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有很多的拖鞋,家里的拖鞋都是各式各样的,每一双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爸是个文化人,他的生活总是那么精致,有条不紊。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有很多的拖鞋,家里的拖鞋都是各式各样的,每一双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那是因为我家家族大,亲戚多,爸爸特意为爷爷奶奶、三叔、大姑二姑他们准备的。
大姑和二姑每次来我家,总是带着一种讥讽的口气说:“你看你爸,真是个干净人,穷干净!”
爸爸从不反驳,只是淡淡地笑着。
爸爸不仅爱干净,他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冷血”。
我十几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
那是一场让我永生难忘的葬礼。
当时,家门口站满了一院子的亲戚,他们或交谈、或抽烟,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聚会。
爸爸就站在他们中间,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他们的话题很多,聊孩子、聊打工、聊盖新房子,却唯独没有聊到爷爷。
聊到高兴的地方,他们甚至还会哈哈大笑。
我当时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疑惑:这真的是一场葬礼吗?
前一天晚上,爷爷病危的时候,爸爸的反应也让我感到可恶。
他站在那里,看着爷爷躺在床上呼吸越来越弱,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大姑和二姑已经嚎啕大哭,三叔也哭得发抖。
只有我爸爸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最后,他伸了手指过去,试了试爷爷的鼻息,然后平静地说:“爸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发抖。
我三叔一听完,立刻大喊了一声“爸”,然后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哭嚎。
两个姑姑也抱着我爸爸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但爸爸还是面无表情,他没有任何反应。
而是立刻开始跟丧葬的人交流,安排爷爷的后事。
那时候,我一边哭,一边看着爸爸,心里充满了怨恨。
我觉得他好冷血呀,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然而,后来我又看到了另一幕。
半夜守灵的时候,爸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抽烟。
大家都睡下了。
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
我半夜上厕所,路过那间屋子,就听见爸爸在里面自言自语。
他的声音很低沉,仿佛在跟爷爷诉苦。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我看见爸爸对着棺材唠嗑,然后,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爸爸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重要的亲人离开。
他也会害怕,也会无助。
其实,爸爸也是一个胆小的人。
我记得小时候,二姑结婚要杀鸡。
大姑让爸爸去杀鸡,但爸爸说他不敢。
结果,爸爸被奶奶骂了一顿,说,你作为一家之主,怎么能这么胆小?
最后,爸爸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杀鸡。
但,因为他实在太害怕了,一刀下去,鸡就挣脱了束缚,带着血满屋子跑。
爸爸吓得赶紧藏起来。
我大姑一把把飞着的鸡拽着,一手把鸡头扭了下来。
爸爸藏在大树后面,吓得脸色发白,两个腿直哆嗦。
结果,我爸爸被大家笑话了很久。
后来,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大姑脑出血。
我爸一边负责奶奶的葬礼,半夜,还要去县城医院看我大姑。
我二姑守灵害怕,就跟着我爸后面。
到了医院,我大姑死命的吼,为啥让老太太一个人……
我爸马上连夜赶回村子守灵。
之后,我大姑也去世了,三叔意外车祸。
家里就剩下我爸和我二姑。
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山东老家的一个大爷来了。
我爸和我二姑守灵。
那个大爷一进院子,说,胜利啊。(胜利是我爸爸的小名)。胜利啊,咱家就剩下你俩了啊。
爸爸走过去,说,嗯,大哥,就剩下俩了。
好,好,有人就好。
哥,哥,我……然后,爸爸趴在大爷的肩膀上,哭的浑身发抖。
大爷走的时候,二姑也和大爷回山东老家了。
我家肃静了很多。
后来,爸爸岁数大了。
我要给爸爸搬家,搬到我家去。
我爸的床底下一排拖鞋,整整一排。
我说,爸,扔了吧。
爸爸一个嘴巴给我打了。然后,说不搬了。
之后,爸爸一直住在老房子里。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拖鞋是爸爸给爷爷奶奶的,是给大姑,三叔,是给妈妈留着的。
爸爸说,再也不搬家了,哪里也不去了。
去你家不够,给你家添麻烦的。我这么多拖鞋,没地方放。
到现在,我还记得,我爷爷去世那天,亲戚都散去了。
爸爸一个人坐在棺材旁,捂着脸,两个腿发抖。
到现在,我还记得,我母亲去世,家里就剩下我爸和我二姑。
山东大爷赶来的时候,我爸推门去迎接,两个腿都站不稳了。
哥,你可来了啊……
我现在40岁了,我才懂得一句话:
真正的难过,是办完葬礼,亲戚们走之后才会开始的。
来源:赵主任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