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主义、民族主义与世界原子化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3 17:14 1

摘要:按照英国民族主义学者安东尼·史密斯的说法:“民族主义是一种为某一群体争取和维护自治、统一和认同的意识形态运动,该群体的部分成员认为有必要组成一个事实或潜在的民族。”

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很多人傻傻分不清,殊不知无数历史闹剧的根源,皆因为将两者混为一谈。

爱国主义是人类最朴素的感情之一,源于我们对生养自己的土地、族群乃至文化的依恋。

爱国主义在全世界广为传颂,从古希腊斯巴达三百勇士,到中世纪的圣女贞德,再到宋朝的岳飞与文天祥,每片土地都有自己的民族英雄与不朽传奇。

民族主义脱胎于爱国主义,成分却要复杂得多。值得注意的是:民族主义并非古已有之,而是人类历史最近五百年才孕育的产物。

按照英国民族主义学者安东尼·史密斯的说法:“民族主义是一种为某一群体争取和维护自治、统一和认同的意识形态运动,该群体的部分成员认为有必要组成一个事实或潜在的民族。”

由此可见,爱国主义属于情感范畴,民族主义则属于意识形态范畴。前者是天然自发的,后者则通过特定的条件传播。

为了进一步理解民族主义,我们不妨看一个从小就耳熟能详的概念:人民。

“人民”是民族主义的产物,20世纪以前,中国人并不知道“人民”这个概念,在电视剧《走向共和》里,袁世凯就替当时的中国人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从未听说过人民!

因为大清朝只有“臣民”,而没有人民。臣民属于皇帝(正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人民则属于一个共同体,这个共同体高于一切,超越了任何个体和阶级,是所有成员效忠的对象,这个对象就是我们的民族。

这套观念现代人早就习以为常,可对于古人来说却是陌生的,要理解背后的原因,就有必要了解民族主义的起源。

民族主义有三大起源,它们分别是主权国家、文字传播和反抗压迫。

先说第一个起源,民族主义发轫于主权国家。

中世纪欧洲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封建社会,国王、教会、领主和平民形成错综复杂的隶属关系,各种势力犬牙交错,政权之间的边界并不是按照民族来划分,而是依据封建领主的实力来界定。

当然,中世纪欧洲名义上也存在一些国家,比如神圣罗马帝国(今天的德国)、法兰西王国、英格兰王国、莫斯科公国等等,但这些国家的国王治理能力薄弱,他们把土地给封臣,封臣再把土地分给家臣,就这样层层转包,每个人都有一块领地,在这片领地上,除了自己谁也管不着。

在领地上,封建领主有自己的佃农、士兵、家臣和奴隶,封地在经济上自给自足,领主对国王仅存在理论上的效忠,哪怕犯了罪也不会遭到国王的追究。

对于当时的欧洲人而言,他们并不能理解自己和别人同属于一个“民族”,因为在政治上,他们只效忠于各自的领主和国王。除此之外,罗马的天主教会则从精神层面统治着所有人。

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中,以民族为主体的世俗国家是不可能发展的,一方面是封建领地催生了无数“国中之国”,大大小小的政权相互掣肘。另一方面则因为罗马天主教会垄断了人们的精神生活,在信徒的心目中,上帝高于任何民族。

改变这一局面的,是16世纪的宗教改革。

德国人马丁·路德公开反对罗马天主教会,开启了轰轰烈烈的新教改革运动,路德认为:一个人信仰上帝,不凭善功,只凭信心。言下之意,你要信上帝只管去信就是了,不需要通过教会和神父。路德捅破了天主教最后一层窗户纸。

然而,宗教改革产生了一系列始料不及的连锁反应,观念之争逐渐升级为政治博弈,天主教与新教由此开启了一场大乱斗,最终爆发了著名的三十年战争。

先后有十几个国家卷入这场战争,造成了近八百万人死亡,直到最后彼此都被打残了,才决定坐下来好好商量,于是就签署了影响西方历史进程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

《威斯特伐利亚条约》最大的贡献,就是承认每个国家都拥有自己的主权,主权国家有明确的边界,君主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教会无权干涉任何国家的宗教信仰。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威斯特伐利亚和约》,那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不管是他国国王还是罗马教皇,无论你的实力有多强,在法理上都不能动我分毫。《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对现代欧洲的形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旦边界感确定,共同体意识便开始萌芽,欧洲即将告别支离破碎的时代,开启民族国家的壮阔篇章。

民族主义的第二个来源,是文字的广泛传播。

随着印刷术的普及,欧洲的识字人口越来越多。在罗马天主教一统欧洲的时代,《圣经》通常只有拉丁文版本,这给阅读造成了很高的门槛。宗教改革之后,新教《圣经》被各民族的语言文字翻译,《圣经》的受众开始下沉,在各个民族开枝散叶。

与此同时,文化水平提高也让文学艺术得以蓬勃发展,围绕本民族传统的小说、诗歌、历史作品层出不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无数的作者和作品共同塑造了本民族的记忆。按照著名学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说法,民族是一种特殊文化的人造物,属于想象的共同体。

想象的共同体顾名思义,它既不是地图上的国家领土,也不是单一民族的人口总和,在本尼迪克特看来,一个没有共同记忆,创始神话和英雄史诗的民族,是无法形成共同体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再强调,民族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它是被塑造出来的,和语言文字的传播密不可分。

为什么民族主义的传播一定离不开文字?不同于口语和图像,文字是书面语言,更容易表达深刻的内容,文字也方便流传,凝聚一代代人的共识,文字是精神的城墙,通过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累积、筛选和加工,成为民族叙事里的骨骼和血液。

