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出生在豫东的一个小村子里,那里都是平原,地方也宽敞,家家户户的院子都不小。
文:吉祥如意
我出生在豫东的一个小村子里,那里都是平原,地方也宽敞,家家户户的院子都不小。
我爹弟兄两个,爹是老大,爹成家后,就和娘搬到了奶奶家隔壁的院子里。
爷爷去世的早,二叔在奶奶肚子里还是遗腹子时,爷爷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从此后,这个家里就剩下奶奶拉扯着两个儿子长大。
爹长的好,个子端正,为人勤快厚实,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时,毫不费劲的娶了我娘。
在我们那片,只要儿子们成家,都会给儿子分家,于是奶奶给了我娘一口锅还有两亩地,再加上两袋麦子,就算是各立门户了。
老院子里就剩下奶奶和二叔两个人了。
二叔比我爹小三岁,虽然长的还可以,但是自打出生后,两条腿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路颠的厉害。
庄稼人,腿可是个大事,四肢健全者,种庄稼才有力气,才能混饱肚子,所以二叔因为腿瘸一直没有结婚。
奶奶在世时,二叔和奶奶一起生活,我娘有时候稍微改善生活时,也会叫来奶奶和二叔一起来我家吃。
我娘善良,说话也温柔,奶奶和我娘相处的很好。
在我四岁时,奶奶突然感觉到身体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我爹和二叔急忙拉着架子车带奶奶去县医院看。
检查的结果是胃癌晚期,奶奶心疼钱不愿意治疗,我爹和二叔流着眼泪也要为奶奶治病。
钱是花了不少,奶奶的寿命只延长了半年,带着对两个儿子的不舍,便撒手人寰了。
奶奶去世后,老院子就剩下二叔一个人了。
我爹和娘一商量,干脆两个院子的一道墙扒了,便成一个院子两家人。
娘说,这样子院子互通了,二叔就来我家吃饭方便了。
自打奶奶去世后,二叔的一日三餐就在我家吃,我们吃啥,二叔也吃啥,有时候娘心疼二叔,偶尔还给二叔加个小灶。
当时责任田刚包产到户,家家户户都不富裕,那时候人的眼光也看不长远,只盯着眼前的两亩地过日子,就算累死累活,也刚顾温饱。
我妹妹出生后,家里的日子越来越拮据,娘还有爹和二叔三个大人就商量着要干点啥。
三个人琢磨了一上午,决定开始制作豆腐、卖豆腐。
大豆家家户户都有,并不是啥稀罕物,可是如果做成豆腐,却是农村人的稀罕物。
我爹说:“咱们自己地里有大豆,成本低,自己磨豆卖豆腐,是一本万利,肯定能赚到钱。”
我爹一拍板,我娘和我二叔立马同意。
就这样,爹从别处村子里买来一个石磨,又盖了两间土坯西屋,把石磨放到了里面。
又买了一些做豆腐的工具,三个大人就开始动手做起来了。
做豆腐之前,先要将黄豆提前泡上,到了半夜两三点,黄豆泡好之后,就开始放到石磨上制作。
黄豆在石磨的转动下,乳白色的汁液才不急不缓的从石槽里流出。
最初是豆浆,然后再在豆浆里撒上一些石膏粉,也就慢慢形成了豆花。
把豆花再放到磨具里,接着包上纱布,盖好盖子,再用一个比较重的物品压实,一个多小时后,就成了豆腐块。
从制作豆腐到豆腐完成,其实是一个体力活。
娘、爹还有二叔,每天都是半夜三更起床,爹和二叔两个人轮流推磨,娘则打下手干一些轻活。
我和妹妹特别爱喝豆浆,每当石磨里乳白色的汁液出来后,娘就会舀上两大碗。
等早上我和妹妹醒来时,热气腾腾的两碗豆浆就端到了我和妹妹面前。
