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人名地名皆是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文:老王杂说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人名地名皆是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知青聚会?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啊。”陈远放下电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柜底层那个尘封已久的铁盒。
六十三岁的他在妻子李芸去世两年后,逐渐习惯了独居的生活。当他从铁盒中取出那条绣着雏菊的蓝手帕时,决定重返甘肃那片承载青春记忆的土地。
他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同学聚会,却不料在农场晚宴上与当年的初恋孙月华四目相对。更没想到,当她在河边轻声说出那句话时,陈远脸色惨白,身体摇晃,几乎晕倒在地...
2013年初春,北京依旧寒气逼人。陈远把电话放回座机上,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从厨房飘来阵阵饭菜香,家政王大姐正在准备午饭。
“陈工,炖的排骨好了,来吃点吧。”王大姐从厨房探出头来,“这两天又瘦了,得多吃点。”
“放那吧,我一会就来。”陈远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里那棵老柳树。柳树是他和妻子李芸一起种下的,如今李芸走了两年,柳枝却越发繁茂。他抬手轻抚窗框,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退休以后,生活圈子越来越小了。
陈远今年63岁,从水利工程局退休已经两年。大半辈子都在工程一线,从技术员干到总工程师。李芸是北大的同学,毕业后分到同一单位,相守三十多年,一起把儿子陈明抚养长大。现在儿子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常年出差,很少回来。癌症带走了李芸,留下陈远一个人住在这套老房子里,日复一日地看书、锻炼、发呆。
柜子最下层的纸箱里,存放着他最不愿碰触的记忆。陈远蹲下身,翻出那个尘封已久的纸箱,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全是他知青时代的物品:一本发黄的笔记本、一枚铝制徽章、几张黑白照片,还有一条已经褪色的蓝色手帕。
手帕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色雏菊,这是孙月华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孙月华,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她是甘肃本地农村姑娘,在农场食堂工作,而他是从北京来的知青。命运就这样把两个不同世界的年轻人推到了一起。
陈远轻轻摩挲着手帕,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1970年冬天,陈远作为北京知青来到了甘肃省某生产建设兵团农场。那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寒风凛冽,黄沙漫天,他刚下火车时就被沙尘暴迎面打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样,北京小伙子,害怕了吧?”接站的老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这里的天地虽然苦,但人心暖啊。”
农场的生活比陈远想象的还要艰苦。冬天的温度低得可怕,宿舍的土墙挡不住风雪,早上起来,被子上都是一层霜。食堂里几乎天天都是白菜汤和馒头,偶尔才能吃上一顿有肉的饭菜。
就是在这样的食堂里,陈远第一次见到了孙月华。
那天,他排队打饭,一不小心踩到了前面人的脚。
“哎呦!”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陈远抬头,看见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姑娘正皱着眉头看他。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脸庞被炉火映得通红,双眼却清亮如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远连忙道歉。
女孩撇了撇嘴:“你们北京来的知青,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陈远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没想到女孩却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呢,没事。给,多给你打一勺肉。”说着,她往陈远的碗里多舀了一勺炖肉。
“谢谢,我叫陈远,来自北京。”
“我知道你是北京来的,”女孩笑着说,“我叫孙月华,是这里的人。”
就这样,陈远认识了孙月华。后来他才知道,孙月华是当地农民的女儿,因为能说会道,被调到农场食堂工作。她比陈远小两岁,却比他更懂得如何在这片苦寒之地生存。
02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远和孙月华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工作之余,他教她读书写字,她则教他如何辨认野菜、如何在沙地里种菜。两个年轻人就这样互相依靠,在艰苦的环境中找到了彼此的温暖。
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是夏天的夜晚,他们坐在知青宿舍外的空地上,仰望满天繁星。
“陈远,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孙月华指着天空说,“我奶奶说,那是织女星,是个能干的姑娘。”
“嗯,在北京很少能看到这么多星星。”陈远轻声说。
“等你回北京了,还会记得这里的星星吗?”孙月华突然问。
陈远握住她的手:“我会记得的,也会记得你。”
孙月华笑了,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那么年轻、那么充满希望:“等我有一天也能去北京,你要带我去看天安门,去看故宫。”
“一定。”陈远郑重承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一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那时的高考,对于下乡知青而言简直是救命稻草。陈远得知消息后,白天干活,晚上点煤油灯学习,硬是把当年高中课本上的内容又啃了一遍,最终考上了北京水利水电学院。
临行前的晚上,他和孙月华在农场后面的戈壁滩上散步。
“考上就好,”孙月华声音有些沙哑,但硬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到了学校好好学,别忘了写信。”
“我想带你一起走。”陈远握着她的手,眼睛发红。
孙月华摇摇头:“我爸身体不好,刚做完手术,我不能走。再说了,明年我也考,考上了不就能去北京了?”
