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纪泽将我从垣山深处捡了回来,并为我取名凤凤,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里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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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大神一脚踹我下界。
好死不死,将我踹到了美男面前。
一夜过去,我狂敲美男的房门:
「陆云生,你要对我负责!那什么……做我夫君!」
他面不改色:「做梦。」
想赖账?
拿来吧你!
1
娘亲五百年前生下我就和人私奔了。
纪泽将我从垣山深处捡了回来,并为我取名凤凤,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里相依为命。
我曾问他为何如此取名。
他学公子哥穿得人模狗样,摇着水墨扇道:
「那自然是希望你能修成凤凰!」
搞笑。
分明我只是只野山鸡,和娘亲一母同胞的他也是。
不过若论修行,我的确是垣山中最有望飞升之人。
纪泽无半分仙骨,灵力更是少得可怜。
比起修炼,他更喜游戏人间。
而我化形后虽长得不咋样,但从小就是垣山霸主。
偶尔巡个山,山里的小妖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姑奶奶。
只是我患有寒症,灵力耗尽便会发作,深冬中更是疼得锥心刺骨,我不得不日夜勤练驭火术加以调节。
机缘巧合之下,我参透了一丝仙性,七窍喷火,差点把自己烧成一只烤鸡。
如今我成了这垣山中唯一的地仙。
今日我本该在天上参加天帝设下的百花宴,可现在却被捆仙索绑了个结实,还莫名其妙落入了臭道士的法阵中。
「妖孽,贫道这就送你归西。」
「死瞎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可是仙!」
「妖便是妖,蛊惑人心的东西,贫道从不信半分。」
法阵的强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若非动弹不得,我非得同这臭道士大战三百回合!!
等等,这道士怎的越看越眼熟?
这人我四百年前见过!
道士成精了?!
2
卯时,天还未亮,窑洞中却不见纪泽的身影。
最后我在石桌上发现一条织锦留仙裙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凤凤在天上好好表现,我体验人间疾苦去了!」
将寻欢作乐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的人,不,山鸡,也只他一只。
我将衣裙换上,乘着薄云歪歪扭扭地上了天。
刚在南天门站稳,一个黑黑的脑袋在我的衣襟处探头探脑。
「凤凤姐,我还是头一回来天上,好气派!」
「小没出息的,要是让垣山的妖怪些瞧见你这副模样,你的尊严可就没了!」
他叫敖右,是一条小黑蛇。
一百年前他被一只秃鹰追赶到垣山,濒死时被我所救,久而久之成了我的小跟班。
「害,你知我知,他们想来还没这个福分呢!」
「既然带你上来,就得乖乖听话,不可乱跑。」
向把守的天兵递了请帖,他打量了我好几眼才放我去了天仙池。
天官未至,天仙池中并无几人。
这也是我不喜欢天上的原因之一,太冷清,完全不似垣山那般接地气。
我也未曾见过天帝,因为总共也没上过几次天,上天也只为向各路仙君打听治我这寒症的法子。
我索性冲向满汉全席,先往衣襟处悄悄塞了一块玉露仙糕,而后开始大快朵颐。
这天上也就美食还算可取了。
不远处传来两个女声,听着颇为百媚千娇。
「哎,你说玉隐帝君今日会来么?」
「这就想得紧了?要我说啊,这六界第一美男还得是北斗仙君!」
我向那二人走去,手伸向了他们背后硕大的蟠桃。
刚放进嘴里,却不知被谁猛地踹了一脚。
蟠桃飞了,而我的织锦留仙裙也因着这一摔撕破了一截。
得,这下纪泽定会找我拼命。
「哪里来的野鸡,也配与我们同席?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姐姐,你闻到了吗?好大一股土包子味儿啊!」
是方才白日做梦的桃花仙子和杏花仙子。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请问方才是谁踢的我?」
「我踢的,如何?」
「桃花仙子,好好好。」
我当下抄起身边的蟠桃注入灵力砸向她的腿。
在山中横行霸道惯了,我下手一向没轻没重。
看她倒在地上疼得嗷嗷叫,我重新又拿起一个蟠桃啃了一口:
「不好意思啊,手滑。」
见有几位仙官朝这边观望,杏花仙子先前的嚣张散了个干净:
「妹妹高抬贵手,给个机会?你看你裙子也破了,我赔你一条可好,宴会还未开始,不如赏个脸来我宫殿中坐坐?」
「行。」
做人嘛,要大度。
可我是万万没想到,刚出天仙池没几步,那天杀的杏花仙子引我看云,另一边的桃花仙子飞快为我套上捆仙索,直接将我踹了下去。
3
那捆仙索便是上仙也能困住,更何况我一个小小地仙。
这番配合打得我猝不及防,能落地不死已是奇迹。
敖右个头小,我能护他毫发无伤,但我自己却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他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对不起,凤凤姐,我太弱了,这捆仙索我解不开!」
「捆仙索还在不断吸去我的灵力,敖右,你最好离我远些……」
「对了,我去找纪泽,凤凤姐你坚持住啊!」
他一溜烟就爬不见了。
臭小子,跑得是真快!
我没有余力思考,只觉眼皮子越来越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是如今这般光景。
我周围亮起了密密麻麻的法阵,在黑夜中尤其刺眼。
「臭道士!我再说一遍!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地仙!」
「胡言乱语,贫道只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妖气。」
「我身上还捆着捆仙索呢!这索只捆仙!瞎子不识货,你怕是个假道士吧!」
此时金光更甚,捆仙索竟也捆得更紧了!
