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养活了你二十多年,你连看病的钱都不给我,却给了你姑姑十二万装修房子!"母亲的哭喊声让楼道里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
家门前的抉择
"我养活了你二十多年,你连看病的钱都不给我,却给了你姑姑十二万装修房子!"母亲的哭喊声让楼道里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
我站在那里,浑身发抖,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
那是1999年的盛夏,蝉鸣声震耳欲聋,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我大学毕业两年,靠着姑姑的引荐在一家国企找到了工作,勉强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那时候,一个月四百多的工资,省吃俭用,也只够在城郊租间小屋栖身。每到月底,我常常翻遍口袋,只剩几枚硬币,勉强能买包散装方便面充饥。
我叫宋立新,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能在城里有份稳定工作,已经让村里人羡慕不已。村支书见了我爹,还特意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宋,你儿子有出息啊,咱们大队能走出这么个大学生,真是争气!"
大学四年,靠着国家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熬过来,毕业时还欠着三千多的债务。那会儿刚参加工作,我睡的是单位宿舍里的铁架床,晚上蚊子嗡嗡叫,挤着十几个大老爷们,热得连衣服都不敢脱。
那天,母亲和姑姑在我那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对峙。屋子本就不大,摆着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和两把椅子就显得拥挤不堪。
墙角的老式电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塑料扇叶上积了一层浮灰,吹出的风都是热乎乎的。桌上放着半瓶矿泉水和一个残缺的搪瓷碗,里面泡着前晚剩下的方便面。
姑姑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套装,头发烫得卷卷的,涂着艳红色的口红,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一看就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母亲则穿着从乡下带来的碎花布衣裳,脸色发黄,苍老得不像五十岁的人。她瘦弱的身体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指甲里还留着劳作的泥土。
"弟妹,你别不讲理啊!当初立新考上大学,要不是我家帮忙,他哪有今天?"姑姑叉着腰,声音尖利,像一把刀子扎进我的心里。
"现在我家翻修老房子,他拿点钱怎么了?再说了,那是立新自愿的,又不是我逼他的。"姑姑说这话时,眼睛瞟向窗外,不敢直视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
"可是...立新,妈不是贪心,可医生说再不做手术..."母亲的声音哽咽了,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上面密密麻麻印着许多专业术语。
我认得那张纸,是县医院开的,盖着鲜红的章,我曾偷偷看过。诊断书上写着"需立即手术治疗"几个大字,但手术费需要近一万元,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我站在中间,像夹在风箱里的一张纸,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屋里的空气沉闷得几乎让人窒息,墙角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吹不散屋内的火药味。
姑姑的儿子表哥宋建国和女儿宋丽站在一旁,眼神中透着一种优越感。宋建国嘴里嚼着口香糖,穿着当时流行的喇叭裤和花衬衫,一副城里人的做派。
"姑妈,您别着急,咱们家又不是没钱给您治病,主要是立新太不懂事了。"宋丽语气里带着假惺惺的关切,手上却不停摆弄着那个时髦的BB机。
"当初我爸可是借了两千块钱帮立新交学费呢。"宋建国插嘴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好像那钱是他借的似的。
正当场面僵持不下时,门外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
"咚、咚、咚。"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奶奶来了。
"我说你们嚷嚷什么呢?整个楼道都能听见。"奶奶七十多岁的人了,白发苍苍,腰背却依然挺直。
她搬到城里和我一起住才半年,却已经和楼里的老头老太太们混得熟络,时常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收音机里的评书,成了小区里的"消息通"。
"妈!您看看这个不孝的孙子,给他姑姑家装修房子出十二万,却不肯给亲妈治病!。
姑姑也附和道:"是啊,妈,您评评理,弟妹这不讲理啊!"说着,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块手绢,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
奶奶没有立即说话,她慢慢走到碗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旧布包。我记得那布包,是奶奶几十年前缝的,花布已经泛黄褪色,但针脚依然整齐。
那布包见证了我们家的大小变故,爷爷去世时的讣告、父亲的工作证明、我的出生证明,都曾被奶奶珍藏在里面。
"立新,扶我坐下。"奶奶吩咐道。我赶紧搀扶奶奶坐在了唯一一把靠背椅上。
奶奶打开布包,里面全是些纸片和照片。她戴上老花镜,慢慢翻找起来。
屋子里只听见纸张摩擦的声音和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时声。母亲抹着泪,瞪着我,眼中满是控诉。姑姑不耐烦地看着手表,时不时用脚尖敲打着地面。
"找到了。"奶奶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去年秋天,立新给他大姐写的借条,上面写着借给姐姐家十二万,用于房屋装修,约定今年年底前归还。"
奶奶把那张纸条递给母亲。上面的字迹有些褪色,但我的签名和姑姑的签名依然清晰可见。字迹工整,是我用钢笔一笔一画认真写下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连表哥嚼口香糖的声音都停止了。
奶奶继续从布包里拿出几张汇款单,"这些是立新这半年来每个月寄回家的汇款单,每月二百元,从来没断过。"
那些汇款单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上面盖着邮局的红章,日期从今年一月一直排到六月。
母亲的眼神有些迷茫,她接过汇款单,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日期,"可我只收到过两次......"
