窗帘什么的全都装了起来。
听说妹妹拿到了肉档,谢嘉豪顿时来了劲头,他还不到二十岁,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脑子里只想着赚钱,他不怕苦。
有哥哥在,嘉惠轻松许多,兄妹俩一起去进肉回来卖,脏活累活,嘉豪抢着干,以前那刺头一样的男孩子,经历了生活的捶打,成熟了许多。
有嘉豪帮忙,生意比嘉惠一个人做时强多了,快过年了,他们每天都可以赚个千来块。
腊月二十八,谢连成真的回来了。
谢连成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嘉惠,你今年应该赚了不少钱吧,先拿给爸,救救晓晓,回头爸爸还你。”
嘉惠还没来得及说话,嘉豪挡在妹妹前面:“爸,嘉惠赚的钱全给我了,我被骗到黑厂,病得快死了,被人扔出来,幸亏碰到李哥,他送我到医院,带我看病,我花了别人不少钱。前几天,李哥送我回来,嘉惠赚的钱帮我还了债。”
谢连成根本没有认真听嘉豪说什么,他的心里和眼里现在只有躺在医院需要用钱的小女儿晓晓:“晓晓在医院,没有钱交医药费了,你还有多少,先拿给我,救人要紧,想想爸是怎么养大你们的?你们不能没有良心,见死不救。”
柳絮有儿有女,终于硬气了起来:“没有,一分也没有,谢连成,这是你的报应,活该。”
谢连成恨恨地瞪着柳絮,他对柳絮伸惯了手,想也没想,又举起了拳头。
嘉豪和嘉惠一个抄起了凳子,一个拿起了刀。
谢连成看着两个成年的儿女,举起的拳头慢慢放了下来,语气也松了下来:“嘉惠,爸知道你有钱,你救救晓晓,她是你妹妹。”
嘉惠突然呵呵冷笑起来:“我只有哥,哪来的妹?爸,去年,我求了你多少次?我没有学费,妈妈没钱买药,家里无米下炊,我们在外面捡人家的菜叶吃,你不给我一分钱。我去向姑姑借,她说没有,说你有的是钱,宁愿给别人花,也不给我们,说是我们的报应。我想读书,没有生活费,罗丹将她的生活费给了我一大半,我还要用这生活费给妈妈买药,罗丹和我天天啃馒头,吃咸菜。妈妈被你打得不能干活,断药就是断命。我天天去求你,那时你的晓晓还没有生病,你的肉档每天能赚不少钱,可是你的手指甲缝里都不舍得漏一点钱星子给我和妈妈,妈妈断了药,就会死,你是知道的。当初你要我妈和我的命,如今凭什么要我救你的晓晓。我没有办法,为了妈妈和我能活下去,我卖了我自己,用卖身的钱去租的档口,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也看到了。刚刚哥哥说他在外面差点死掉,你没一点表情,你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没有钱给你,你的晓晓的死活和我们没有关系。”
谢连成恼羞成怒:“我辛苦将你们养大,没成养了两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这房子是我的,都给我滚出去。”
嘉惠笑了:“这房子房产证是你和哥哥的名字,就算证上没有妈妈的名字,妈妈也可以得到这房子一半的产权,我专门去问了人,就算是你建的这房子,你也赶不走我们。”
谢嘉豪也发起横来:“当初,那贱人捅了我一刀,我迟早是要还回去的,有钱没有,要命,我和你拼了。”
谢连成灰头灰脸地退出了门,再也没有刚进门时的嚣张。
谢连成回到依云的屋子,依云的儿子正在玩电脑游戏,头都没有抬一下,更别说叫谢连成一声。
谢连成的钱全都被依云捏在手上,医生说是晓晓急性白血病,最多三五个月光景,孩子检查住院的钱,是谢连成找姐姐借的,又要交住院费了,谢连成让依云拿钱出来。
依云眉头一皱,双眼一瞪:“没有。”
谢连成问她:“我赚的钱全都给你了,你怎么会没有钱呢?”