我只觉浑身疼痛加剧,疼出汗来。
恍惚间,我见那道士大手一挥,金光霎时消失。
我身子一轻,直接瘫软在地。
那道士走近,在我身边蹲下,喃喃自语道:
「竟真是捆仙索……」
「臭、道士……我说了你不信。」
「姑娘为何这副模样倒在这荒山中?」
「遭仙……暗算,给我从、天上扔下来了。」
「是贫道冒犯了,这便帮姑娘解开。」
我眯着眼睛瞧他。
脸庞同四百年前那人极为相似,长着一双柳叶眼,皮肤白净,同画本中的小生一般。
只是他为我解开捆仙索的动作有些迟钝,极小心地摸索着。
我迟疑道:「你看不见?」
他动作一顿:「嗯。」
「抱歉啊,方才骂你瞎……」
「是贫道伤了姑娘在先,姑娘随我去住处疗伤吧。」
他将我扶起,然后蹲下,示意要背我。
方才着了那俩癫婆的道,我很难不警惕,但若不同他走,在这深山老林我又必死无疑。
我气若游丝,攀上了他的背:
「我叫凤凤,你呢?」
「贫道陆云生。」
4
陆云生身上有一股浅淡的檀香,闻着倒是令人安神舒心。
据他所说,此处是涞云山。
我从未到过此地,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儿同垣山隔了十万八千里。
正值深秋时节,我身上这件衣裙经不住风吹,再加上方才灵力耗尽,有些压不住寒症了。
为转移注意力,我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既目不能视,如何认路?」
「贫道自小法力超越常人,感知力亦如此,避开人和草木还是能做到。」
「那你又、为何在这深山中?」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良久才出声:
「因贫道是吸妖体质,被道观视作不祥赶了出来……不过无碍,今日与贫道同行的还有小师弟,观主特意派来照顾贫道起居的。」
「什么贫道,你、不是叫陆云生吗……」
「……」
不多时,他背着我走到一处还算幽静的院子,开口唤道:
「师弟!」
然而久久无人回应。
我的睫毛上凝结了霜雪,身体再也忍不住打颤:
「你那师弟、说不定……早跑了。」
我从陆云生背后滑落,晕死过去。
5
恍惚中,我听见阵阵磨刀声。
少年身着布衣背对着我,但依稀能看清他的侧脸,是和陆云生极为相似的脸。
我在案板上不停挣扎,可还是被他按住。
就在他即将挥刀斩向我的脖子时,纪泽一脸惊恐地冲了进来。
我记起来了,四百年前我还没化形,因贪玩出山被这少年抓住。
纵然是纪泽也没想到,垣山竟还有人类出没,若非他及时将我救下,我早成了一锅鸡汤。
也正是那次过后,我极少出垣山,开始认真修炼,逐步成为垣山一姐。
身体冷到极致,沉重的痛感仿佛要将我撕裂,直到一股暖流汇入,我才如释重负,继续睡去。
醒来时天刚亮,嘴里一股甜腻,我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姑娘醒了?」
陆云生正在一旁的禅椅上打坐,朝我的方向侧了侧身。
梦里少年磨刀的场景历历在目,我吓得魂飞魄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您贵庚?」
许是我声音太高,将他吓得一抖:
「二、二十又三。」
那还好,并非同一个人。
他脸色有些发白,手腕处的伤口还未结痂,扎眼的很。
我问:「你喂我喝血了?」
「嗯,昨夜你的身体冷得异常,我便给你喂了些血,想着兴许能有用,如今看来果真……」
我掀开被子,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凤凤姑娘?」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打坐的姿势也被我悉数扰乱。
果然,昨日并非我的错觉,他背着我下山时,我便感受到了丝丝暖流在与体内的寒气对抗,方才将他抱住也是。
昨夜他喂我喝血,更是直接将寒气抵消掉了个七七八八。
这不是捡到宝了吗?
我喜出望外,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行啊陆云生!我有救了!多谢多谢!」
他却轻轻将我推开,耳尖染上一丝绯红:
「凤凤姑娘,你我孤男寡女,搂搂抱抱,不合适。」
我愣怔在他身边。
美男当前,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如此,陆云生,你做我夫君可好?」
6
向陆云生解释一番后,他食指抵在薄唇下,有些犹豫。
「你的意思是,或许我能帮你治好寒症?」
「目前看来是这样……讨个地仙做老婆也不亏,我样样都会,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你的起居!」
怕他不答应,我抱着他的手臂摇晃道:「好不好嘛~」
平日里纪泽看的画本中,那些个娇娇女子便是如此惺惺作态,没曾想今日竟让我用上了。
为了解决这该死的寒症,这脸谁爱要谁要吧!
见他僵在原地,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云生哥哥,做我夫君好不好~」
「不好,」他将手臂抽出来,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声音微沉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可知嫁为人妇意味着什么?」
「可是……」
「住下可以,但做你夫君,免谈。」
然后陆云生将我赶了出去,我犹记得他关上门时,脸上的表情同他将我困在法阵中那会儿一样严肃。
他大约是将我当作了女色狼。
就这样,他躲了我整整三日,一直在他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我为他做的吃食他也并未动过。
分明我的手艺连纪泽都会夸赞的,不尝尝真是可惜了。
第三日晚上,我端着还在冒热气的鱼汤不知第几次站在他房前。
「陆云生,都几天了,你好歹吃些东西吧!」
房中灯火敞亮,他纤长的影子被烛火打在窗棂上,忽明忽灭。
不理我。
「你们修道之人都这样抗饿吗……那我自己吃了。」
我的小声嘟囔中竟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颓丧。
吓得我赶紧甩了甩头。
垣山一姐怎能如此垂头丧气?!
