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那头的声音客气又疏离，我却攥紧了手机，指节都发了白。窗外，夕阳正把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对面的楼顶上，像打翻的蛋黄液。我嗯了一声，喉咙干得厉害。

引子

“陈阳，恭喜你，你被录用了。”

手机那头的声音客气又疏离，我却攥紧了手机，指节都发了白。窗外，夕阳正把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对面的楼顶上，像打翻的蛋黄液。我嗯了一声，喉咙干得厉害。

“明天上午九点，来公司办入职手续，具体地址和注意事项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好的，谢谢您，张经理。”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胸口却像压了块石头，闷得慌。星辰科技，这个行业里人人都想挤进去的独角兽公司，我竟然真的拿到了offer。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黄昏。我和林晚坐在学校湖边的长椅上，她把头靠在我肩上，手里拿着一根快要融化的冰棍。

“陈阳，我们毕业了就留在市里，好不好？”她轻声说，眼睛里闪着光，“我打听过了，星辰科技今年校招，我们一起去试试！”

那时候的星辰科技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出名，只是个初创公司。可林晚对它有种近乎偏执的热情，她说，她喜欢那家公司的理念。

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好，都听你的。”

我以为，我们会一起投简历，一起面试，一起拿到offer，然后在这个城市里扎下根来。可我妈，李娟女士，亲手掐灭了我们所有的幻想。

林晚第一次上我们家吃饭，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她有些拘谨，坐在沙发上，腰挺得笔直。我妈端着一盘水果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那眼神，不像看未来的儿媳妇，倒像菜市场里挑拣一颗有虫眼的白菜。

“小林是哪里人啊？”我妈坐下来，随口问道。

“阿姨，我老家是南边一个小县城的。”林晚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我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哦，外地的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一个弟弟，还在上学。”

“那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妈……在我老家那边做点小生意。”林晚攥紧了衣角，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那顿饭吃得异常沉闷。饭后，林晚主动去厨房洗碗，我妈把我拉到阳台上，压低了声音：“儿子，这姑娘不行。”

我心里一沉，“妈，您说什么呢？林晚多好啊。”

“好什么好？外地人，家里还有个弟弟，这就是个无底洞！你跟她在一起，以后有你受的！”我妈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妈是过来人，不会看错的。这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子，心思多着呢。”

我试图争辩，但她根本不听。从那天起，我妈开始了她的“持久战”。她今天说老家邻居的女儿考上了公务员，明天说她同事的侄女在市里有两套房。每次林晚来，她都冷着一张脸，话里话外地挤兑她。

林晚是个要强的姑娘，她不哭不闹，只是在我面前越来越沉默。我夹在中间，心力交瘁。我劝我妈，求我妈，甚至跟她大吵了一架，可她铁了心，认定了林晚会拖累我一辈子。

我心里乱糟糟的，总想着再给我点时间，等我工作稳定了，我妈也许就会改变主意。我真是太天真了，完全没意识到我妈的耐心早就用完了。

那天，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我妈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

“她来过了。”我妈冷冷地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冲过去拿起信封。里面是我送给林晚的那条项链，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陈阳，我们算了吧。

字迹有些潦草，好像写的时候手在抖。

“妈，你跟她说什么了？”我冲着我妈吼道，眼睛都红了。

“我说什么了？我只是把道理跟她讲清楚了！”我妈也站了起来，声音比我还大，“我告诉她，我们家就你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她要是真心为你好，就该自己离开！”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了。我冲出家门，发疯似的给林晚打电话，可她的手机关机了。我去她租的房子找她，房东说她下午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她就这么消失了，从我的世界里，干干净净。

我颓废了很久，工作也丢了。我妈看着我那个样子，大概也有些后悔，但她嘴上从不认错，只是默默地给我做饭，洗衣服。她说：“儿子，忘了她吧，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更好的？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第二个林晚。

这五年来，我换了几份工作，不好不坏地混着。我妈也给我安排了好几次相亲，我都敷衍了事。我知道，她心里急，怕我打一辈子光棍。可我心里那个空洞，谁也填不上。

我再也没想过去星辰科技。那个地方，承载了我和林晚最美好的梦想，也成了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直到上个月，一个猎头找到了我。他说星辰科技有个职位非常适合我，薪资待遇也远超我现在的水平。我鬼使神差地，就同意去试试。

