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般说来,古人大都写自作诗文,或尺牍草稿,易使文辞、心意、笔墨三者相互激荡,以此成就妙书合作。以此观之,学问文章之介入书法,颇含至理。又,黄庭坚《书缯卷后》云:
(续上)
一般说来,古人大都写自作诗文,或尺牍草稿,易使文辞、心意、笔墨三者相互激荡,以此成就妙书合作。以此观之,学问文章之介入书法,颇含至理。又,黄庭坚《书缯卷后》云:
学书要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政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只是俗人耳。余尝为少年言,士大夫处世可以百为,唯不可俗,俗便不可医也。
在黄庭坚看来,书法是君子之艺,兼具教化功能,故尔学书先学做人,复以圣哲经典之学开拓眼界胸次,陶冶性灵,使个人所善有所归依,如果似王著、周越之流唯重技法工夫,则人书并入俗格。又《跋与张载熙书卷后》云:
学字既成,且养于心中无俗气,然后可以作,示人为楷式。
何谓 “养于心中”?当以圣哲之学、学问文章为先,是为学养;次曰古法正宗,如锺、王、颜、杨之迹,观之既久,会心益深;三为个性新意,如东坡《记王平甫诗》所言之 “日锻月炼,非欲夸奇斗异,要当淘汰出合用字”,进入《书谱》“古不乖时,今不同弊” 之境,而后方可示人。这表明,传统大文艺观经苏、黄二家的推进阐发,业已深入到书法的方方面面,且具体可知可行,遂被世人接受。
绍圣以后,苏、黄累遭奸佞构陷,厄运连连,余生都是在流放中度过,所作诗文书画两次诏令禁毁,堪称浩劫。令人意外的是,由宋徽宗亲自主持编著的《宣和书谱》,每每以 “议者以为” 或直接录用而不著姓名的方式,称引苏、黄论书之语,对读书或学问文章与书法之关系,不仅频频采用,而且还有推进,殊令人不解。《宣和书谱》评论历代书家,或许是有意变化修辞,一样的问题采取了不同的表达方式。例如《正书》评薛道衡书云:
为文必杜门高卧,冥搜精思,故每一篇出则传播人口。然未闻以善书称者,岂以文掩之耶?盖文章、字画同出一道,特源同而派异耳。但要时以古今浇之,不尔则尘生其间,下笔作字处便同众人。观道衡《和南》正书一帖,亦非泯泯众人之笔也。
“文章、字画同出一道”,有两层意思。一曰基于《诗大序》,亦即传统大文艺观,在表达思想情感的功用方面完全一致;二曰文章有感而发,吟咏则有声无形,形之须借助文字,而文思与书意激荡相发,犹一枚铜钱的两面,故为是语。揆其义理,当为苏、黄观点的再度推进。又《正书》评元稹书法云:
其楷字,盖自有风流蕴藉,挟才子之气而动人眉睫也。要之诗中有笔,笔中有诗,而心画使之然耳。
这是典型的知人论书之法。元稹为诗人,与白居易合称 “元白”,其才华可知。诗人吟咏,妙在造语生动奇逸,境出诗外,才子风流尽显于诗,形之于翰墨,而其书法神行百变,余音绕梁,是诗如其人,书如其诗,“心画” 使之融合为一也。
心画,出杨雄《法言・问神》“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 语,谓用书面表达的文字,宋人始用以代指书法。明人唐顺之《跋自书康节诗送王龙溪后》云:“诗,心声也;字,心画也。字亦诗也,其亦有别传乎?” 正可与《宣和书谱》评元稹语互参。又《行书》评张籍云:
观夫字画凛然,其典雅斡旋处,当自与文章相表里,不必以书专得名也。
文章文采与书法相表里,则视文学为本源,书法所形亦即文章之美,与专攻于书法者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生动地诠释出东坡 “读书万卷始通神” 之所以然。《行书》又评杜牧《张好好诗》云:
作行草气格雄健,与其文章相表里。大抵书法至唐,自欧虞柳薛振起衰陋,故一时词人墨客落笔便有佳处,况如杜牧等辈耶?
由斯言可见,“学问文章之气” 之所以能 “发于笔墨之间”,属于因果、表里的自然关系,勉强不得,也摹仿不来。又《草书》评沈约云:
作草字亦工。大抵胸中所养不凡,见之笔下皆超绝。故善论书者,以谓胸中有万卷书,下笔自无俗气。约其得之。
从讲论原理,到推及一般,使之成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审美标准和价值观。《草书》又评贺知章(《唐贺知章孝经卷》)云:
忽有佳处,人谓其机会与造化争衡,非人工可到。盖胸中所养不凡,源远流长,自然之道。
积学既久,文采烂然,是谓之 “源远流长”,化为翰墨,适时便可 “与造化争衡”,洵属 “自然之道”,水到渠成者也。《草书》又评薛存贵云:
昔人学书未必不尽工,而罪在胸次。如存贵,端是学者之书,盖不必工字而字应佳耳。
既被称为“学者”,定然学富五车,学富则能涵养自身,涵养则胸次必然高远,写字即便不精巧,也必定有出色之处,此乃宋代书法审美的逻辑所在。这种道理正如苏东坡《跋汉杰画山》中所认为的那样,文人作画只需“获取其意气所达之处”,意到便止;画师所作即便精巧,也难以摆脱匠气。画作优劣,不在精巧粗拙,也不在物象的形态质地,而唯有根植于学养,下笔自然脱俗,格调韵味的高低自然就显现出来了。《草书》又评李建中云:
后之议者,又以谓唐末五代文章卑污,字画亦随之。若李建中书,犹有五代以来衰乱之气。
此评要点有二。其一为 “文章卑污”,书法亦随之如此,更为明确了文章与书法的主从因果关系;其二为 “衰乱之气” 的判断,源于《诗大序》“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 之说;言五代战乱,政乖民怨,既失正统传承,又无奋发振作之举,李书与之相似。这种将书法审美与批评置于传统大文艺观背景之下的做法,对于主流文化群体而言,极易产生共鸣,并被广泛接受,大概是立场所致。又,《行书》评陈叔怀云:
大抵昔人为文肆笔,莫不因其感而发。既得于心,遂应于手,亦自不知其所以然也。
所谓 “昔人为文肆笔”,无不是因为心中有感而自然抒发,与《诗大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相符,其渊源清晰可见。再者,诗文创作,形诸文字,付诸草稿,借笔转心,方成自然妙迹。“不知其所以然” 之语,或许从戴叔伦“人人细问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 (《张弼怀素上人草书歌》)句中化出。又,《正书》评李磎云:
其书见于楷法处,是宜皆有胜韵。大抵饱学宗儒,下笔无一点俗气而暗合书法,兹胸次使之然也。至于世之学者,其字非不尽工,而气韵病俗者,政坐胸次之罪,非乏规矩耳。如蹊破万卷之书,则其字岂可以重规叠矩之末,当以气韵得之也。
李磎楷书 “有胜韵”,原因在于博学 “破万卷之书”,不必拘泥于规规矩矩,即 “当以气韵得之”。对于 “饱学宗儒” 的书法而言,因其学识丰富、见识高远,下笔自然无 “俗气而暗合书法”,是因其胜在 “胸次”。此评的推衍使此理具有普遍性,也更易被接受。对于一般学书者来说,“其字非不尽工”,却病于俗韵,正是胸次低下的缘故。此判断结论尤其具有理论价值,影响颇为深远。《宣和书谱》类似的评述还有众多,足见当时之兴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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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大成国学堂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