然而刚转身我便身子一歪,整个人软倒下去,手中的瓷碗猝然滑落,在这夜里发出一声巨响。
果然不对劲。
我原以为陆云生喂我喝血后,再加上我自己运气调节便能压住寒症。
可这几日我的灵力非但无法凝聚,还在一点点地在流失。
如今又来了,寒症发作的前兆。
我无力动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槛和纹丝不动的房门。
陆云生,你当真这样狠心!
我鼻头一酸,倏忽间,房门开了。
他轻叹一声,分明看不见,却还是瞧向我所在的方向:
「凤凤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引我出来。」
他竟怀疑我是装的?
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哆嗦得更厉害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陆云生,你混蛋!」
「凤凤,我是个瞎子……」
委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想想这几日费心费力讨好他,他都视而不见。
眼睛一热,我小声啜泣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异常,蹲下身来扶我。
「好冷,你的寒症又犯了?」
「嗯,从前、都没这样的。」
「我现在喂血给你。」
「你别自残了……且治标、不治本。」
「那我该如何做?」
「云生,你、抱抱我吧……」
不知怎的,我竟哭得有些停不下来。
他笨拙地为我擦眼泪,将我往他怀里拢了拢,轻声细语地说:
「对不起,凤凤。」
那股似有似无的檀香逐渐将我安抚下来,我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7
陆云生答应了做我的夫君。
那晚后他主动担起了责任,说我体内的寒症反噬应当与他的金光阵有关,无意中伤了我的根本。
在这深山老林中,无法举行繁杂的仪式,他便编了个草戒为我戴上,拉着我的手,口中振振有词:
「今陆云生在此立誓,与凤凤结为夫妻,风雨同舟共济,穷尽一生护她平安,守她安宁。」
他虽看不见,但骨子里的认真却将我感染了个遍。
那一刻,我似乎有些理解娘亲为何要同别人私奔了。
于是我同他约法三章,不许自残喂血。
白日里我照顾他起居,同他修炼,夜里他抱着我睡觉,为我供能。
小时候,纪泽也哄过我入睡,所以我躺得十分自然。
陆云生倒是扭扭捏捏,身子僵得像木头。
我每回都免不了戏弄他的想法,老说些不堪入耳的情话,将他逗得面红耳热后安然入睡。
今夜我好不容易忍住,躺在他身边同他聊了会儿正经的。
「云生,你说你是吸妖体质,为何我却没见这附近有妖?」
「因为都被我来时除了个干净。」
「那你对你这体质可有何了解?」
「并无,似乎生来便如此,我本就是师父捡回道观的,儿时与他人并未有何差异,可随着我年岁增长,妖力强盛的大妖前仆后继找上道观,那里便也留不得我了。」
他眸光暗了暗,轻咬下唇,自嘲道:
「我法力高强又如何,终究是个残废,是个人人唾弃的怪胎。」
我翻了个身,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不许乱说,我不唾弃你,如今我没你可活不下去。」
我还没看遍这大千世界,怎能因寒症而死。
随后我又把玩起他的长发,捻起一撮扫过他的脸颊,继续说:
「若你说你是怪胎,那我也是怪胎,两个怪胎,天生一对儿!」
这番话不知怎的竟将他逗笑了,他眼尾细长,微微上挑的模样还怪好看的。
他将我的手握住,放在嘴边轻轻落下一吻。
「谢谢你,凤凤。」
他的唇瓣柔软轻盈,触感透过指尖直击我的大脑,我忽的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夜我睡得不似先前那样安稳了。
8
一个月后。
敖右依然不知所踪,也不知他寻到纪泽了没有。
如今我虽靠云生压着寒症,但还是无法凝聚灵力,也无法离开这涞云山。
山里冷得早些,房梁上已零零星星被落雪盖住。
入冬后,山里几乎很难再猎到动物,可前两日我竟无意间发现了晶丝雪兔。
据说这奇珍异兽只在黎明出没,肉质肥美,是修仙者进食之上乘。
在垣山我都不曾见过,不过可惜让它跑了。
所以今日我打算去寻它,逮回来打打牙祭。
天还未亮,云生还熟睡着。
我铁了心要将那晶丝雪兔料理得喷香,于是我穿戴整齐独自上山,循着之前留下的标记一点点摸过去。
那兔子虽胆小,但每日必会去吃那老藤树的叶子,我只需在旁边守着。
蹲了一刻钟后,它终于出现。
我特意带了能关住异兽的铁翼笼,只需对准它扔过去便可将它捕获。
可我刚动一步,那吃得正香的兔子却被惊得跳起来,一个急刹蹬地便往反方向跑去。
我哼哧哼哧追了五里路,就在那雪兔唾手可得之时,它忽的往地里一钻。
而我一脚踩空,往下坠去。
自小在山中长大,这点意外对我来说轻轻松松。
甬道暗而狭长,尽头却是一片光亮,我轻踢两下,在空中翻滚两圈安然落地。
这下方竟是一处极宽的天然洞穴!
此时,晶丝雪兔窝在我正前方不动了。
好机会!
我腕间一亮,铁翼笼从容纳宝器的天地镯中显现,我拽紧笼子往晶丝雪兔的方向猛的一挥,雪兔只挣扎了一瞬便被锁紧。
「跑?你往哪里跑?」
周围的五彩晶石似乎是在回应我的声音,一阵一阵地发亮,光怪陆离。
正当我寻思怎样从这洞中出去时,脑海中竟响起怪音,震得我眼前一黑。
「哈哈哈哈哈!老朽今日走大运了!来的还是个地仙!」
刹那间,周身黑雾弥漫,我被黑线绑紧不能动弹。
黑雾化作一团似狼非狼的模样,在我身边嗅来嗅去。
糟了,竟是妖?还是千年老妖!云生不是说将妖怪都除干净了吗?