也许是这几年积累的经验起了作用，面试异常顺利。一路过关斩将，我拿到了最后的offer。

可现在，我拿着这个offer，心里却五味杂陈。我终于要走进我们曾经梦想的地方了，可是，身边却再也没有了她。

我推开房门，我妈正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她看见我，立刻关了火，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儿子，回来啦？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我看着她鬓边新增的白发，心里那点怨气忽然就散了。这五年，她也老了很多。

我换了鞋，把包放在沙发上，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找到了。星辰科技，明天就去办入职。”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开了花。“星辰科技？那可是个大公司啊！哎哟我的好儿子，你可真有出息！妈就知道你行！”

她高兴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这下好了，工作稳定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你王阿姨前几天还说，她单位有个姑娘……”

我打断了她：“妈，我累了，先进屋了。”

我不想听这些。我关上房门，把自己扔在床上，黑暗瞬间将我包裹。

我心想，这算什么呢？命运的捉弄吗？它费尽周折地把我推到了这里，是为了告诉我，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她，还是为了让我记住，我当初是多么的无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明天起，我就要一个人，走进那个我们共同的梦里了。

第一章 一份新工作

第二天一早，我被闹钟叫醒。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带着一丝凉意。我妈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两个煎得金黄的鸡蛋，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快吃，吃了好有精神去上班。”她把筷子递到我手里，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第一天上班，别迟到了，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我点点头，默默地喝着粥。这几年，我跟妈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再提林晚，不提那段过去。日子就像温水，不好不坏地过着。可我知道，那根刺，一直扎在我们俩心里。

到了公司楼下，我抬头看了看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楼，“星辰科技”四个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办入D职手续、领工牌、熟悉环境，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带我的是人事部的张经理，就是昨天给我打电话的那位。他把我领到一个靠窗的工位，笑着说：“陈阳，以后你就在这个项目组了。你们的总监出差了，下午才回来。我先介绍同事给你认识。”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和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同事们都很客气，对我这个新人点头微笑。我的直属领导叫李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稀疏，但人很和善。

“小陈，别紧张，就当自己家一样。”李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组主要负责技术研发，最近在攻克一个新项目，担子可不轻啊。”

我连忙说：“李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中午，李哥带着我去了公司食堂。食堂很大，菜品也丰富。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一边吃一边跟我聊着组里的情况。

“我们这个部门啊，压力是最大的，当然，机会也是最多的。”李哥喝了口汤，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我们部门的总监是谁吗？”

我摇摇头。

“林总监，林晚。”李哥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她可是个传奇人物。五年前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她就来了，那时候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就五年，从一个普通职员做到了研发部的总监，你说厉不厉害？”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我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林……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不会是她。她早就离开这个城市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却翻江倒海。我多想问问李哥，那个林总监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可我怕，我怕听到那个我既渴望又恐惧的答案。

李哥没注意到我的异样，继续说道：“林总监做事雷厉风行，要求特别高。你在她手下干活，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过她也公平，只要你有能力，她从不吝啬提拔。我们组好几个骨干，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我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脑子里乱成一团。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我想多了。可那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在我耳边盘旋不去。

下午，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可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我既盼着那个“林总监”快点回来，又怕她回来。

这种煎熬，就像在等待一场宣判。

大约三点钟的时候，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我听到有人小声说：“林总监回来了。”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一个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化着淡妆，眼神清亮又锐利。她踩着高跟鞋，步子又快又稳，所到之处，人们都纷纷站起来跟她打招呼。

“林总，您回来了。”

“林总，这次出差顺利吗？”

她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我的目光，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死死地锁在她身上。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清晰的轮廓，那挺翘的鼻梁，还有那薄薄的嘴唇。陌生的，是她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那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冷漠。

是她。真的是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她是高高在上的总监，而我，是她手下的一个新兵。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我心里苦涩地想。五年前，我妈嫌弃她是个没家底的外地姑娘。五年后，她成了我遥不可及的上司。