“那我等你,”陈远紧紧抱住她,“等你考上了,我们一起在北京生活。”
第二天清晨,陈远坐上了北上的列车。站台上,孙月华挥舞着那条蓝手帕,直到火车消失在地平线上。
回到北京后,陈远频繁给孙月华写信。一开始,两人的信件往来很密集。孙月华告诉他,她爸爸病情好转,她开始准备高考;陈远则详细描述了大学生活,还在信里夹了一张天安门前的照片。但是慢慢地,回信的间隔越来越长,最后竟然完全没了音讯。
大二那年,班上组织联谊,陈远认识了水文系的李芸。她开朗大方,做事干练,和陈远有着相似的理想。随着接触的深入,两人逐渐产生了感情。毕业那年,他们结婚了,一起被分配到水利工程局。工作、成家,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充实地过去,孙月华的身影也在记忆深处渐渐模糊。
“爸,想啥呢?”电话铃声把陈远拉回现实,是儿子陈明打来的。
“没事,”陈远收起手帕,把铁盒放回抽屉,“刚接到老同学电话,农场知青下乡五十周年聚会。”
“那挺好啊,去不去?”陈明的声音里透着关切。
“犹豫呢,”陈远实话实说,“年纪大了,折腾不起。”
“去吧,在家闷着也不是事。妈走了这么久,你该出去走走了。正好我下个月休假,你去参加完聚会,我去接你,咱爷俩一起在那边转转。”
“行,那我去。”陈远答应得很痛快,其实他心里早就决定了。
挂了电话,他又看了看那张合影,看着孙月华脸上灿烂的笑容。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会记得他吗?如果见面,又该说些什么?
思绪万千,但陈远知道,是时候面对那段被他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了。
兰州西站比四十年前现代化太多了。宽敞的站厅,明亮的灯光,人流如织,与记忆中那个破旧的小站判若两地。
陈远拖着行李箱站在出站口,寻找接他的人。老战友姚国栋说会来接他,但他在人群中找不到熟悉的面孔。
“老陈!看这边!”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陈远转身,看见一个肚子微凸、头发稀疏的老人正冲他挥手。
“老姚?”陈远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老人,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那个精瘦结实的小伙子联系起来。
两人拍着对方的肩膀,用力握手。
“你这肚子,”姚国栋笑着指了指陈远的腰腹,“比我那口子的还大!”
“谁说不是呢,”陈远干笑两声,“你那头浓密的黑发都哪去了?”
“还不是让仨孙子给折腾没的!”姚国栋哈哈大笑,接过陈远的行李,“走,车就在外面,先去宾馆放东西,明天一早去农场。”
第二天清晨,姚国栋准时来接陈远。一路上,姚国栋不停地介绍着这些年甘肃的变化。四十年前坑坑洼洼的土路如今变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曾经荒凉的戈壁滩上建起了风力发电场,白色的风车在阳光下缓缓转动。
“想不到这里变化这么大。”陈远感慨道。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咱们当年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农场,现在都成了旅游景点了。”姚国栋笑着说,“农场改制成了农业公司,知青点被保留下来做了纪念馆,每年都有不少人来参观呢。”
汽车驶入一个崭新的小镇。街道整洁,楼房林立,商店、饭馆一应俱全,与记忆中的荒凉景象判若两地。
“到了,就是这儿。”姚国栋指着前方一排低矮的土坯房说,“知青点保留了一部分原样,其他的都翻新了。”
陈远下车后,站在知青点前,一时恍如隔世。土坯房还是老样子,门前的空地上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北京知青下乡纪念地”几个大字。
“老陈!”一群人从屋里走出来,都是当年的知青战友。有的陈远一眼就认出来了,有的则要互相提醒才能想起。
大家寒暄着,互相介绍这些年的经历,气氛既热闹又感伤。
“进去看看吧,”一位当地工作人员引导大家,“里面陈列了当年的照片和生活用品。”
陈远走进土坯房,墙上挂满了泛黄的老照片,展柜里摆放着知青们用过的物品:铝制饭盒、笔记本、收音机......每一件都勾起他尘封的记忆。
他在一张合影前停下脚步。照片上,年轻的陈远站在后排,笑容腼腆;前排角落里站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正是孙月华。
“那是你初恋情人吧?”姚国栋悄悄走到陈远身边,打趣道。
陈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别多想了。人各有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姚国栋拍拍他的肩膀,“晚上食堂有聚餐,好好放松一下。”
离开纪念馆,陈远独自走到当年常去的小河边。河水依旧清澈,两岸的柳树比以前更加繁茂。他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回想起和孙月华在这里度过的点点滴滴。
那是一段纯粹的青春,充满希望,也充满遗憾。