好在天地镯中还有些降妖的法器。
嗯?我镯子呢?
「哦哟哟!小姑娘还藏着宝贝呢?」
我的天地镯不知何时被他扒了去。
「臭老头!快将镯子还我!」
「没礼貌的小东西,老朽这就吃了你精进修为,吾名黄大仙,记好了!!」
身上的黑线猝然缩紧,我猛地咳出血来。
它竟是黄鼠狼?难怪方才开始我身子便僵硬得慌,竟是来自本能的害怕。
我使不出仙术,只能眼看着黑雾对我张开血盆大口。
可惜了,晶丝雪兔还没能烧给云生尝尝。
眼前逐渐漆黑。
弹指间,一道天雷落下。
那黑雾痛呼一声,猛的将我放开。
一瞬的坠感后,我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急急如律令!!」
「老朽藏了千年!不!不!!」
金光在眼前扩散开来,我半眯着眼,瞧见那黑影扭曲惨叫着。
随后耳边的嘈杂声被云生胸腔震动的声音代替。
「没事了,凤凤。」
他的胸口有些微微起伏,似乎是急着赶过来的。
我顺势往他怀里钻了钻。
9
我将烤好的兔腿递给云生时,他轻拂衣袖侧身偏向另一边。
院中安静得过分,只听得见柴火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我挪了挪屁股,挤到他身边,试探着扒拉他的手臂。
「云生,别生气了,我错了……」
「你可还记得我先前说过什么?」
「记得!出门要同你一起。」
「所以今日呢?」
「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他忽的转过身捏住我双肩,声音拔高了几分,「丧妻之喜?若是我今日没能及时赶到,怕是只能为你哭丧了!」
陆云生还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
今日一遭,我也心有余悸,此刻被他这样瞧着,心里还泛起了几分酸涩,但我自知理亏,即便是双肩被他捏得发疼,我也全盘承受他的怒气。
半晌,他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他将手缩了回去,轻声道:「凤凤,我……」
我趁势抱住他,将头埋在了他怀里,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云生,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好不好。」
他轻叹一声,环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
「说不过你,罢了,我便再信你一回。」
这夜我睡得出奇地安稳。
翌日我清醒时,身后云生的呼吸还均匀着,最近他每回都比我醒得晚,只因他坚持要哄我睡着后才睡。
我想翻身瞧他,刚动了动,却不料将他惊醒。
他嗓音嘶哑,迷迷糊糊道:「凤凤?」
这一声唤得我心间颤了颤,我身体一缩,大腿贴上了一处硬物。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云生抱着我的手臂明显紧了紧。
我顿时脸如火烧,张口就来: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还未念完,云生将我翻了个身,我的腮帮子被他用大手捏住。
他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和无奈:「别念了……」
「这可是你教我的。」
须臾,他的脸贴了上来,在我唇边印下一吻,随后蹭了蹭我的鼻尖说:
「静心咒并非这样用的,笨蛋。」
陆云生若是妖,那一定是狐狸精!
正当我羞得眼睛四处乱瞟时,院外传来陌生的女声:
「师兄!师兄你在吗?」
10
此刻我同那女子在主屋面面相觑。
快将我瞪出花儿来时,她忽的指着我,扭头看向云生,嘴巴耷拉到了地上,大声问道:
「师兄,这丑女人是谁?」
「念真,不得无礼……她叫凤凤,是我妻子。」
「什……?」她差点跳起来,紧接着眼底漫上了泪水,眼神在我和云生之间来回瞟,最后定格在云生身上,「师兄你……怎会娶她?此前我也从未见过啊!定是她勾引的你!」
「休得胡言!念真,我与道观已无任何瓜葛,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云生在桌下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向我介绍道:
「凤凤,这是念真,是师父的女儿,我的小师妹。」
我蜷着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转头对另一头那气冲冲的女人笑脸相迎。
「原来是师妹啊,幸会幸会!」
「谁是你师妹?别乱叫!」念真拍桌而起,随后竟扑到了云生身边,猫叫似地说,「师兄,爹爹回来后听说大伯将你赶出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如今道观有爹爹坐镇,你跟我回去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嘴上虽如此说,但他那片刻的愣怔我却看在了眼里。
我毫不犹豫起身将那扒在云生身上的咸猪手打掉,声音有些冷了下来:
「师妹如此纠缠有妇之夫是否太不知礼数了?」
「你!你们!」念真捂着手,眼神犀利道,「师兄,我说的你不听,那我便叫爹爹亲自来请你!」
她猛地跺了一下脚,只留下一句冷哼,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云生还呆坐在桌前。
我想也没想,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直戳了当地说:
「陆云生,你果然还是想回去的吧。」
他不置可否,只是冲我笑了笑,拿下我双手将我拥进怀中。
11
过了仅仅三日,云生便从我眼前消失。
我醒来时身边被褥下已凉了个透,寻了半晌,只发现了他留下的字条。
用法力凝成的字迹气韵生动:
【凤凤,我离开几日,很快回来,勿念。】
字条旁还有一个鼓鼓的纸偶,纸偶上附着的法力极强,同他身体里的那股暖流一样。
应当是怕我压不住寒症特意留的。
可我乖乖等了他三日,他没有回来。
夜里,我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草戒,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不会真被那个凶巴巴的小师妹给拐跑了吧?
哪有自家夫君被拐跑了妻子还坐以待毙的道理?!