她似乎还没注意到我，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那间独立办公室。李哥跟了进去，估计是去汇报工作。

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我的手在微微发抖。我该怎么办？装作不认识她？还是……

我不敢想下去。我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

过了大概十分钟，李哥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小陈，林总监叫你进去一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办公室里很安静，我能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好奇和探究。

我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我心里乱极了，像一团缠绕的线。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是该惊讶，还是该平静？是该叫她林总监，还是……林晚？不，我不能那么叫她。我们之间，早就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深吸一口气，我终于敲响了那扇门。

“请进。”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声音，只是少了当年的温柔，多了几分威严。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二章 故人是上司

办公室很宽敞，装修风格简约又现代。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林晚就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头也没抬。

“你就是新来的陈阳？”她淡淡地问，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

“是，林总监。”我拘谨地站在办公桌前，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一丝波澜。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但稍纵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拉开椅子坐下，腰背挺得笔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

“你的简历我看过了。”她把手里的文件合上，放在一边，“之前的项目经验还不错。不过，我们部门的要求很高，希望你尽快适应。”

她的语气，完全是上级对下级的口吻，公事公办，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我会努力的，林总监。”我低声说。

“嗯。”她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李组长应该跟你说了，我们最近在做一个新项目，叫‘启明星计划’。这个项目对公司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从明天起，你也加入这个项目组。”

“好的。”

“项目资料，待会儿李组长会发给你。你今天下班前，把它看完，明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我要听听你的初步想法。”她看着我，眼神锐利，“有问题吗？”

“没……没有。”我有些结巴。今天下班前看完？那得是多厚的资料？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嘲讽。“怎么，觉得有难度？如果你觉得胜任不了，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那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刺了我一下。我立刻挺直了腰杆，“没有难度，我保证完成任务。”

“那就好。”她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了另一份文件，“你出去吧。”

我站起身，默默地退出了她的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回到工位，李哥果然把一份厚厚的电子文档发了过来。我点开一看，头都大了。专业术语、数据分析、市场报告……密密麻麻，足足有上百页。

我苦笑了一下。这是她给我的下马威吗？还是在考验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输，尤其不能在她面前输。我攥紧了拳头，心里憋着一股劲。这五年来，我浑浑噩噩地过着，早就没了当年的锐气。是她的出现，重新点燃了我心里的那团火。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头扎进了那堆资料里。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地走了。很快，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像散落一地的碎钻。

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就起来去茶水间冲了杯速溶咖啡。咖啡很苦，正好能提提神。

我端着咖啡，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总监办公室门口。门缝里透出灯光，她还没走。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推开门进去，问她一句：这五年，你过得好吗？

可我终究没有那个勇气。我们之间，早就不是能问候彼此的关系了。

我回到座位上，继续看资料。看到夜里九点多，我妈打来了电话。

“儿子，怎么还不回来？第一天上班就加班这么晚啊？”我妈的语气里带着心疼。

“嗯，有个紧急的任务。”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那你也得注意身体啊。饭吃了吗？”

“还没。”

“哎哟，这怎么行！你等着，妈给你送饭过去。”

“别了，妈，太晚了，不安全。”我赶紧阻止她，“我待会儿就在楼下随便吃点。”

又聊了几句，我才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我一抬头，正好看见林晚从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她也看见了我，脚步顿了一下。

“还没走？”她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报告还没看完。”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大门走去。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别太晚了，注意身体。”

说完，她就推门出去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我愣在原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句“注意身体”，是客套，还是……我不敢深想。我只觉得，那颗沉寂了五年的心，似乎又开始微微地疼了起来。

晚上十一点，我终于看完了所有资料，并且整理出了一份简单的思路摘要。我关上电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大楼。

深夜的街道很安静，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我站在路边，等了半天才打到一辆车。

回到家，我妈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听到开门声，她立刻醒了。

“回来了？”她站起来，给我倒了杯热水，“快喝点，暖暖身子。锅里还给你留着饭呢。”

我接过水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妈，以后别等我了，早点睡。”