依云眼一瞪:“你不要问我,反正我没有,你如果没钱,回去将你建的房卖了,或者找你姑娘要去,今年她可是赚了不少钱,晓晓可是她妹妹,她不能没有良心,不能见死不救。”
明知没有希望,谢连成还是想救救女儿晓晓,他让依云在省城医院陪晓晓,自己回家来找钱。
依云撒起娇来,能蛊惑人心,发起狠来,转身就翻脸不认人,谢连成被她吃得死死的。
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和女儿一个拿凳子,一个拿刀对他的时候,谢连成的心是寒的。
生儿育女,劳碌一辈子,谢连成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柳絮性格懦弱,前期的新鲜感过了之后,谢连成看妻子如白开水,他觉得柳絮寡淡,没有情趣,没有一丝新意。
这肉档,看不起眼,却能赚到活钱,利润还不少,那漂亮寡妇来买肉,能说会道,娇俏的一声哥哥,谢连成腿都软了,一来二去,谢连成便着了依云的道。
谢连成虽然家外有家,他自我感觉他还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父亲,他没有离家,还将嘉豪和嘉惠两兄妹养大了,他对嘉豪嘉惠有恩。晓晓也是谢连成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自认为对嘉惠不薄,他原以为嘉惠肯定会拿钱给他的,没有想到迎接他的是儿子的棍棒和女儿的刀。
谢连成有钱的时候,会大把地给依云花钱,依云的儿子湘州,会追着谢连成叫叔。
谢连成搬到依云那里去住之后,依云总是旁敲侧击问谢连成还有多少钱,说想要给湘州买房。得知谢连成将手中的钱全给谢嘉豪建了房子,根本没有余钱。
依云和湘州转身就现了形,依云隔三岔五给谢连成甩臭脸,湘州再也没有好好叫过他一声叔。
谢连成是有些后悔的,他曾想借着过年,搬回自己家去,没成想晓晓生病了。
第二天,谢连成又去姐姐那里借了五万块,等他赶到医院,依云见面第一句:“拿到了多少钱?”
谢连成马上将五万块钱递了过去,依云接了钱,白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点本事,只能找这点钱回来?”
谢连成没吭声。
依云抽了一张一百块的钱递给谢连成:“晓晓想吃麦当劳许久了,明天就过年就了,你去给她买个什么汉堡和可乐回来。”
依云并没有交钱,她趁着谢连成出去的时候,去办了出院手术。
谢连成大老粗,从来没有吃过汉堡,他到处问人,跑了很远的路,过了许久才回,他将汉堡和可乐揣在怀里,回到医院时,看到在住院部楼下等他的依云和晓晓。
依云对谢连成说:“医生都说了,治也是白花钱,你只弄来这么点钱,半个月都不够。咱们不治了。谢连成,晓晓如果死了,最该恨的应该是你,若不是你将钱给你那个没用的儿子,我们就有钱给晓晓治病了。”
谢连成从怀里掏出汉堡和可乐递给晓晓,晓晓没有接,伸手将谢连成手中的汉堡和可乐打掉了。
谢连成很生气,对着依云就骂:“这些年,我每年都给你好几万,晓晓生病,你一分钱都不拿出来,你的心这么硬?你还有脸说我?”
依云怒道:“我儿子二十一了,现在还没有房子,他要结婚,他不要用钱啊?我总该为我儿子攒点不?”
谢连成叹气:“你可以先拿钱出来,给晓晓看病,以后我帮他赚?”