等不及天亮我便从床上跳起,抓起纸偶挂在胸前,下山寻他去了。
他曾同我说过那道观,名为无定观,其实离这涞云山也不远,翻过山头过两条街再翻过一座山便是。
隐蔽是隐蔽了些,不过我还是问过好些人后一路来到了无定观。
冬日里午时也冷得人打颤,那看门的道童也不例外。
他将我拦下,估计是见我穿得单薄且寒酸,咂了咂嘴:
「啧,本观今日不施粥,若是讨饭还是去别处吧!」
我面上带笑,只抖了抖手腕,一把金豆豆赫然躺在手掌间,看得那道童眼神发直。
「你说现在我能进不能进?」
「能!当然能!小道眼拙,没看出姑娘竟是贵客!」
那道童摩梭这双手,紧紧盯着我手中的金豆。
我冷着脸将手腕一扣,松开五指,金豆豆啪嗒一声散落得到处都是。
那道童突然如疯魔了一般趴在地上捡豆子,生怕我将豆子捡走。
这豆子自然是假的,是我先前变来骗纪泽剩下的。
连看门的道童都如此不正常,这道观究竟……
我睨了那道童一眼,问道:
「喂,陆云生可在道观里?」
道童一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满是嫌恶:
「原来你找那个怪胎啊,真不明白那怪胎有什么好的。」
这时,朱红色的道观门缓缓敞开,我见着了云生,还有站在他身旁,挽着他手臂的小师妹。
12
我被他们领到了一处禅院,念真紧贴着云生对着我咄咄逼人。
「你没听错,师兄现在是我的了,况且爹爹本就有意将我许配给师兄,你这丑八怪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念真,师父还在等我们,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云生拍了拍她的肩,她冲我做了个鬼脸后笑得灿烂,爽快地离开了。
我声音有些发冷:「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
「陆云生,你当真要弃我于不顾?」
「……凤凤,你走吧。」
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我上前甩了他一巴掌,揪住他的衣襟,喊道:
「走是不可能走的,陆云生,你这辈子都是我夫君!」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未说半个字,只将我的手拿开。
扬起的纯白道袍起迷了我的眼。
「随你,既然要住下那便老实些,别想乱跑。」
他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再一次从我眼前消失。
这间禅院设有结界,我出不去,于是在屋子里乱转起来。
屋子布局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木桌。
窗边还放着一个纸偶,同云生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或许是他落下的。
说起来我还从未送过什么东西给他……送什么送?!他都快成别人夫君了!
我赌气往床上一躺,凡人之躯赶了半天路,疲惫感猛地袭来,我眼皮直打架,分明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可被褥上的檀香太过熟悉,让我实在抵不住困意。
黄昏时亦是他将我唤醒。
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他坐在桌边瞧着我。
我明知故问:「干嘛?」
「过来吃饭。」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嘴里念叨着:
「我不吃,你找你的小师妹去,让我饿死算了。」
一片死寂。
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同在涞云山初见时一般,那回他也不吃我做的饭。
我还撇着嘴细数往事,不知他何时来到了我背后,将我连着被子抱起来,按到椅子里,顺便施了个法将我捆住。
我挣扎道:「陆云生,你究竟要作甚?」
他并未回答我,只是僵着脸端起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饭喂到我嘴边。
我扭过头,却被他又掰回去。
他眼神空空,皱着眉,嗓音提高了几分:
「你吃不吃?」
我的脸颊被他捏得有些疼,眼睛酸胀冒出泪花来,我呜咽着吸了吸鼻子:
「呜呜呜呜陆云生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凶我的……」
我哭起来一向一发不可收拾,好在他终于松开了手。
一个轻柔的吻将我的嘴堵住。
如捧珍宝,细细雕琢。
分明都要娶别人了,渣男!
我狠狠地咬了下去,嘴里漫上了血腥,他却毫无察觉一般,吻得更深。
直到我喘不过气,求饶了,他才将我放开。
我摊在椅子上神魂颠倒,他却淡然自若起身说:
「我得走了,你要是实在不想吃那便饿着,晚上早些休息,别乱跑。」
13
不乱跑是不可能的。
约莫是方才吃了云生一口血,我顿感灵力大增,这结界薄如蝉翼,我一碰就破。
趁着月黑风高,我打算在这道观中转转。
今日除了那看门的道童,我再没见过其他道士,此时更是安静得诡异,唯一还亮着的只有西北方一处高耸的建筑。
我脚下轻点几步上了房檐,往亮处而去。
接近后,我瞧见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藏宝阁。
可既然是藏宝阁,怎会无人看守?
陷阱也好,机关也罢,闯一闯便知!
这地方竟比我想象中还容易进。
一共有三层,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我挨个儿看过去,神鸳枪、辟风伞、护魂水……个个都是顶好的宝贝。
我腕间的天地镯是上好的凤纹石制成的,灵性极佳,似乎感应到大量宝器存在,正嗡嗡震动着。
或许这里有能治我寒症的极品?
我一路寻到最顶层,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
也对,若是真有,云生早就同我说了。
须臾,我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就是凤凤?老衲等你很久了。」
我转身戒备,手中凝聚起灵力。
来者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白眉道士,杵着禅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六尺之外。
「您是?」
「老衲法号弘元,凤凤姑娘是来寻云生的?」
「您是观主?」
「非也,观主乃老衲之胞兄,老衲不过是云生的师父。」
「原来如此,凤凤失敬了,」我冲他抱了抱拳,「那么弘元道长可否告知我云生在何处?」
他捋了捋胡子,为难道:
「这就无法告知姑娘了,不过请姑娘放心,明日一过,老衲自会将他还你。」
我抑制不住冷哼:「道长这是何意?您的爱女可是说您要将她许配给云生了。」
弘元道长轻敲禅杖,长叹一声:
「凤凤姑娘有所不知,我老来得女,念真她娘又难产而亡,老衲对念真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的。
「她对云生有情我也知晓,但老衲深知云生无意,并未强求。
「你还记得她先前来寻你们么?便是那回她下山时中了我仇家妖道的摄魂咒,若是被刺激,便会爆体而亡。」
那也不是你们抢我男人的理由啊?!