“我不等你，睡不踏实。”她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儿子，工作这么辛苦，图什么呀。”

我没说话。图什么？或许，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吧。

我妈看着我疲惫的样子，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儿子，你王阿姨又跟我说了，她那个同事的侄女，人真的不错，是个老师，工作稳定，人也本分。要不……这个周末见个面？”

又是相亲。我心里一阵烦躁。

“妈，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事。”

“怎么能不考虑呢？你都快三十了！”我妈的声音高了起来，“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那个外地姑娘？”

她终究还是提起了她。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您能不能别提她了！”

“我怎么就不能提了？要不是她，你能耽误到现在？”我妈也来了气，“我当初就说了，她不是个好东西，你看，我说对了吧？一转眼就没影了，把你一个人扔下，这种女人，有什么好想的！”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告诉她，那个她口中“不是好东西”的女人，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是她引以为傲的“大公司”里的高管，她会是什么表情？

我真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我怕，我怕看到她震惊、尴尬，甚至羞愧的脸。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我心想，这真是天大的讽刺。我妈费尽心机赶走的人，如今却成了我必须仰望的存在。而我，还要在她面前，假装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这种日子，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第三章 一场硬仗

第二天早上的部门例会，气氛有些凝重。林晚坐在会议室首位，表情严肃。

“关于‘启明星计划’，昨天已经把资料发给大家了。现在，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她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陈阳，你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对我的第一次考验。

我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昨晚熬夜做的功课，此刻派上了用场。我从项目的技术难点、市场前景和团队分工三个方面，谈了自己的看法，还提出了几个初步的解决方案。

我说的时候，林晚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也没有任何表情。

等我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我有些忐忑地坐下，不知道自己说得到底好不好。

“想法不错，但还不够深入。”林晚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有分量，“你提到的几个技术难点，确实是我们要攻克的方向。但是，你的解决方案，过于理想化，没有考虑到实际操作中的成本和时间周期。”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问题。

“这个项目，公司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们必须拿出看得见的成果。”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所以，我需要的是切实可行的方案，不是纸上谈兵。”

接下来，她开始布置任务，把整个项目拆分成了几个模块，责任到人。

“陈阳，”她最后叫到我的名字，“核心算法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我愣住了。核心算法，是整个项目最难啃的骨头。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一个新人？

不仅是我，会议室里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李哥更是忍不住开口：“林总，核心算法是不是……让陈阳来负责，会不会太冒险了？”

林晚看了李哥一眼，淡淡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我的判断。”

她又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挑战，“陈...阳，你敢接吗？”

她叫我的名字，刻意顿了一下，那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陌生又刺耳。

我能说不敢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如果退缩了，以后还怎么在部门里立足？

我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敢。”

“好。”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我给你一周时间，下周五之前，我要看到初步的算法模型。”

会议结束了。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看好戏的。

李哥把我拉到一边，忧心忡忡地说：“小陈，你太冲动了。林总监这是在给你出难题啊。核心算法，我们组里几个老将都不敢轻易碰，你一个新人……”

“李哥，我知道。”我打断他，“但既然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白天和同事讨论，晚上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查资料，建模型。我把大学里学的知识全都翻了出来，又找了无数相关的论文和案例。

我像一根绷紧了的弦，不敢有丝毫松懈。我心里很清楚，这是林晚给我的机会，也是对我的考验。如果我做好了，就能在公司站稳脚跟。如果搞砸了，我可能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一份迟到了五年的尊严。

周三晚上，我遇到了一个瓶颈。一个关键的数据接口，我怎么调试都不对。我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烦躁地抓着头发。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已经指向了十一点。我叹了口气，起身去倒水。

经过林晚办公室门口时，我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她也还没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进。”

我推门进去，看到她正戴着一副防蓝光眼镜，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林总监，这么晚还没休息？”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嗯，有点事要处理。你呢？算法模型有进展了？”

“遇到点问题。”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个数据接口，一直调不通。”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把你的电脑拿过来。”