当年的誓言如今听来多么幼稚,又多么真挚。他们许下要一起去北京生活的诺言,最终却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一个声音打断了陈远的思绪。
陈远回过头,看见姚国栋站在他身后:“没什么,就是想静一静。”
“走吧,回去准备一下,一会儿聚餐了。”
陈远点点头,起身跟着姚国栋走向宿舍。
傍晚,改建后的农场食堂里热闹非凡。几十位老知青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大家都穿着整齐的衣服,胸前别着当年的知青徽章。
陈远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围的人聊天。他的目光不时扫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想什么呢?看你心不在焉的。”坐在旁边的姚国栋问道。
“没什么,”陈远摇摇头,“就是有点累了。”
正说着,食堂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陈远抬头望去,看见一位穿着淡蓝色旗袍的优雅女士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的皱纹掩不住往日的风采。
陈远的心猛地一跳——是孙月华。
四十年过去了,她不再是那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农村姑娘,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依然如故。
“月华来了!”有人高声喊道。
孙月华向大家微笑致意,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忽然,她的眼神与陈远交汇,两人隔着嘈杂的人群对视了一秒,随即都迅速移开了目光。
陈远感到呼吸变得困难。他想起身离开,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
人群自动为孙月华让出一条路。她走到主桌前,和几位老领导寒暄了几句,然后被安排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那个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陈远,而陈远也能看见她。
“去打个招呼吧。”姚国栋推了陈远一把。
陈远摇摇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嗨,你这人还是老样子,一遇事就缩。”姚国栋无奈地说,“那我去叫她过来。”
不等陈远阻止,姚国栋已经起身走向孙月华。陈远看见姚国栋在孙月华耳边说了些什么,孙月华抬头看了陈远一眼,然后点点头,跟着姚国栋朝这边走来。
陈远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陈远,好久不见。”孙月华在他面前站定,声音温和而平静。
“月华,你......”陈远一时语塞,只能干巴巴地说,“你还好吗?”
“挺好的,”孙月华微笑着说,“听说你在北京当工程师,很了不起。”
“没什么,就是普通工作。”陈远不自在地摆弄着手中的杯子,“你呢?”
“我一直在农场,后来农场改制了,就去了镇上的学校教书,去年退休了。”孙月华简单地介绍道。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听说你成家了?”陈远终于打破沉默。
孙月华点点头:“嗯,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八岁了,在兰州工作。你呢?”
“我也有个儿子,在上海,妻子两年前去世了。”说到这里,陈远的声音低了下来。
“节哀。”孙月华轻声说。
又是一阵沉默。
“咳咳,你们慢慢聊,我去那边看看。”姚国栋察觉到氛围不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聚餐进行到一半,陈远感到越来越不自在。他借口去洗手间,逃也似地离开了食堂。
站在院子里,陈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夜空中繁星点点,和四十年前他们仰望过的星空一模一样。
“还记得我们看过的星星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远回头,看见孙月华站在门口,月光下,她的轮廓显得那么柔和。
“记得,”陈远轻声说,“织女星。”
孙月华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有些事情,不管过了多久都忘不了。”陈远叹了口气。
“要不要去河边走走?”孙月华突然提议,“就像当年一样。”
陈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04
夜晚的小河静谧安详,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两个老人并肩走在河岸上,一时无话。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孙月华打破沉默。
陈远轻声回答:“还行吧,工作顺利,家庭和睦,就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是什么?”