我按捺住心里的不爽听他继续道:
「明日便是满月之日,老衲或许能借日月星辰之力解除摄魂咒,在此之前,念真离不开云生,我虽不想勉强他,但他是主动要求留下的。」
我猛锤边上的石桌,锋利的桌边将我的手掌划破,汩汩鲜血顺着石桌流下,我狠狠盯着他道:
「最好如你所说,若是你不将他还我,我定会倾尽所有,与无定观势不两立!」
14
一夜未眠。
翌日天刚亮,我在院子里打坐,试着运气调理。
自打昨日来了以后,体内那股寒劲时而安分时而暴动,总觉得冥冥之中在与什么东西共鸣。
灵力似乎停止流失了?
然我刚睁眼,便对上一双许久未见的眼睛。
不等我出声,纪泽便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揉着我的头发,哭丧着脸道:
「我的小祖宗诶,你可知我找你了好久!就差找上天去了!」
我被他揉得找不着北,含糊不清地问:
「你、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施了障眼法,偷偷进来的。」
还未等我细想,我身子一轻,白色道袍横在了我和纪泽中间。
云生一掌将纪泽打得后退两步,脸色有些苍白,话语刻薄低冷:
「你是谁?对她动手动脚是想作甚?!」
纪泽显然摸不着头脑,活像民间的地痞混混,歪着嘴指着云生道:
「哈?你哪位?莫名其妙!哦哟,是个瞎子?有病就治!她是我相依为命之人!」
这样说似乎更容易误会了。
云生噤了声,似乎在等我发话,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踮脚在他耳边微微开口:
「纪泽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我最亲近之人。」
见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道袍都被他捏得起了皱,我差点没憋住唇齿间那报复成功的笑。
紧接着他迅速抓住了我的手臂,同时,院门边传来一声尖叫。
「师兄?!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她!」
昨夜弘元道长好像说不能刺激她来着?
我下意识想将云生的手甩开,而他却变本加厉将我一扯,搂在了怀中。
念真双手惊恐地捂着脸朝我们奔来,嘴里不停念着:
「不!师兄是我的!贱女人!你给我滚!」
然而跑到一半,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开始扭曲,我猛然闭上眼睛,不忍看这残酷的画面。
一声巨响后我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一片雪白,禅院消失不见,弘元道长、念真和纪泽都逐渐远去。
只有云生在摇晃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我的名字。
15
「凤凤!凤凤!!」
我头疼欲裂,只觉身体忽冷忽热,似乎有两股力量在对抗。
耳边还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差一点,就差一点,老朽便将这女娃吞噬殆尽了!臭小子!你如何破识破的?」
我睁眼便见云生嘴角渗血,喘着粗气将我护在怀中,周围是他划下的结界,忽闪忽闪地快破开了。
我和他还身处在涞云山那洞穴内!
「云生……」我吊着一口气,「那黄鼠狼怎么……你不是将它……」
他将我往怀里紧了紧,抬眸朝向结界外的黑影,缓缓地说:
「它太过卑鄙,留了一手偷袭我们,且他并非什么黄鼠狼,而是能化作任何形态的千面梦妖,他化作我的师父入梦,可我师父早死了。」
外头那黑影狂笑不止:
「小子!就算你破了我的梦境,将她救下又如何?你可知她是何身份?」
「她是我妻子。」
云生说得斩钉截铁,我身子不由得颤了颤,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倒吸一口凉气。
千面梦妖一瞬间的安静后,话语中尽是鄙夷:
「哈?我管你什么七子八子的,你小子瞎就算了,老朽活了几千年,一眼便看出她身体里封印着上古妖兽玄冰六翼狼!」
什么狼?
「这样强大的妖兽封在这女娃身体里实在是可惜,老朽这就将你二人吞吃入腹!可恶的天帝老儿,害得我猥琐发育两千年,待我妖力恢复便将你碎尸万段!」
结界外霎时异光乍现,轮番敲打着即将支离破碎的结界。
云生受到猛烈冲击,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身体的钝痛仿佛要将我撕裂,我想抬手为他擦血,却没半分力气。
千面梦妖的笑声逐渐扭曲,吵得我闭眼皱起了眉。
今日让这妖怪逃出去,六界定会大乱,若我有足够的力量……
瞬息间,脑中一片嗡鸣,一切事物被放慢,停止。
忽远忽近的声音附着冷气,令人听了如身陷冰窖:
「丫头,你想要力量吗?」
16
再睁眼时,四周风雪交加,我和云生处于雪山之巅。
「凤凤,看身后!」
我转了个身。
身后赫然趴着一匹巨兽。
全身上下如冰晶般透亮,看着像狼,但背上却长着六只翅膀,光是趴在那里便有气吞山河之势,只是它的右前腿被又粗又长的铁链栓得死死的。
莫非这就是封印在我体内的那只妖兽?