我愣了一下，赶紧跑出去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抱了进来。

她让我把电脑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然后起身走到我身边。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飘进我的鼻子里，还是五年前那个熟悉的味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弯下腰，凑近屏幕，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我站在她身旁，能清晰地看到她鬓角的几根碎发，还有她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感觉到她呼吸的热气。这个场景，恍惚间让我回到了大学的图书馆。那时候，她也经常这样，凑在我身边，教我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又酸又涩。五年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变了，唯一没变的，似乎只有她身上这股认真劲。

“你这里的逻辑判断写反了。”她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指着屏幕上的一行代码，“输入和输出的参数，应该这样定义。”

她一边说，一边帮我修改。几分钟后，她直起身子，说：“你再试试。”

我坐下来，重新运行程序。这一次，屏幕上显示“调试成功”。

我心里一阵狂喜，激动地抬起头，“林总监，谢谢您！”

“不用。”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戴上了眼镜，语气又恢复了那种疏离，“这是你的工作，我只是指点一下。最终能不能完成，还要看你自己。”

我抱着电脑，退出了她的办公室。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否则，她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陈阳啊陈阳，你别自作多情了。她现在是你的上司，她帮你，只是为了整个项目，为了公司的利益。你们之间，除了工作，再也没有别的了。

我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甩出脑海。我告诉自己，要专注，要冷静。这场硬仗，我才刚刚开始打。

第四章 旧日的影子

周五下午，我准时把初步的算法模型交到了林晚的办公桌上。

她当着我的面，打开了文件，一行一行地仔细审查。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滑动鼠标的轻微声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

这几天我几乎没怎么合眼，整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报告，更像是一份迟到了五年的答卷。我希望能向她证明，我不是当年那个遇到事情只会逃避的懦夫。

过了很久，她终于抬起头，看着我。

“做得不错。”她平静地说，“比我预期的要好。逻辑清晰，结构也相对完整。虽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优化，但作为初步模型，已经合格了。”

听到“合格”两个字，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两。

“谢谢林总监。”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她把文件关掉，“这个周末，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周一，我们开个小组会，讨论下一步的优化方案。”

“好的。”我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她忽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递给我。“你的胃，还是老毛病吗？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好。这是胃药，我平时备着的，你拿去吧。”

我看着她手里的药瓶，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的胃不好，是大学时落下的毛病，一忙起来就容易犯。那时候，每次我胃疼，林晚都会跑遍学校附近的药店，给我买药，然后逼着我喝下滚烫的小米粥。

她还记得。她竟然还记得。

我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接过药瓶，药瓶上还带着她指尖的余温。

“谢谢。”我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工作是工作，身体是身体。”她的语气依然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出去吧。”

我走出她的办公室，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虚浮。我紧紧地攥着那个小小的药瓶，心里翻江倒海。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真的对我毫无感觉了，为什么还要关心我的胃病？如果她心里还有我，为什么又要对我那么冷漠疏离？

我搞不懂。女人的心思，比我写的代码要复杂一万倍。

这个周末，我难得睡了个好觉。周六早上，我妈看我精神不错，又旧事重提。

“儿子，你王阿姨又来电话了，问我们这边到底什么意思。那个女老师，人家等着回话呢。”

我正喝着豆浆，闻言皱起了眉头。“妈，您就不能让我清静两天吗？”

“我倒是想让你清静，可你的年纪不清静了啊！”我妈把一根油条拍在桌子上，“你到底怎么想的，给妈一个准话！你要是还想着那个姓林的，你就跟妈说，妈……妈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去帮你问问！”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我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五年来，她一直对林晚充满敌意，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子？

“妈，您……”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叹了口气，眼圈有些红，“这几年，你心里不痛快，妈都看在眼里。是我不好，当初是我太固执了，拆散了你们。要是……要是那个姑娘还没嫁人，你要是还喜欢她，妈不拦着了。”

我看着我妈，心里五味杂杂陈。我知道，她是真的后悔了。这五年来，我的消沉，她比谁都看得清楚。时间终究还是磨平了她的棱角和偏见。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我心里苦笑。妈，您知道吗？您当年看不起的那个外地姑娘，现在已经是您儿子公司的总监了。我们之间，早就不是您点头就能成的关系了。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五年的光阴，是身份的悬殊，是那道我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坎。