依云呵呵冷笑:“以前你骗我,说会给我儿子买房娶媳妇,可我每次问你要钱,你总说没钱,你从来就没有用心对过我,只想从我这里占便宜,我以前傻,以为你真没钱,百般体贴你,没想到,你心眼子那么多,私下可攒不少呢,那房子建起来加装修花了几十万吧?我还能信你?算了吧,谢连成,你是个什么玩意,我现在门清,你啊,我是指望不上罗。”
谢连成说不赢依云,低下头不吭声。
回去的车很挤,谢连成紧紧地抱着晓晓,流了一路的眼泪,晓晓缩在谢连成的怀里,眼里没有光,木然地看着人挤人的火车车厢。
清明还没有到,晓晓就没了。
一个寻常的午后,谢连成回到了自己的家。
以前高大肥胖的谢连成瘦了一大圈,脸上挂着一层皮,他不到五十,头发全白了,身子佝偻着,说话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气势。
谢嘉豪和谢嘉惠什么也没有说,柳絮什么也没有问,嘉惠做好饭,叫了他一声:“爸,吃饭了。”
谢连成低着头应了一声:“好。”
仿佛这几年,谢连成从未离开过。
所有人的表面都波澜不惊,其实每个人的心境都和以前不同。
成绩那么好的嘉惠,与大学失之交臂,为了生活,不得不委身于王百汇,至今不能脱身,她怎能不恨?怎么能不遗憾?可是这是爸爸建的房子,哥哥和母亲愿意原谅他,嘉惠根本没有发言权。
嘉豪还要在这个县城立足,谢连成是他的父亲,养大了他,这房子还是父亲建的。谢连成要回来,谁也不能拦,这是他的家。
柳絮能怎么办,她是不行了,儿子还要娶媳妇,还要靠谢连成张罗,浪子回头,儿女有靠,总比他烂在外面帮别人养儿子强。
这几个月,谢连成想了不知多少,恨过儿子嘉豪,恨过女儿嘉惠,恨他们狠心,见死不救,可想起依云作为晓晓的亲生母亲,一分钱都不肯拿出来时,他对儿女也怨不起来了。
晓晓死后,依云对谢连成敲骨吸髓,抢走营业款,成天在家逼他去借钱,借不到就让他回家想办法将刚建的房子卖掉,好给她自己的儿子买房。
谢连成本来就不蠢,他对依云再好,都留了后手,嘉豪可是他的儿子,晓晓没了,别人的儿子根本指望不上,他怎么可能傻到为了别人的儿子回来卖他自己儿子的房?
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本账,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再多的恩怨情仇,为了所谓的和谐,再多的苦也得给我强吞下去,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
罗丹的高考成绩下来了,考取了本省的理工大学,一本,本来是化工专业,后来被调剂到了水利工程专业。
罗丹都不知道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既然录上了,那就读吧,既来之,则要之。
罗海洋拿着罗丹的通知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不停地用胳膊擦着眼。
罗丹从来不知道她爸竟然对她寄有这么大的希望。
知道罗丹考上大学后,有一个人特别特别难受,那就是嘉惠。
嘉惠最近特别不想和谢连成待在一个空间,看着他,嘉惠的心绪就难安宁,以前她是心底里暗恨父亲,罗丹考取大学后,她对谢连成的恨意,棺材板都压不住,在家的每时每刻她都想掀桌子。
嘉惠恨谢连成,恨他为什么不早一点离开家,那么她就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期待。或者他晚两年再走也行,等她上了大学,嘉惠勤工俭学也可以养活自己,那样或许她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嘉惠想逃离,她一天也不想呆在这个家里,她不想见谢连成这个只顾自己的私欲,在自己人生的最重要关头抛下了她的父亲。
嘉惠一向比罗丹聪明,她比罗丹漂亮,她本来也可以和罗丹一样的,可是命运真的捉弄人,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赶不上罗丹了,心底的这份绝望让她几乎疯掉。
嘉惠远远地看着罗丹,只不过一年多,她觉得罗丹身上的气质都不同了。
怎么说呢,罗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没有说话,风吹起她及肩的头发,她面相温婉,眉宇间透着淡淡地文雅,那是长期沉浸在书墨香气中所沉淀出来的书卷气质,罗丹不是最漂亮的,但现在嘉惠看到这样的罗丹,眼光都挪不开。
嘉惠低头看看自己,杂乱的短发,黑黄了几个色度的皮肤,男式T恤,油腻的黑色牛仔裤,粗糙的双手,无一不提醒着自己与罗丹的不同。
那天晚上,嘉惠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能让自己在这小城里沉沦,她不要一辈子做一个卖猪肉的女人,她要摆脱王百汇,她想穿裙子,她想过上和罗丹一样的日子,她不想被罗丹甩得太远。