姑姑的脸色变了,从刚才的理直气壮变成了尴尬和慌乱。她解释道:"我...我以为那钱是立新还我们当年供他上学的钱......"
奶奶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无奈与责备,"大女儿,你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呢?当年立新上大学,是靠国家助学贷款和自己打工,哪借过你的钱?"
奶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上后继续在布包里翻找。她的动作很慢,但每个人都不敢打扰她,屋子里只听见纸张摩挲的声音。
接着,奶奶又拿出一封医院的诊断信。"这是上个月立新拿到的他妈妈的诊断书。他知道弟妹病了,一直在筹钱,打了三份工,可钱还是不够。"
奶奶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如刀,扎在每个人心上,"昨天他刚去找银行贷款被拒,今天你们就找上门来了。"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楼下传来小贩吆喝的声音:"冰棍儿,两毛钱一根的冰棍儿!"往日那么平常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我不知道..."姑姑的声音小了下去,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那一刻,我看到窗外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光影。1999年的阳光,和我小时候奔跑在村路上感受到的阳光一样温暖,却又携带着不同的意味。
小时候,姑姑来我家总会带些糖果,我和表哥表姐坐在院子里分享,那时的亲情是那么单纯。可如今,钱财像一堵墙,生生将我们隔开。
"立新,妈不知道......"母亲抹着眼泪,"我以为你忘了家,忘了妈......"
她的手颤抖着,捧着那些汇款单,眼中的怨恨慢慢变成了心疼和自责,"傻孩子,你该早点告诉妈啊。"
这时,口袋里的BP机响了,发出"嘀嘀"的声音,是厂里找我加班。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回复。
人们常说,血浓于水,可有时候,亲情也会被误解和猜忌冲淡。我看着眼前这些亲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姑姑,我借你钱装修,是因为你说那房子要出租,能给你家增加收入。"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你承诺年底前还我,我想着到时候正好可以给妈治病。"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您供我上大学花了不少心思,但那钱...不是你借给我的啊。"
姑姑沉默了,她那引以为豪的精明劲儿此刻成了她最大的羞耻。她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个金表,那是姑父退休时单位发的纪念品,她平时最爱炫耀的东西。
"姑妈,对不起..."宋丽低下了头,表哥宋建国也尴尬地看向窗外,嘴里的口香糖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嚼动。
窗外,小区里的梧桐树叶"哗啦啦"作响,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和小贩的吆喝。这座城市在飞速发展,高楼一天天拔地而起,原来的老厂房变成了商场,街道两旁开满了各种小店,卡拉OK、台球室、网吧...可人心的距离却似乎越来越远。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办红白喜事,左邻右舍都会来帮忙,大家一起包饺子、贴春联,守在一台黑白电视机前看春晚。可如今,即使住在同一栋楼里,也未必认识对门的邻居。
"钱我会还的,就是...得缓几个月。"姑姑最终低声说道,声音里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大女儿,咱家人不就是该互相照应吗?可得讲良心啊。"
奶奶的话语虽轻,却重若千钧。姑姑抬起头,正对上奶奶慈爱又严厉的目光,眼圈不禁红了。
晚饭是在小区旁的面馆解决的。我们挤在一张小桌旁,各人点了一碗兰州拉面。面馆里的电视正播着最新一集的《还珠格格》,收音机里传来崔健的《一无所有》,这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歌曲之一。
母亲一开始不肯吃,说是浪费钱,但在奶奶的坚持下,还是慢慢吃了起来。
"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奶奶给母亲夹了一块卤牛肉,"好好养身体,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看着母亲消瘦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记得小时候,每到冬天,她总把仅有的几块肉留给我和爹,自己只喝汤,说是不爱吃肉。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那都是母亲的谎言。
"等姑姑还钱,再加上我这两个月的工资和夜班补贴,应该够妈住院的了。"我计算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我找领导申请了预支工资,他同意了,下周就能拿到。"
母亲放下筷子,眼眶又红了,"立新,妈不想拖累你...你好不容易在城里站稳脚跟..."
"妈,您别这么说。"我也哽咽了,"当年您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不就是盼着有天能让您过上好日子吗?"