这些话，我没法跟她说。

“妈，都过去了。”我放下碗筷，轻声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工作工作，工作能当饭吃，能陪你过一辈子吗？”我妈不甘心地说。

“能。”我站起身，“妈，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我逃一样地离开了家。我怕再待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我走到了我们大学门口。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还在，只是招牌旧了些。我记得，林晚最喜欢喝他们家的珍珠奶 "茶，每次都要双份珍珠。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点了一杯珍珠奶茶。

奶茶还是那个味道，甜得有些发腻。可喝奶茶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和希望。我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我和林晚。

那时候的我们，多好啊。我们以为，只要两个人努力，就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现实的阻力，有多么强大。

一个念头忽然从我心底冒了出来。或许，我应该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不为别的，只为了给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呢？以同事的身份？还是……前男友的身份？

无论哪一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合时宜。

我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忽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

“请问，是陈阳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

“是我，您是？”

“你好，我叫周毅，是林晚的……朋友。”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五章 不速之客

周毅。这个名字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慢慢地割。

“你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林晚今晚有个大学同学的聚会，她本来不想去的，但大家都很想见见她。她手机没电了，让我帮忙联系一下她通讯录里的人，看看有没有顺路的，能载她一程。我看到你的名字，就冒昧打过来了。不知道方不方便？”

大学同学聚会？我怎么不知道？

我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个周毅，和林晚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能用她的手机打电话？他们……在一起了吗？

“陈阳？你还在听吗？”周毅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在。”我深吸一口气，“方便。你们在哪儿？”

他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我挂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麻。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我不该去。那是个我完全不属于的场合，去了只会自取其辱。可情感上，我却控制不住地想去看看。我想看看，她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想看看，那个叫周毅的男人，到底是谁。

最终，我还是发动了车子。

我赶到那家餐厅时，天已经黑了。包厢里很热闹，坐了二十多个人，都是我们大学同系的同学。很多人我都还有印象，但都变得成熟了许多。

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看到了林晚。她就坐在主位上，身边坐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周毅。

林晚看到我，也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阳？你怎么来了？”一个以前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哥们儿站了起来，惊讶地问。

“我……我路过。”我撒了个谎，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来都来了，快坐！”那哥们儿热情地把我拉到他旁边的空位上。

我坐下后，如坐针毡。我能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在我、林晚和周毅之间来回逡巡。当年的事情，系里很多人都知道。

“小晚，这位是？”周毅微笑着看向林晚，轻声问道。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林晚的椅背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密。

“我大学同学，陈阳。”林晚淡淡地介绍道，然后又对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态度，客气又疏离，仿佛我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接下来的时间，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漫长的煎熬。他们聊着各自的工作，聊着家庭和孩子，聊着那些我完全插不上话的话题。

我像一个局外人，尴尬地坐在那里，只能埋头喝着杯子里的酸梅汤。

席间，周毅对林晚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会帮她夹菜，会提醒她少喝点酒，会在她说话的时候，用一种温柔又专注的眼神看着她。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追她。

而林晚，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明确地拒绝。

我心里堵得难受，像塞了一块湿海绵，又胀又重。我终于明白，我和她之间，是真的回不去了。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圈子，甚至可能，即将有新的爱人。而我，还停留在五年前的那个雨夜，走不出来。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站起身，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没人挽留我。

我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林晚的声音。

“陈阳，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她走了过来，和我一起出了包厢。走廊里很安静，和包厢里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挺好的。”我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对你很好。”

她沉默了。

“祝你幸福。”我说完这四个字，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知道她在我身后站了多久。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城市的霓虹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妈还没睡，坐在客厅等我。

“怎么才回来？喝酒了？”她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

“没有。”

“那你去哪儿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不想跟她说话，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陈阳！”我妈在身后叫住我，“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见到她了？”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是妈对不起你。”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把自己扔在床上。黑暗中，我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我心想，也许这样也好。亲眼看到了，也就死心了。我应该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就像我妈说的，去相亲，去找一个安稳本分的姑娘，结婚生子，过完这平凡的一生。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痛呢？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周一上班，我刻意躲着林晚。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下午，李哥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份文件。