嘉惠困极,刚刚闭上眼,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了罗丹。
罗丹穿着白色T恤,宽脚牛仔裤,小白鞋,清爽干净,让人见着就舒服,罗丹站在嘉惠面前,浅笑嫣然:“嘉惠,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梦里的嘉惠不敢看罗丹的眼,她低头看看自己,胖了许多的身体,穿着一件洗得变形的粉色旧T恤,上面还有油渍斑斑,一双变了形的胖手,手指甲里还有黑色的脏东西。
嘉惠尖叫一声:“不要。”
嘉惠从梦里惊醒,一身的冷汗。
嘉惠许久没有穿过白色衣服了,梦里的罗丹其实是嘉惠一直期待的自己的形象。
嘉惠很少在人前哭,她极少将自己的脆弱和不堪表露在别人的眼光下,这个晚上,她用粗糙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泣不成声。
嘉惠不是钢铁铸的,她也有血有肉,生活逼得她低头,可是她仍有一个颗孤傲的不服输的心。
第二天中午收完档,嘉惠回家洗了个澡,挑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出门穿的衣服。
嘉惠发现她很久没有买衣服了,她住三楼,房间就一张床,一个旧书桌,书桌上有一个小镜子,没有柜子,她的几件衣服,挂在她花了二十块钱买的简易的用水管做成晾衣架上,她现在最能穿得出去的衣服,只有以前高中时的校服。
嘉惠穿着她的校服,到正街上那间休闲品牌服装店,里面衣服价格一百多两百一件,价格对现在的嘉惠来说,已经不成问题,那天,嘉惠买了一千多块钱的衣服,又去隔壁鞋店挑了两双白色的鞋,去理发店修了她的头发,到美容院洗了个脸,特意让人帮她修了手上的茧。
那个做美容的小姑娘,握着嘉惠的手,连声问:“哎哟,妹妹,你的手怎么会这么粗?你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嘉惠无声地笑笑,并没有回答。
出美院的时候,嘉惠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对着自己笑了一个,脸上在笑,心里却满是悲哀:我再打扮,内里和罗丹还是不一样。
嘉惠出美容院门,就碰到刚好经过的熊炜。
熊炜看着嘉惠,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一迭声地称赞:“嘉惠,你真漂亮,你好美。”
嘉惠本不想理熊炜,就在一瞬间,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过了几天,嘉惠去看罗丹,罗丹看着嘉惠,眼里有光:“嘉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我都挪不开眼了。”
嘉惠抱着罗丹转了个圈:“罗丹,你太瘦了,我刚抱着你转了一圈,掂量了一下,你还不到九十斤,以后要多吃点,吃胖点。”
罗丹问:“你怎么知道的?”
嘉惠打趣道:“我天天扛猪肉,少一斤我都有数的。”
罗丹打她:“你拿我比猪?”
嘉惠突然很认真地对罗丹说:“罗丹,我有男朋友了,你认识的,熊炜。我将猪肉档给了哥哥,你们开学的时候,我也会去省城,我会找个离你和熊炜近一点地方找工作。”
罗丹睁大了双眼,有些反应不过来,语无伦次地质问嘉惠:“你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和熊炜?怎么可能?嘉惠,你不要瞎说。不可以,你不要。”
嘉惠点头:“是熊炜,你替我开心不?”
罗丹变了脸,她声音很厉:“不开心,我一点也不开心,他太花心了,不是你的良配,嘉惠,不要。”
嘉惠推了罗丹一下:“你知道什么是良配?看人不要看表相,他长得帅,能说会道,我就喜欢这样的。”
罗丹生气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找一个这样的人,他花心,他烂情,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嘉惠静静地看着罗丹:“可是罗丹,我喜欢他啊!”
罗丹双眉紧锁,直摇头:“嘉惠,你不要鬼迷心窍。”
嘉惠看着罗丹,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喜欢他,罗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需要你的陪伴和支持。”
罗丹闭上了眼,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空了一半,她希望嘉惠幸福,但嘉惠和熊炜在一起,肯定不会幸福。
嘉惠突然很认真的说:“罗丹,你是不是还喜欢熊炜,所有你才百般阻挠我和他在一起?”