豆腐做好后,爹和二叔就把豆腐抬到了架子车上,架子车这头是豆腐,另一头是豆腐脑。
我爹说,要多种经营,把大豆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这样才能赚钱。
爹还说,就先做豆腐和豆腐脑,等啥时候本领过硬了,再做豆皮和腐竹。
爹想的很长远,二叔也点头同意。
豆腐装上车之后,爹和二叔就赶着马车游街蹿村子的去卖豆腐。
我家里也会留一些豆腐和豆腐脑,方便村里的人们起床去我家买。
自打我家做了豆腐生意后,生意还算不错,虽然是小本生意,却大大缓解家里的“经济危机”。
尤其是到每年快过春节的时候,我家的豆腐更是供不应求。
我爹娘还有二叔通常都是通宵的忙,白天只能睡一小会会。
那时候我家不但制作豆腐、豆腐脑,还制作豆干和腐竹。
爹娘和二叔即使再忙,也舍不得雇人,三个人就这样马不停蹄的忙碌着。
我10岁那年的春节之前,我和妹妹早已经放了寒假。
本来我没有出去卖过豆腐,都是二叔和爹出去卖,可偏偏春节快忙时,二叔感冒了。
爹心疼二叔,就让二叔在家休息着,不让他出去卖豆腐了。
我于是想跟着我爹出去卖豆腐,于是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我就缠着爹想让他带我一起去卖豆腐。
我爹说:“天冷,你去受那罪干啥,小孩子家家的,躺倒被窝里多舒服。”
我不听,使劲的缠着我爹,我爹最后恼了,说我:“你去了帮不上忙,还竟给我添乱。”
我听了眼泪噗噗噗的往下丢。
二叔笑眯眯的摸着我的头说:“大勇啊,你爹不允许你去,我允许了。”
我一听,瞬间不哭了。
爹说二叔:“你就惯着他吧,看能惯他到啥时候。”
第二天早上,天黑的还伸手不见五指时,爹和娘就把豆腐抬到了架子车上,接着,我也穿的严严实实的,坐到了架子车上面。
架子车前面,爹拿个鞭子,赶着马车,在一阵“吁、驾”的声音中,我和爹出发了。
路上的雪还没化完,寒风呼呼的刮着,我缩着脖子坐到爹的旁边。
爹看着我气不打一出来,爹说:“这么冷的天,你说你跑出来干啥?”
我不吭声。
爹从架子车给我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说:“你把它喝了,喝了就不冷了。”
我一口气把豆腐脑喝完了,身体也暖和起来了。
我和爹出了家门口后,到达的第一个村子就是张王庄村。
父亲刚进村子,就扯着嗓子喊:“卖豆腐嘞,卖豆腐脑嘞,卖豆干喽。”
我爹驾着马车带着我一个胡同一个胡同的吆喝着。
三三两两的乡亲们,听到我爹的声音后,端着个碗,拿着黄豆或者毛毛钱出来了。
我爹卖豆腐有两种方法,有钱的就掏钱,没钱的,就把自己家的豆子拿出来换。
我爹把这个村子转完后,天也稍微亮了一些,我爹又带着我去了其他村子。
就这样跑了四五个村子下来,豆腐也剩下没多少了。
乡亲们端着个碗,一边买豆腐一边和我爹开玩笑:“老安啊,你这豆腐的生意越做越大了,这以后到你儿子娶媳妇,你还能攒一大笔钱呢。”
爹笑呵呵的说:“哪能啊,都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啥钱,就是混个饱肚子而已。”
爹为人善良,从来不缺斤少两,做的都是公平买卖,豆腐的质量也好,所以大家伙都很相信我爹。
我爹卖了这么多年豆腐,各个村的乡亲们和我爹相处的也很融洽。
当架子车上还有两块豆腐的时候,我爹却死活不卖了,村里人也明白我爹的意思。
就对我爹说:“老安啊,那一会我去你们家买去,这马上快过年了,我得炸点豆腐,留着过年。”
我爹说:“好嘞,一会你就去我家拿就行了。”
我问我爹:“明明还有两块豆腐,你为啥不卖给这个大伯?”