“小陈，公司下个月有个去德国总部交流学习的机会，为期三个月。林总监推荐了你。”

我愣住了。“我？我才来多久？”

“林总监说你能力强，有潜力，是个可造之材。”李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羡慕地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你小子，运气真好。”

我拿着那份文件，心里却百感交集。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提拔我，还是想……把我支开？把我从她的世界里，远远地推开？

我拿着文件，走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这一次，我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进去了。

她正在打电话，看到我进来，愣了一下，然后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待会儿再打给你”，就挂了电话。

“有事？”她看着我，眉头微蹙。

我把那份文件拍在她的办公桌上。“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公司给的机会，我觉得你适合，就推荐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在打发我走，对吗？”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第六章 迟来的摊牌

林晚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陈阳，请你注意你的身份和语气。”她冷冷地说，“这是公司，我是你的上司。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从工作的角度出发。”

“工作？”我冷笑一声，“你敢说你推荐我去德国，没有一点私人原因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碍着你了？影响你和那个周毅发展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看到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受伤。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我想道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出去。”她别过头，不再看我，“我不想再跟你说任何话。”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我知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用最伤人的话，刺痛了她，也刺痛了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我妈看我那个样子，吓坏了。

“儿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利？”

我没说话，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和林晚在办公室争吵的画面，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回放。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像刀子一样，在我心上刻下深深的痕 V痕。

我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第二天，我去公司，听说林晚请了病假。李哥说，她好像是急性肠胃炎犯了，在家休息。

我心里又急又愧。我知道，她的肠胃炎，肯定是被我气的。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李哥要了林晚家的地址。

我买了些清淡的粥和水果，开车去了她家。那是一个很高档的小区，安保很严。我跟保安说是她同事，来看望她，才被放了进去。

我站在她家门口，心里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见我。

我按了门铃，等了很久，门才打开。

林晚穿着一身家居服，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她看到我，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戒备。

“你来干什么？”

“我……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你带了点粥。”

她没有接，只是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我。“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林晚，”我鼓起勇气，叫了她的名字，“对不起。昨天……是我混蛋，我不该说那些话。”

她沉默了，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我们能……谈谈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侧过身，让我进去了。

她的家很大，装修得很温馨。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一个可爱的毛绒熊。这让我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公司里那么强势的她，生活中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我把粥放在餐桌上，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吧。”她指了指沙发，自己先去厨房倒了杯水。

我们相对而坐，气氛尴尬又沉重。

“周毅，”她忽然开口，“是我爸妈战友的儿子。他们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但我们只是朋友。”

我愣住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至于推荐你去德国，”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是真的觉得，那对你的职业发展有好处。星辰科技的平台很大，只要你努力，你的未来，不可限量。我不想因为我们过去的关系，耽误了你。”

“那你呢？”我脱口而出，“你的未来呢？”

她苦笑了一下。“我？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

“好吗？”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一阵刺痛，“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生病了都没人照顾，这也叫好吗？”

“陈阳，”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五年前，在你家楼下，你说让我给你时间，让你去说服你妈妈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是的！”我激动地站起来，“我那时候是想……”

“你想什么不重要了。”她平静地说，“重要的是，你没有留住我。你选择了你的家庭，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我也做了我的选择。”

“这些年，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很辛苦。我加班到深夜，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也害怕过。我生病了，躺在床上，也希望能有个人给我倒杯水。可是，我都挺过来了。”

“陈阳，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需要躲在你身后，寻求保护的小姑娘了。我现在，可以保护我自己。”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碎了我心里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终于明白，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人，更是一个女孩最宝贵的青春和信任。而这些，是我用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

“对不起。”我看着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林晚，真的……对不起。”

那天，我们在她家里，聊了很久。我们把五年前的误会，五年来的心酸，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我们都哭了。

那是一场迟到了五年的摊牌。我们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过去，也终于可以，放过彼此。

我从她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开着车，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我妈坐在沙发上，神情紧张。看到我，她立刻站了起来。