它抬了抬眼皮,刚张嘴,就冒出许多寒气:
「哟,来了?」
云生牵住我的手,我对上了他坚定的视线,随后看向那玄冰六翼狼。
「方才是你在唤我?」
「正是。」
玄冰六翼狼站起抖了抖身子,掀起一阵风雪后又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说:
「若不是本座出手,你和你相好的已经死了。」
「这话可不太对,若是我和云生死了,你也跑不了,你是不得不出手吧。」
它神情一滞,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有意思,丫头,明目张胆挑衅本座的,你还是头一个。」
「也不见得,我要是头一个,你怕是也不会被封印住了。」
「你这小丫头!」它似乎有些气急败坏,鼻孔连续冒着冷气,「你要说是那就是吧,不过本座可提醒你,本座已被封印,此刻将外界冻结也只是一时的,要真想将那千面梦妖消灭,还得靠你们自己。」
云生悄悄握了握我的手,望向它问道:
「此话怎讲?」
玄冰六翼狼盯了云生半晌,开始解释:
「若这女娃是开门的锁,你便是钥匙,好好想想你为何是吸妖体质吧。」
云生忽的一怔,握着我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
我在他俩之间看来看去也未看出个所以然,索性找起了茬,冲玄冰六翼狼喊道:
「我如何信你说的话?你又怎能保证我们击败千面梦妖后你不会对我们出手?」
玄冰六翼狼扬了扬右前腿上梆硬的锁链说:
「托你娘亲的福,如今本座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出生时便吸走了本座大半灵力,本座可没余力对你出手。」
「你不恨我吗?」
「本就是还你娘亲的人情,」玄冰六翼狼开始不耐烦,上下交叠了一次前爪,「行了行了,赶紧将事情解决了,别扰本座清净,还没睡够呢!」
「等等,狼兄,你说清楚啊!」
我话音未落便觉天旋地转,风雪过境,一切归于无。
17
我如溺水般醒来,对上了云生的视线,惊诧溢于言表。
我正想问他悟出了什么,而他却释然地笑着抚摸我的脸颊,微微俯身,唇瓣与我贴合,将我的话语悉数堵住。
舌尖酥麻,绵密而柔软,猛烈的檀香混着血腥侵入我的五脏六腑。
半晌,他将我放开,抵住我的额头道:
「凤凤,我记起来了,我本就是为你而生。」
外面的千面梦妖还在疯狂敲击结界,云生却视而不见继续说:
「我曾是昆仑山上的火煞珠,只因天帝怜爱,得了一丝仙性,化了形。这一世与你相遇,助你涅槃重生便是我的使命。」
我无法动弹,只能断断续续吐出几字:「你在……说些、什么?」
「没事的,凤凤,相信我。」
云生蹭了蹭我的头顶,而后我听见他掷地有声:
「四海八荒,诸神见证!以吾之骨,重塑其身!以吾之血,重塑其魂!万劫不复,助其涅槃!」
话音刚落,我浑身一震,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燃烧。
连同他一起。
「云生,你快离我远些!」
我挣扎着想将他推开,他却纹丝不动,甚至将我抱得更紧了。
窜天的大火将他的皮肤一点点融化,无论我怎样驱动灵力都无法将这大火停下。
「陆云生,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哭着捶打他的肩膀,就连眼泪也被大火蒸发,最后拉着他控诉道:「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凤凤,你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凤凰。」
留下这句话后,他从我眼前彻底消失,化作一股灵力涌入到我体内。
云生的结界消失了。
千面梦妖的攻击透过结界朝我打来,我顿时力量喷涌,将他伸过来的黑影灼烧了一半。
我从地上站起,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掰断又重组了一遍,皮肤也被撕裂,可我感觉不到疼痛,满身的怒火直指千面梦妖。
「什么?你是凰族?凰族不是早就灭绝了吗?不可能的!」
他猝然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倒是有些畏手畏脚缩成了一团。
「梦妖!便是你逼死了我夫君!」
我大手一挥,凤焰在头顶凝成球,汇聚拔山盖世之力砸向千面梦妖,毫不停歇。
梦妖的求饶声我充耳不闻,我只呆愣地听着洞穴中火球砸落和燃烧的回响。
恍惚间,似乎有一股同源的灵力轻轻拥住了我,盖住我的耳朵,覆上我的眼睑。
18
纪泽说发现我时,我已晕倒在涞云山那洞穴中,而千面梦妖早被我灭了个干净。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纪泽终于将他知道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我的娘亲是凰族遗孤,是四海八荒最美之人,与纪泽是金兰之交。
当年天帝统一仙界时,娘亲曾为他征战四方,仙界统一后,她消失了一段时日,再回凰族故居丹穴山时,便挺了个大肚子。
娘亲对她消失这段时日绝口不提,只是央求纪泽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晓,甚至天帝。
无奈之下,他将娘亲带去了九州之外的垣山,凭娘亲的本事,隐去一座山的气息不在话下。
而我体内封印着玄冰六翼狼之事他也是知晓的。
玄冰六翼狼因躲避妖界追杀,逃窜至垣山,被娘亲所救,因着娘亲灵力强大可保它平安,便留在了垣山。
可娘亲生我时却出了意外,灵力波动太强,全集中在了我身上,我险些被烧死。
娘亲本就奄奄一息,却还是坚持要将我救活,可我身上的灵力无法取出,在走投无路之时,玄冰六翼狼主动提出以它之身压制我体内的灵力。
两难之下,娘亲耗尽寿元将玄冰六翼狼连同自己的一魂一魄封印在了我体内,保住了我的性命。
娘亲香消玉殒前最后交代纪泽的,便是好好将我养大,让我自由自在活着。
原来娘亲从未抛弃过我。