爹说:“这个村子的东头,有个残疾老人,无儿无女,我隔三差五就会把豆腐送给他两块,让老人也改善改善生活。”
爹又说:“走,我把这两块豆腐送到老人家家里,咱俩今天早上就算完成任务喽。”
爹说完,赶着马车就要拐弯。
这时候,从远处胡同口跑过来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大老远就冲我爹喊:“卖豆腐的大伯,等一下,等一下。”
我爹勒住了马缰绳,扭头一看,只见小女孩已经跑到了他跟前。
女孩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年龄,扎着两个小辫子,脸庞很秀气,尤其那双眼睛很漂亮。
女孩气喘吁吁的对我爹说:“大伯,这是豆子,换你家一块豆腐。”
我只顾盯着女孩漂亮的模样看了,并没有观察女孩的穿着。
我爹看着女孩温和的说:“闺女,豆腐已经卖完了,你要想买,明天早上来的早一些,或者我明天早上给你留一块。”
女孩的眼神有点失落,紧捏着磁碗想要离开。
我爹这时候看见女孩的脚上居然穿着一个单布鞋且还没穿袜子,布鞋也破了,露了两个大脚拇指在外面。
女孩的衣服也很单薄,身上没有穿棉袄,脸上冻的通红,手上也有不少冻疮。
我爹有些心疼了,叫住了女孩说:“孩子,来,我车上还有两块,给你一块,剩下的一块我要给别人留着。”
女孩听了,急忙转过身来,眼睛顿时有了亮光。
我爹接过女孩的豆子,又用称称了称,接着拿起一块豆腐放到了女孩的碗里。
我爹一边把豆腐放到女孩碗里,一边问女孩“闺女,这大冷的天,你咋穿这么薄呢?你家人准备咋做豆腐吃?”
女孩听了后,低着头想了想说:“我想给俺弟弟做白菜豆腐吃。”
我爹说:“你会做?那你爹娘呢?”
女孩说:“爹出去盖房子了,娘,娘死了。”
我爹一听,连说话的声音都颤了起来,急忙又从架子车上抓了一把剩余的豆干,都塞到了女孩的碗里。
女孩不但给我爹说着谢谢,居然还给我爹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我爹喃喃自语的说:“多懂事的女娃,哪像你,就知道吃。”
我爹一边夸女孩,一边数落我。
我问我爹:“爹,就剩下这一块豆腐,还要给那个老大爷送吗?”
我爹说:“送,今天送一块,明天再送两块,老大爷过节就有的吃了。”
我爹说着,赶着马车就带着我来到了老大爷的家里。
老大爷和我二叔一样,也是瘸个腿,白发苍苍的,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利索,看见我爹来了,急忙让我爹回屋里坐。
我爹说:“不了,大叔,你先拿着这一块,隔天再给你带两块。”
老大爷说:“大侄子啊,你让我说你啥好呢,你给我送了这么多年豆腐,又不要钱,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我爹笑着说:“都是自己家制作的,不费钱,你拿着吃就是了。”
我爹说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就向老大爷打听刚才的那个女孩。
老大爷叹了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三间土坯房说:“这就是那个文文家,可怜的孩子,娘死的早,爹的身体也不好,爹为了生活,硬撑着身子去盖房子。”
“姐弟两个都很懂事,是个难得的孝顺孩子。”
我爹听了一阵沉默,接着向老大爷告辞,赶着架子车拉着我回家了。
爹吃晌午饭的时候,抬头不断的看着娘,娘说我爹:“我脸长的白啊,你看我干啥?”