“就是有时候会想起这里,想起......那些日子。”陈远含糊地说。
孙月华停下脚步,望着河面:“我也常常想起那些日子。”
陈远看着她的侧脸,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
“你当初......为什么不去北京找我?”陈远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问题。
孙月华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陈远还想追问,但看到孙月华复杂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继续漫步,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这条河还是老样子,”孙月华说,“我常常带着学生们来这里野炊,告诉他们这里曾经的故事。”
“你教书教得好吗?”陈远问。
“还不错,教了三十多年语文,很多学生现在都有出息了。”孙月华的语气中带着自豪。
“我一直觉得你很适合当老师,”陈远笑了笑,“当年你教我认识野菜的时候,就很有耐心。”
两人聊着往事,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他们谈到了当年共同的朋友,谈到了农场的变迁,谈到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走到一处河边的平台,孙月华停下脚步:“陈远,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陈远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什么事?”
孙月华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
她说了一句话。
陈远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的身体剧烈摇晃起来,不得不扶住河边的栏杆才能站稳。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倒在地。
“陈远!你怎么了?”孙月华惊慌地上前扶住他,“坐下,快坐下!”
她帮助陈远坐在河边的长凳上,焦急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突然告诉你的。”
陈远闭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月华:“你......你刚才说什么?”
孙月华低下头,轻声重复:“当年你离开后,我怀孕了。”
一瞬间,陈远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写信告诉你了,”孙月华苦涩地说,“但你从来没有回复过。”
“不,我回过信,很多信!”陈远激动地说,“是你后来不再给我写信了!”
孙月华惊讶地看着他:“我给你写了至少十几封信,一直到1978年年底,没有一封收到回信。”
两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和震惊。
“所以,那个孩子......”陈远的声音颤抖着。
“是个男孩,”孙月华平静地说,“现在在兰州工作,是个医生。”
陈远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再次扶住栏杆:“他知道我是谁吗?”
孙月华摇摇头:“不知道。我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北京来的知青,高考后回城了,后来失去了联系。”
“那他的户口、上学......”
“我嫁给了村里的干部张建国,他给孩子上了户口,抚养他长大。”孙月华解释道,“老张对孩子很好,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
陈远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即使联系不上,你也可以去北京找我啊!”
“找你?”孙月华苦笑一声,“我怎么找?当时连去北京的路费都没有。更何况,你很快就成家了,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你的生活?”
陈远愣住了:“你知道我结婚了?”
“当然,”孙月华点点头,“当年有个回来探亲的北京知青告诉我的。说你和同学结婚了,还当了工程师。”
陈远沉默了。是的,他和李芸结婚了,那时已经完全忘记了等待孙月华的承诺。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以为你......我以为你不想来北京了。”
“我想啊,怎么会不想?”孙月华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但生活从来不会按照我们的想象进行。有了孩子后,我必须为他考虑。农村户口想调到城里有多难,你是知道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能见见他吗?”良久,陈远终于开口。
孙月华犹豫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告诉他真相,对他会是个打击。他一直以为张建国是他的父亲。”
“我不会告诉他真相,”陈远急切地说,“我就见他一面,就当是你的老同学。”
孙月华看着陈远恳切的眼神,终于点点头:“好吧,明天他休息,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告诉他真相。”
陈远点点头:“我答应你。”
两人从河边慢慢走回知青点,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
“你住在哪里?”回到知青点,陈远问道。
“镇上有房子,不远。”孙月华说,“明天上午十点,在兰州的丁香咖啡馆见面,好吗?”
陈远点点头:“好,我会准时到。”
孙月华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陈远,无论如何,他是个好孩子,健康、阳光、有爱心。这么多年,我从没后悔过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看着孙月华远去的背影,陈远的心情无比复杂。他有一个儿子,一个素未谋面的儿子。
回到宾馆,陈远整夜未眠。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和孙月华的对话。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像自己吗?会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吗?
天刚亮,陈远就起床洗漱,换上了带来的最体面的一套衬衫和西裤。他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老陈,起这么早?”姚国栋打来电话,“今天农场还有活动呢,你不参加了?”