罗丹说不出话,使劲摇头否认。
直到嘉惠离开,罗丹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劝不动嘉惠,嘉惠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响:“罗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我只希望你陪着我,就算我受伤了,回头,你在,就好。”
罗丹整个人都凌乱了。
嘉惠一直没有动放在罗丹那里的钱。
嘉惠和嘉豪这肉档,大半年下来,赚了五万多一点。谢连成借了不少外债,人是回来了,钱一分没有拿回家。一家人生活费都是用嘉惠和嘉豪赚的这些钱在支出。
嘉豪回来后,档口出重力的全是他,这档口,赚的钱,嘉豪回来后,柳絮精神了许多。柳絮对嘉惠和嘉豪说:“嘉豪要娶媳妇,现在咱们家一分钱都没有存到,你们将钱放妈这里,妈出不了门,我帮着存着,以后不愁。”
柳絮每月给嘉惠五百块钱零花。
嘉豪对母亲这样的处置很满意。
所有的人不提嘉惠的付出,他们是不懂吗?不是的,所有人都懂,所有人都在装傻。
嘉惠不傻啊,去年一年,她赚了那么多,如今她再怎么辛苦,所有一切都是哥哥的,再苦再累,都是为哥哥做嫁衣裳,还讨不到半分好处。
若嘉惠去年没有赚到那么多钱,她可能一点也不会介意,但她见过猪跑啊。
人都是自私的,不止嘉惠。嘉惠面上不说,心里已经起了离意。
谢连成回来后不久,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他突然问嘉惠:“去年你应该赚了有十万吧?”
柳絮和嘉豪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
嘉惠脸不红心不跳,嘴里还含了一口饭,回道:“我年纪小,进货少,刚开始又不熟,有剩的臭的扔了一些,一个人看档,顶不住,下午为了早点歇着,都是不赚钱,折价处理了,哪里能赚到那么多?”
谢连成不信:“没有十万,七八万还是有的,你骗不了我。”
嘉惠矢口否认:“没有。”
隔天嘉惠守档,下午回到房间,发现她的房间里里外外都被人搜过。
嘉惠穷怕了,当时为防谢连成,才将钱放到罗丹那里。
看着被翻过的枕头,嘉惠闭上了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小的她心底有无限地悲凉。
嘉惠知道该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她在等一个契机。
王百汇怎么舍得放嘉惠离开?嘉惠为了避开他,经常故意将自己弄得很脏,让他生厌,让他嫌弃,就不来碰她。嘉惠不敢明面和王百汇闹翻,看着油腻的嘉惠,王百汇也嫌弃过她:“你一个小姑娘,要学会收拾一下自己。”
嘉惠很委屈:“我妈将钱全收走了,我爸的摊子赚的一点钱,还要还债,我没钱,怎么收拾自己的。”
王百汇叹气,隔了几天,给嘉惠转了五千块。
嘉惠看着钱,不知道怎么说,她不喜欢王百汇,当初就是利用他,让他给自己找个摊位,惠惠没想和他长久,达到目的后,故意恶心自己,让他生厌,王百汇偶尔叫她去时,都会慢慢帮她洗澡,帮她吹头发,会对她说:“你要爱惜自己。”
嘉惠都有些动心了,可是王百汇还是娶了表姐。
嘉惠不想做第二个依云,她是那样唾弃那个女人,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爸和那个女人造成的,她也知道自己和王百汇的事迟早会被人知道,她想及时抽身。
小小的县城,县官不如县管,若与王百汇闹翻,他翻脸,他爸和他哥的肉摊子说不定会弄砸。嘉惠看到过那些市场管理员掀了别人的摊位,被掀人却敢怒不敢言。
现实让嘉惠不敢冒然行事,她更怕王百汇闹起来,会让自己身败名裂。
熊炜的出现,让嘉惠有了新的主意。
熊炜父亲是民政局的,外公和外婆都是公务员,他们家的身份压得住王百汇。
嘉惠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地,去找王百汇,她抱着王百汇,可怜兮兮地说:“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你知道我喜欢你。可你说表姐有了孩子,你还是娶了她没有选我。我们不可能这样一辈子,我总要找男朋友嫁人的,熊炜是我的学长,他爸是民政局的一个领导,上学就追过我,还在市场为我打过架,如今他又来找我,说要娶我。”