我爹“扑哧”笑了,接着就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告诉了我娘。
我娘一听,也是眼泪汪汪的。
那天下午,我娘翻箱倒柜的,把我和妹妹看着干净且结实的衣服都搜了出来,然后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到了袋子里。
我娘对我爹说:“这是些干净的衣服,你明天早上拿给两个孩子穿,我一会再去镇上买上两双鞋,让她姐弟俩先穿着,这两天,我再给他们做几双,这大冬天的,可不能没棉鞋。”
二叔对我娘说“大嫂,给两个孩子买棉鞋的钱我出。”
二叔说着,就把15元钱硬塞给了我娘。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爹趁着去她们村卖豆腐,把这些衣服还有豆腐、豆干啥的,给女孩家提了满满一大兜。
当我爹拉着我走到女孩家院子里的时候,映入我和爹眼前的是一个很破的土坯房。
院子里没有院墙,三间土坯房里也没有门。
女孩儿看见我和爹,先是一愣,又不好意思的冲我爹笑了笑。
我爹说:“姑娘,快过节了,我给你和弟弟送些衣服,再送些吃的。”
我爹一边说,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了20元钱,塞到了女孩的手里。
女孩推脱着不要,我爹说:“拿着,孩子,穷家富路的。”
女孩红着眼圈,把我和爹一直送了好远。
从那以后,我爹只要来这个村子卖豆腐,都会在架子车上多放上两块豆腐,一个是给村里的老大爷的,一个就是给女孩家的。
我爹每次都嘱咐女孩:“孩子,多吃点豆制品,你和弟弟就能长得壮,能长个子。”
时间一晃又过了五六年。
女孩上师范的时候,他爹也去世了,家里面就剩下他的弟弟了。
后来他弟弟初中毕业后,就跟着村里的人回市里学手艺去了,这个家从此也就没有人了。
我爹给女孩家送豆腐的生涯也算结束了。
我中专毕业后,进了部队当了兵,三年后转业回来,我来到了县城的水里局上班。
有一天,我和二叔正坐在院子里说话,娘在旁边捡着豆子。
我家到现在还一直做着豆腐,娘说,这是我家的经济支柱,全靠这个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呢。
我和二叔还有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这个时候,大门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这是卖豆腐的大伯家吗,家里有人吗?”
我听着这句话有点儿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娘催促我说:“儿子,快去看看门外面是谁?”
我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转身去了大门口。
映入我眼眶的是一个长得极其标致的女孩,她笑眯眯的看着我说:“这是卖豆腐的大伯家吗?”
我急忙说:“是啊,是啊,可是豆腐卖完了,要买的话,你明天早上再来吧。”
女孩笑着说:“10来年前时,你是不是和你父亲一起去我们村卖豆腐?当时有一个小女孩追着你俩买豆腐?”
我仔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我说:“哦,就是那个叫做……文文的女孩吧?”
女孩儿高兴的说:“是啊,是啊。”
既然都是熟人,我就高兴的又热情的领着她进了我家。
女孩儿手里提着两大袋子礼物,看见我娘,高兴的喊了一句:“婶子”,接着又转头喊了我二叔一句“叔”。
没过一会,我爹也从地里回来了,女孩看见我爹,特别的高兴。
几个人坐在院子里面聊着天,从女孩的口中我们才得知。
女孩师范毕业后,有远方的一个表姨帮忙,分到了我们县上的一所小学教书。
女孩儿的弟弟也很争气,学了几年厨师后,就在市里开了一家饭店,生意还算不错。
女孩那天晚上留在我家吃了顿晚饭,我爹娘还有二叔高兴的炒了一桌子饭菜。
我和女孩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聊着聊着,竟然发现我俩的兴趣性格都一样。
就这样,从那以后我俩就渐渐的熟悉起来。
我在县城上班,文文也在县城上班,我的单位和她的学校离得很近,两个人经常凑着中午下班的时候一起出去吃饭。
慢慢的,我俩相恋了。
爹娘对我俩的事情也是举双手赞成,文文的弟弟,也很赞成我俩的婚姻。
一年多之后,我俩就结婚成家了。
文文进了我家后,对我爹娘还有我二叔都很孝顺。
尤其是这几年,我爹娘还有二叔年龄大了,豆腐的生意做不成了。
于是文文和我一商量,就把爹娘,还有二叔接到了县城和我们一起住。
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一家人从来没有红过脸,文文不管啥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我娘常说:“这是我修了几辈子的好福气呀,才能娶到文文这样的好媳妇。”
文文笑着说:“娘,是我有福气,才进了咱们家的门,我享咱们家的福了。”
娘说着说着笑了,文文也笑了,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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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白茶清欢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