姑姑看着我们,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弟妹,你安心养病,我先拿五千块钱给你交住院费,剩下的我分期还给立新。"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存折,"这是我在信用社的存款,明天就去取钱。"
母亲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在灯光下闪烁。
回家路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幅油画,红得耀眼。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爹一起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看日落的情景。
那时候,爹总说:"看,天上着火了。"我就咯咯笑着问:"爹,天上真的能着火吗?"爹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那是晚霞,是老天爷在烧火做饭呢。"
现在想起来,那么简单的对话,却包含了多少温情。可惜爹去得早,没能看到我大学毕业、进城工作的样子。
路过小区花园时,奶奶指着一丛刚开的月季花说:"你们看,花开了。"
。我想起村里的老话:人这辈子,哪能一直顺风顺水,有坎坷才是正常的。
一周后,母亲住进了市医院。那是一家新建不久的医院,走廊里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办理住院手续时,我握着那几张攒了好久的百元大钞,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手术很成功,当我看到她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病房里,姑姑带来了自家种的苹果和梨,个个又大又圆,散发着果园的清香。表哥表姐也来看望,带了营养品和几本连环画,神情中少了几分傲慢,多了几分关切。
"姑妈,您快点好起来,等您康复了,我带您去城里的公园玩。"宋丽坐在床边,帮母亲削苹果,动作轻柔,和之前的傲慢判若两人。
奶奶坐在病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家人,"瞧瞧,多好,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的。"
医院的窗外,有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在庆祝什么。
有天下班后,我买了几个肉包子带到医院。母亲已经能坐起来吃饭了,看到肉包子,笑得像个孩子。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母亲,那个会在集市上给我买糖葫芦的年轻女人。
"妈,多吃点。"我把最大的一个递给她,包子还冒着热气,香味四溢。
"你自己也吃啊,瞧你瘦的。"母亲心疼地说,非要把包子掰开一半给我。
"我吃过了,这是特意给您买的。"我笑着推辞,心里却暖洋洋的。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病房的白墙上,映出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我想起小时候在村里,母亲也常常这样,把最好的留给我和爹,自己却默默忍受着生活的艰辛。
那时候,家里穷,常常揭不开锅。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爹病了好几个月干不了活,家里断了收入。母亲就上山捡柴火,晚上在煤油灯下纳鞋底,靠着一双手撑起了整个家。
"立新,你记得咱家那只老母鸡吗?"母亲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记得,下蛋的那只。"
母亲笑了,眼中泛着泪光,"那年你高考前,我怕你没营养,天天给你煮鸡蛋。你爹还纳闷,咱家的母鸡啥时候这么勤快了,一天能下好几个蛋。"
"其实..."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那鸡早就不下蛋了,我是去邻居家买的,怕你们知道花钱,就骗你们说是咱家鸡下的。"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这些年来,我以为自己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可现在才明白,是父母的付出铺就了我的路。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姑姑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弟妹,我给你买了些补品,医生说你手术后需要补充营养。"姑姑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声音里带着愧疚,"还有...我把那钱都还给立新了,刚才在楼下给他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确实多了一沓钱。我知道,这对姑姑来说并不容易。她家虽然条件比我家好,但那钱可能是他们多年的积蓄。
"姐,你别这样,咱们是亲姐妹。"母亲伸出手,拉住姑姑,"都是我不好,不该闹到立新那里去。"
姑姑摇摇头,眼圈红了,"是我不对,明知道你病了,还...还拿了立新的钱。"
两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坐在病床前,一个瘦弱,一个富态,此刻却像回到了少女时代,亲如手足。
奶奶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欣慰的笑容。老人家的智慧,就是知道何时该说话,何时该沉默,何时该让子女自己解开心结。
"立新,你看这都几点了,该回去休息了。"奶奶拍拍我的肩膀,"你妈这有我和你姑姑照顾,你放心。"
我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母亲靠在床头,和姑姑低声说着什么,奶奶坐在一旁,慈祥地看着她们。
窗外,院子里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我突然想起小学课本里学过的一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亲情。它不在华丽的言辞中,不在表面的客套里,而在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又重如泰山的日常付出中。
回到出租屋,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旧铁盒,那是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旧怀表和一张发黄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父母抱着襁褓中的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轻抚照片,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粗糙的大手和母亲温柔的目光。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人们追逐着金钱和地位,却常常忘记了最宝贵的东西。或许,真正的富有,不是口袋里的钞票,而是心灵的富足和亲情的温暖。
两个月后,母亲完全康复了。我们一家人站在医院门口,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母亲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眼中重新焕发出生机。
"妈,咱们回家吧。"我搀扶着母亲,心中充满了感恩和欣慰。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我们心中存有真情,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就像奶奶常说的那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气气,比啥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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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