“不了,”陈远轻声说,“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和月华有关吧?”姚国栋笑着问,“我看你俩昨晚谈得挺久。”
陈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挂了电话。
上午九点半,陈远坐上出租车前往兰州。一路上,他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比当年高考还紧张。
丁香咖啡馆坐落在兰州市中心的一条小巷内,装修简洁典雅。陈远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紧张地等待着。
十点整,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孙月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男子穿着休闲西装,眉宇间有着陈远熟悉的轮廓。
陈远的心一紧,几乎无法呼吸。那是他的儿子,那双眼睛,那个挺直的鼻梁,分明就是他年轻时的样子。
“陈大哥,”孙月华走到桌前,轻声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张晨。晨晨,这是妈妈的老同学,陈远,当年一起在农场的北京知青。”
“陈叔叔好,”张晨伸出手,“妈妈经常提起您。”
陈远站起身,手微微颤抖着和儿子握手:“你好,你好。”
三人坐下,服务员过来点单。陈远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张晨身上,恨不得把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妈说您是水利工程师,”张晨礼貌地问,“我对水利工程一直很感兴趣。”
“是吗?”陈远惊讶地看了孙月华一眼,孙月华微微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陈远轻声问。
“我是兰州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心外科。”张晨微笑着回答。
“医生好啊,救死扶伤的职业。”陈远由衷地说,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
他们聊了很多,从张晨的工作,到他的家庭。陈远得知,张晨已经结婚了,妻子也是医生,有个五岁的儿子。张晨拿出手机,给陈远看他儿子的照片——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也就是说,陈远已经是爷爷了。
整个交谈过程中,陈远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老同学。但每次看到张晨熟悉的动作和表情,他的心都会微微刺痛。
“晨晨,去帮我买点心回家吧,”聊了一会儿,孙月华突然说,“就要老马家的,你知道在哪。”
张晨起身告辞:“陈叔叔,很高兴认识您。有空来兰州,一定要联系我。”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陈远。
陈远接过名片,看着上面印着“张晨 心外科主任医师”的字样,心中百感交集。
张晨走后,咖啡馆里只剩下陈远和孙月华两人。
“他......很像我年轻的时候。”陈远哽咽着说。
“是啊,”孙月华微笑着点头,“有时候他做事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都让我想起你。”
陈远低下头,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他有个这么幸福的家庭,我很高兴。”
“他从小就很懂事,学习也好,初中就考上了重点中学,大学保送了兰大医学院。”孙月华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只是可惜,他爸爸——我是说老张,去年走了,没能看到孙子上小学。”
“老张对他好吗?”陈远忍不住问。
“很好,从来没把他当外人看。”孙月华叹了口气,“老张一辈子心里只有两件事:工作和这个孩子。”
陈远点点头,心里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充满了感激。
“陈远,你不要有负担,”孙月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我今天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想打扰你的生活。”
“谢谢你告诉我,”陈远真诚地说,“也谢谢你把他抚养长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我明天就回北京了,”陈远最后说,“能不能......给我一张他小时候的照片?”
孙月华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相册,里面只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她取出一张递给陈远:“这是他上小学时候的样子。”
照片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站在教室门口,穿着整齐的校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陈远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轻轻放进钱包里。
“谢谢。”他低声说。
离开咖啡馆时,两人在门口道别。
“保重,”孙月华伸出手,“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陈远握住她的手:“你也保重。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联系我。”
孙月华笑了笑,转身走向公交站台。陈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北京后,陈远把张晨的照片和名片珍藏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段往事。但他开始定期通过网络查询兰州大学附属医院的消息,关注张晨的工作和研究。他甚至匿名捐款支持张晨的一项医学研究,并在远处默默祝福着这个从未叫过自己“爸爸”的儿子。
06
半年后,陈远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张晨。邮件很简短:
“陈叔叔: 最近偶然得知,我们医院研究项目的匿名捐款人是您。非常感谢您的支持,我们的研究取得了重要进展。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兰州?我和妻子想请您吃饭。”
陈远看着邮件,眼睛湿润了。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回复:
“晨晨:不必客气,支持医学研究是应该的。 我下个月会去兰州出差,到时候联系你。 陈远”
一个月后,陈远再次来到兰州,见到了张晨和他的家人。五岁的小男孩亲切地叫他“陈爷爷”,让陈远心头一暖。
告别时,张晨送陈远到车站。
“陈叔叔,我能问您一件事吗?”张晨突然说。
陈远心里一紧:“什么事?”
“我妈妈年轻时,是不是和您......有过感情?”
陈远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从小就觉得,妈妈提起您的时候,眼神和语气都不一样。”张晨轻声说,“后来我问过她,她只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陈远深吸一口气:“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张晨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陈叔叔,有空常来兰州。”临别时,张晨郑重地说,“您就把我们家当自己家。”
陈远点点头,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火车缓缓启动,陈远透过车窗,看着站台上挥手的张晨。他想起四十多年前,自己就是从这个站台离开,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今,命运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重新认识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虽然不能相认,但能在晚年得到这样的慰藉,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人生如戏,命运无常。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圆满呢?
来源:美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