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初夏是踩着露水悄悄到来的。清晨推开窗,风里带着青杏的酸涩和槐花的甜香,仿佛有人打翻了盛满春天的陶罐,又匆忙撒下一把新麦的芬芳。这时的阳光还不像盛夏那般炽烈,倒像是邻家刚及笄的少女,轻盈地在树梢间游走,将斑驳的光影绣在青石板上。
初夏是踩着露水悄悄到来的。清晨推开窗,风里带着青杏的酸涩和槐花的甜香,仿佛有人打翻了盛满春天的陶罐,又匆忙撒下一把新麦的芬芳。这时的阳光还不像盛夏那般炽烈,倒像是邻家刚及笄的少女,轻盈地在树梢间游走,将斑驳的光影绣在青石板上。
巷口的梧桐最懂初夏的心思。前日还蜷着嫩叶打盹,转眼就舒展成巴掌大的绿伞。风吹过时,千万片叶子簌簌作响,露出银白的叶背,仿佛无数蝴蝶在翩跹起舞。墙根的野蔷薇最为泼辣,一场春雨便让它攀着竹篱疯长,粉白的花瓣飘进邻家阿婆的腌菜坛,竟给酸黄瓜添了几分风情。最妙的是河边的垂柳,枝条垂入水中,钓起一池晃动的云影,惊得红蜻蜓点水逃开,涟漪一圈圈荡到对岸,摇碎了洗衣妇的棒槌声。
初夏的吃食总是带着水汽的。清晨的枇杷还沾着夜露,金黄果皮上浮着层薄霜,咬开时汁水四溢,酸得人眯起眼睛,却忍不住再剥一颗。菜场里阿婆的竹篮常藏着惊喜:紫红的桑葚染紫了指尖,青梅泡在玻璃罐里渐渐泛黄,最让人嘴馋的是新挖的藕带,脆生生地切段,用醋和辣椒一拌,能下三碗白粥。最难忘母亲做的艾草粿,糯米粉裹着黑芝麻馅,蒸笼掀开时,艾草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恍惚还是扎着羊角辫的年纪,蹲在灶台边偷吃刚出锅的粿子。
姑娘们的裙摆最先染上初夏的颜色。碎花裙掠过街角面包房,带起一阵甜香;白衬衫少年骑着单车穿过林荫道,衣角鼓成帆,载着满车蝉鸣。老裁缝铺的缝纫机又响起来了,蓝布门帘后飘出棉布浆洗过的味道。隔壁阿公总爱在这时候搬出藤椅,躺在院角的葡萄架下打盹,蒲扇盖在脸上,几缕银丝在风中轻轻颤动。蝉蜕还挂在树干上,空荡荡的壳里,藏着某个夏夜蜕变的秘密。
初夏的雨总是羞涩的。前半夜还能看见月牙儿挂在树梢,后半夜便听见雨珠敲打瓦当,叮叮咚咚,像谁在弹奏断弦的琴。清晨推门,满地泡桐花被雨水黏在青石板上,紫白相间,倒像打翻了胭脂盒。晾衣绳上的水珠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圆点,像一串未写完的省略号。孩子们却最爱这雨,踩着水花追蜗牛,看它们背着重重的壳,在雨痕里画出银亮的轨迹。
如今住在高楼里,再难见满墙的爬山虎与雨后的蜗牛。但每当槐花又香,枇杷渐黄,总觉得有阵穿堂风掠过记忆——那是初夏在翻动老相册,沙沙声里,童年与现在隔着二十几年光阴对望。原来岁月从未远走,它只是蜷在某片新叶的褶皱里,等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舒展成满树蝉鸣。
这含羞带怯的初夏啊,原是时光寄给人间的一封青涩情书。信笺上还沾着露水,字迹未干,却已让人读懂了所有关于生长的隐喻。
来源:晓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