王百汇有一点点不甘心,但也无所谓,嘉惠总是脏兮兮的,总败他的兴,他也腻了。嘉惠的一句,那男的爸是民政局的一个领导,我想攀攀。
王百汇听了,知道嘉惠攀不上熊炜,但也不想点穿她,主要是他也想甩了嘉惠,所以故意叹了口气:“若他对你不好,你再回来找我。”
那天王百汇从嘉惠身上起来,嘉惠拉着他求着:“你照顾着我哥和我爸一些,我念你一辈子。”
王百汇边穿裤子边应着:“好。”
听说嘉惠要去省城打工,柳絮和嘉豪都不乐意,嘉惠是一个免费的长工,他们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嘉惠从小主意就正,哪里会听人摆布,任父母和哥哥在家里怎么说,嘉惠左耳进,右耳出,从来不往心里过。
嘉惠到街上买了一个箱子,将最近买的几套衣服和鞋子放在箱子里,拿着刚刚换好的身份证,在母亲注视下,离开了家。
昨天晚上,嘉惠对家里人说今早会走,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没有人给她一分钱,没有人问她去哪。
火车站候车室里,罗丹在等嘉惠。
两个十八岁的女孩,笑着看着对方,同时伸手拥住了彼此。
这是罗丹和嘉惠第一次到省城,这是她们人生的新起点,她俩无比期待后来的人生旅程。
省城离县城并不远,火车三个半小时到,到了学校,嘉惠陪着罗丹注册、搬行李、找宿舍、充饭卡,两人一起跑前忙后,大汗淋漓。
嘉惠心疼罗丹,罗丹的床都是她帮着铺好的,嘉惠站在边上看着罗丹忙碌不停。
那天晚上,罗丹和嘉惠挤在宿舍的那张一米宽小床上睡觉,罗丹很兴奋很累,一切尘埃落定,顿时放松下来,很快她便沉沉睡去。
嘉惠双眼盯着蚊帐的顶,拿着一把蒲扇,慢慢地给罗丹扇着风,心中思绪万千:“若不是中途发生那么多变故,今天的我将会和罗丹一样了。”
嘉惠长长叹了口气,又无可奈何地笑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既然没有办法回头,那我就努力向前走。”
嘉惠在罗丹这里住了两天,罗丹宿舍的同学陆陆续续来齐,她看着同龄的女孩子,面上不显,心底里真的难过,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罗丹不让嘉惠走:“嘉惠,你就和我住一起,好不好?你一个人,能到哪里去?我不放心。”
嘉惠没有抬头,也整理行李边说:“熊炜给我租了房子,是你们学校后面的民房,我离你极近,咱们分不了,我有空就来找你。”
嘉惠极有主见,她性格张扬外向,罗丹却沉稳内向,两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和坚守。这两人其他时候都很好,只要提起熊炜,罗丹就不开心,而且这种不开心是直接挂在脸上的。
嘉惠知道,但是她不理会罗丹。
没过多久,嘉惠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熊炜说他到了。
罗丹再不情不愿,也得陪着嘉惠下楼。
熊炜学校和罗丹的学校隔得很近,学校后面的民房,都建得很高,全都是学生租住,一房一厅的套间四百块,多是同居的情侣和考研不想别人打扰的学生租住着。
熊炜帮嘉惠拖着行李走在前面,罗丹和嘉惠跟在后面,三个人一路无话。
熊炜给嘉惠租的房子离罗丹的学校走路需要二十多分钟,一房一厅带一个小厕所,有个阳台,阳台隔了一半当厨房。
房间里面凉席风扇、床上用品全都齐备,厨房里做饭的煤气和锅碗瓢盆都有,都是新的,锅上面的标签都没有撕掉。
罗丹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觉得无趣,只得默默地退了出来。
天阴沉沉的,和罗丹的心情一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罗丹心里堵得慌,她想找个人说话,拿出手机,却又不知和谁讲,从小到大,她的好朋友只有嘉惠。