“儿子，你……你去了？”

我点点头。

“她……她怎么样了？”

我看着我妈，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和鬓角的白发，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我走到她面前，平静地说：“妈，你猜，我现在的老板是谁？”

第七章 理解的力量

我妈愣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老板？你老板是谁，妈怎么会知道？”

“她姓林，叫林晚。”

我把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我家这个小小的客厅里炸响了。

我妈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煞白。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住沙发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再说一遍？”

“我的顶头上司，星辰科技的研发部总监，就是林晚。”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把这个她最不愿相信的事实，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羞愧和悔恨，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怎么……怎么会……”她喃喃自语，像是丢了魂一样。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提醒着我们，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五年前，在她眼里，林晚是一个来自小地方、家庭条件不好、会拖累我一辈子的外地姑娘。她用尽了手段，把她从我身边赶走。

五年后，这个她看不起的姑娘，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了她引以为傲的“大公司”里的高管，成了她儿子的上司。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响亮的耳光了。

我看着我妈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我们三个人，都被她当年的偏见和固执，伤得体无完肤。

“她……她有没有为难你？”过了很久，我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摇摇头，“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她还推荐我去德国总部学习。”

我妈的身体又是一震，她低下头，再也不敢看我。我看到有浑浊的泪水，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滴在地板上。

“是我……是我错了……”她哽咽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那一晚，我妈一夜没睡。我半夜起来喝水，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黑暗里，背影佝偻，显得那么苍老和无助。

我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她一辈子都那么要强，那么笃信自己的判断。可现实，却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从那天起，我家的气氛变得很奇怪。我妈不再催我相亲了，她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她给我做的饭菜，比以前更丰盛，总把鱼肚子上最大的一块肉夹到我碗里，自己却没什么胃口。

我知道，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弥补对我的亏欠。

在公司里，我和林晚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们不再刻意回避彼此，偶尔在走廊上遇到，也会点头示意，甚至能像普通同事一样，聊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过去，也不再提未来。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鸿沟，并没有消失，但我们都学会了，站在各自的岸边，平静地 바라望着对方。

去德国的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

出发前一天，我妈把我叫到房间，递给我一个包裹。

“这个，你带上。”

我打开一看，是一件织得很精致的羊毛围巾，灰色的，是我喜欢的颜色。

“你胃不好，德国那边冷，戴上这个，能护着点。”我妈低着头，不敢看我，“这……这是我前几天，照着网上样子织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我摸着那条柔软的围巾，心里一暖。“好看，妈，谢谢您。”

“还有这个。”她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食盒，“这是我今天做的酱牛肉，还有一些她……她以前爱吃的泡菜。你明天带到公司，就说是……就说是你妈让带给同事们尝尝的。”

我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我妈口中的“她”，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

这是她的道歉。一种笨拙的、迟来的、却无比真诚的道歉。她拉不下脸来当面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悔意。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食盒，眼眶有些发热。

“妈，”我轻声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第二天，我带着行李和那个食盒，去了公司。我把食盒放在了茶水间的桌子上，对李哥他们说：“我妈做的小菜，大家尝尝。”

同事们都很高兴，围了过来。

我看到林晚也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那个食盒，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复杂。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泡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味道……很好。”她轻声说，然后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那是我这五年来，第一次看到她对我笑。虽然很淡，却像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阴霾。

三个月后，我从德国回来了。我带回了最前沿的技术，也带回了一颗平静而坚定的心。

我依然在林晚手下工作。我们是上司和下属，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再也没有谈过感情。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但我知道，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走向更好的未来。

又一个冬天，我妈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给我织着毛衣。她偶尔会问我：“小林……林总监，她还好吗？”

我会点点头，告诉她：“她很好，公司最近又拿下了个大项目，她忙着呢。”

我妈听了，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想，这就是生活吧。它不会给你完美的结局，却会在你历经千帆之后，给你一份理解和释然。

那些曾经的伤痛和遗憾，终究会被时间温柔地抚平，然后沉淀成我们生命里，最深刻的印记。而我们，带着这些印记，继续在平凡的岁月里，努力地、有尊严地，走下去。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