涅槃后我的样貌发生了大变化,回到垣山时,山里的妖怪无一不惊掉下巴,特别是敖右,见我跟见了鬼一样,小尾巴缠着我确认了不下十遍。
纪泽说我如今倒是与娘亲有八分相似。
可变美又如何,实力大增又如何,谁都不知道,我的夫君陆云生永远的离开了。
19
回到垣山三个月后。
若不是我还留着云生编给我的草戒,我大概会以为与他相遇,结为夫妻也是梦妖为我设下的梦境。
梦妖之梦,凡入梦之人都毫无自觉且会性情大变,只有在情绪波动巨大之时方会破梦而出。
我望着小院中的水池,不禁幻想若是云生知道我长这副模样会不会被迷得晕头转向。
想着想着眼角便晕出了泪水。
纪泽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他吓得变了脸色:
「我滴个乖乖!被自己美哭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将眼泪擦干净,剜了他一眼:
「去去去,难得变漂亮,我臭个美还不行了?」
「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对了,你该上天了,别忘了日子。」
我在涞云山闹出的动静不小,甚至传进了天帝的耳朵里,这梦妖祸害六界一朝被天帝重伤,竟躲藏了两千年,天帝听闻后要嘉奖我。
临行前,我问纪泽:「你早就知道我是他的女儿对吧。」
他的回答如我所料:「当然,我本想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但如今你涅槃重生,怕是瞒也瞒不住咯,见着天帝了可别给他好脸色!」
这回我并未再带上敖右,而是独自上了天。
南天门的天兵看我不再似从前那般鄙夷,反而眼中满是惊讶和欣赏。
我并未理会他,只径直往里走去。
上天的第一件事,不是见天帝,也不是要奖赏。
我直接去了百花殿。
20
我将桃花仙子和杏花仙子的居所烧得一干二净。
看她们跌坐在地上边哭边指责我的「罪行」,我锻金锦袖一挥,拍拍屁股走人。
这事儿惊动了天兵天将,正好,这下不用我去见天帝,他自会来见我了。
天帝大张旗鼓赶来,我本以为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实则不然,长相还颇为俊美,举手投足之间帝尊风范尽显。
他一见我便走不动道,眼珠子瞪得极大。
「沐儿……是你么?」
「娘亲已经去世了。」
天帝大惊失色,整个人晃了一晃,周围的天兵大约是没见过天帝如此失态的模样,表情都有些许怪异。
「你……你叫什么名字,何时生的。」
「凤凤,五百年前生在垣山。」
天帝颤抖着手向我走来,嘴里念叨着:
「垣山,垣山,她躲我竟都躲到九州之外去了……」
我不知道作何回答。
他又惊又怕地瞧着我的脸色,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凤凤,你娘亲,真的没救了吗?」
「我身体里还有娘亲的一魂一魄,若是连您也救不了,那这天下当真无人能救了。」
「我定会想法子将沐儿救活,只求她不要再躲着我……」
后来天帝才同我讲,娘亲从他身边逃开都是误会。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天帝要娶西海龙王的女儿,恰好在宴会时,那西海龙王的女儿贴到他身边,又被娘亲给撞见。
娘亲本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二话不说收拾行李从天帝身边消失。
这五百年来,天帝将六界翻了个遍都没能找着娘亲,没曾想娘亲竟跑到了九州之外,隐去了气息。
剩下的事情,便等天帝将娘亲救活后,他二人慢慢清算。
我不出意外地成了唯一的帝女,天帝为我赐名凤翎,响八荒,号九州,百鸟齐鸣,迎我回天。
桃花仙子和杏花仙子控诉我不成,反而被冠上了「谋害帝女」的罪名,打入天牢。
21
在天上的时候,我更喜欢栖息在天仙池旁,因为从那里可以直接看到涞云山。
久而久之,天界各仙都默认了天仙池独属帝女凤翎一人,且帝女脾气不好,若无事都不会擅自打扰。
这日我又趴在池边那颗扶桑树旁,望着涞云山发呆。
即便池中雾气再浓,我也警觉地发现有人靠近。
我的凤尾化作烈火朝树下的人影扇去,脱口而出:
「哪个不长眼的……」
可随之而来的是心里的一阵刺痛,我当初便是这样对云生口出狂言。
我下意识地想将凤尾收回,可我还没习惯凤凰之姿,控制不当,只能干瞧着凤尾朝那人打下去。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凤焰竟未能伤他分毫。
而凤尾带起的风将池中雾气撩拨开,我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是与我朝思暮想之人一模一样的容貌!
不可能!
我狼狈起身,却重心不稳跌了下去。
他飞身将我接住,稳稳落在地上。
我还未出声,他却比我先开口:
「凤凤,不,如今该叫你凤翎帝女了,你怎的还是这样冒失?」
「你、陆云生?不对……你究竟是谁?」
他虽与云生极为相似,但眼前之人眼目清明,他的衣袍如星辰加身,并非道士,反而更像哪路神仙。
「我是玉隐帝君,亦是陆云生,更是你的夫君,」他带着些许落寞的神情,笑道,「这才过了几日,我的凤凤就不认我了。」
我摆出苦笑:「你既然是玉隐帝君,又怎会和云生是同一个人?」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我的额间,熟悉的檀香钻进鼻腔,我有些不受控制地鼻酸了。
他将我搂在了怀中,同云生那样哄着我:
「凤凤,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劫。」
我猛地捶打他的胸口,他任由我撒泼。
累罢,我趴在他怀里小声说:「你不会再一声不响离开了吧。」
「不会,哪怕你不要我,我也会跟上来的。」
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九州之外,与你同在。
来源:牛奶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