嘉惠一直让罗丹不要恋爱,不要和熊炜说话,但是她却和熊炜混在了一起。罗丹为了打消嘉惠的念头,将熊炜和安悦在楼顶亲热的事说给嘉惠听:“嘉惠,熊炜真的不行。”
嘉惠却说:“罗丹,你好幼稚,谁还没一段过去,你都说他们分手了。熊炜对我很好,我是真的喜欢他。”
看着手上的手机,罗丹叹了一口气,这是嘉惠为庆祝她考上大学买给她的,两个人,一人一部,一样的牌子,一样的型号,嘉惠选的是黑色,白色的送给了罗丹。
嘉惠将手机拿给罗丹的时候,非常嚣张:“丹小妞,姐姐我赏给你的,你可要收好了,咱们黑白双煞,以后联手横行天下,必定所向披靡。”
罗丹拿着手机,也没有客气,开心地答道:“谢姐姐赏赐,妹妹谢过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可是说好联手横行天下的嘉惠,在罗丹开学的第一天,就抛下了她。
这时的罗丹,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陈奕读的那首《十年》: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爱,一边泪流……
天空下起了雨,罗丹没有避躲,雨下得急,雨水和着泪水一起流下。
一城烟雨一层纱!
罗丹行走在雨中,看着这满城的烟雨,无限的伤怀:人生的岔路口,我们总有一个人要先走,走着走着,终究还是散了,不管以后怎样,嘉惠,我愿你永运幸福!
熊炜拥着嘉惠,将她压在了出租屋的床上。
嘉惠闭着眼,想起罗丹离开时看她的眼,眼中的悲哀让人看了心痛,嘉惠什么都明白,她对罗丹展颜一笑,伸手牵住了熊炜的手。
罗丹和嘉惠之间始终有一层纱,她们永无法跨越。
接下来的军训让罗丹黑了许多,大学的一切都那么新奇,她累并快乐着,她放下一切,开始全身心地迎接自己新的生活。
嘉惠是闲不住的,自从那年穷得没有钱,要捡菜叶回家用水煮了加生抽和盐拌着当菜吃后,她对金钱,非常执着。
罗丹和熊炜开学后,她就出去找事做。
第一份工作是出租屋后面的早餐店,只做了一天,嘉惠就跑了。
早餐店环境真的太脏了,粉面都是泡在桶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桶是红色的,桶外面是黑乎乎的,那泡粉面的桶搁在厕所里的,厕所便池黄色黑的,从来没有刷洗过,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嘉惠想吐,第二天就不去了。
嘉惠搭着公车到市中心转,看到麦当劳招服务员,她前去应聘。
不用故意弄脏自己去恶心王百汇,现在的嘉惠,一头利落的短发,白T,浅蓝色牛仔裤,小白鞋,干净清爽,精神抖擞,招工的主管赵雪莉,一眼就看中了她。
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一千八,转正后,工资两千五,不包吃住,五险一金。
干净整洁的环境,和先前的早餐店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嘉惠马上就答应了。
麦当劳前一个月的培训,对一般人来说真的很辛苦,但对吃过苦头的嘉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主管赵雪莉,四十多岁,不苟言笑,要求非常严格。
入职前的5S培训:整顿、清扫、规范、素养、自律。这些条条框框,从服装、个人卫生、行为举止到卫生的标准,物品的摆放、食品品质管理等等这些别人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要求和规范,让一同招进来的十二个人,一个星期就走了一半。
嘉惠一向是聪慧的,对于文化学习,她有极强的接受和领悟能力。
嘉惠让赵雪莉对她另眼相看。
文化培训结束后,下店的工作,比上课更累,人又走了一半。
这些烦琐的工作再累,同起早摸黑贩猪肉,扛猪肉,卖猪肉和熏猪肉一比,实在是轻松太多。
人这一生,你在某个地方吃过的苦,只要你努力向前,在往后的岁月,它总会以另外的一种形式来回报你。
一个月后,嘉惠转正,成了麦当劳的正式员工。
罗丹和嘉惠都有了新的开始。
来源:幸运柳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