著名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认为,19世纪中期是西方民族主义发展的高潮,在这段时间里,关于各国民族的历史、神话故事和文学作品大量涌现,甚至成为了文学潮流,再后来则是国旗、国歌乃至民族节日的普及,进一步增强了人们的民族认同。霍布斯鲍姆称之为“被发明的传统”。

今天的我们难以想象,如果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学、历史、国旗和国歌会是怎样?难道它们仅仅是摆设吗?当然不是!他们最大的作用发生在战场上。

这就引出了民族主义的第三个来源:反抗异族的压迫。

三十年战争的结束,并没有让欧洲步入和平,恰恰相反,随着教权的衰落,民族国家相继崛起,而大航海时代和工业革命的到来,更让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日趋白热化,战争不仅不可避免,而且越来越残酷。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博弈中,越来越多的国家在战争中觉醒,发生在欧洲的独立运动是第一个高潮,然后是法国大革命、拿破仑战争,从欧洲中心地带扩展到边缘地带,进入二十世纪后,民族主义又开始在亚非拉地区广泛蔓延,直到二战结束前,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受到了民族主义的冲击。

民族主义最初来自被压迫者的呐喊。早在17世纪,荷兰爆发了反西班牙起义,荷兰在历史上曾经被西班牙统治,受够了后者的宗教迫害与无端压榨,这场战争前后打了八十年,荷兰最终赢得了独立,为日后的英国内战与美国独立树立了榜样。

法国大革命前夕,资产阶级同样高举着“民族”大旗呼吁取消贵族特权,背后的逻辑是:如果贵族坚持特权,他们就不是法兰西民族的一份子,只有将自己的革命事业与民族团结捆绑在一块儿,资产阶级才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贵族如果反对,那不是与老百姓为敌,而是与整个民族为敌。

中国近代史上也有类似的例子,当年孙中山推翻满清统治,最初的口号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乍一看,这个口号很像之前的“反清复明”,但请注意,反清复明旨在恢复另一个王朝,“恢复中华”则是旨在维护民族的统一。

其实这句口号是有bug的,如果“驱逐鞑虏”与“恢复中华”并列,等于将满人排除出中华民族的队伍,如果他们被汉人赶回老家,是否意味着可以像之前的契丹人或者女真人那样建立新王朝呢?

所以孙中山后来又提出了“五族共和”的概念,承认汉满蒙回藏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其实孙中山深谙民族主义之道,当初之所以把满清统治者定性为“鞑虏”,是为了给革命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待敌人被消灭,则需要重新整合各方力量,孙中山很清楚,一个新生的中国需要所有民族的支持。

由此可见,民族主义隐含着斗争的基因,这种基因一旦与爱国情感相结合,就能迸发出可怕的能量,让人血脉贲张,也让人群情激奋,将任何强大的外部势力驱逐出去。一部世界近代史,其实就是一部民族主义不断觉醒的历史。

民族主义发源于压迫,兴起于抗争,但任何思想都有相应的代价。抗争催生出一种二极管式的思维模式,这种思维模式只认识两样东西:我们和敌人。

极端的民族主义者极度排外,任何批评都会被他们视为人身攻击。但凡有人说他们两句,极端民族主义者会毫不犹豫地给对方扣帽子,比如骂对方是汉奸走狗,这是网络键盘侠的普遍特征,这群人一旦兴风作浪,整个互联网就会沦为发泄情绪的垃圾场。

还有一类民族主义者则要高明一些,他们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面孔,打着保护本国工业,替产业工人维权的旗号大搞贸易战,结果是只给自己捞取政治名声,社会却因此蒙受巨大的损失。

从政客到网络键盘侠,他们都以“爱国”的名义夹带私货,受苦的是那些被情绪裹挟却不明真相的人。

民族主义的口号振奋人心,可以起到极大的动员作用,但这并不能掩盖其自身的终极缺陷——作为意识形态,民族主义在逻辑上没有清晰的主张。

无论民族自决、民族自治还是民族认同,他们确实能在某些特殊的阶段团结众人,却无法解决一些更为原生性的矛盾冲突,比如社会正义、贫富差距、资源分配。

民族主义看似包罗万象,自由主义、社会主义、保守主义甚至法西斯主义皆可被纳入其中,但也正式这种包罗万象,掩盖了民族主义的先天不足,反倒容易被某些人利用,将大众玩弄于股掌之间。

民族主义最大的敌人是谁?不是另一种民族主义,也不是自由主义、社会主义或保守主义,从长期来看,最有可能瓦解民族主义的是消费主义。

看看今天的果粉,他们会熬夜看苹果新机发布会,在全球各地的专卖店前排起长龙,果粉没有特定的国家或民族特征,倒更像是一群世界公民。

有一位商学院教授曾参加麦当劳的全球供应商大会,偌大的会场内挤满了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但你丝毫感觉不到文化差异,这里只有麦当劳的LOGO和他的企业文化,大家只认一个“爹”,那就是广告牌上的麦当劳叔叔。

一家跨国企业拥有来自世界各国的员工,一支英超球队的球迷可能遍布全球,今年夏天两支英超豪门——利物浦和阿森纳来中国香港踢友谊赛,全场观众身着两队球衣,齐声高唱英文队歌,你已经分辨不出这里是本土还是异地,主场还是客场。

消费主义导致全球化,而全球化又催生了一批品牌的原住民,他们会不会取代国家公民?科幻电影已经给出了答案,在电影《异形》系列里,世界被几家有实力的跨国公司给瓜分,这里没有国家,只剩下打工者和管理者,最终他们全部沦为人工智能的工具和异形的猎物。

如果说民族主义曾经的敌人是异族与特权,那么今天的对手就是全球化背景下的原子化。为了防止这个世界被彻底原子化,民族主义依旧是一剂团结弱者的良方,虽然有时候它会成为毒药,却至少是大家都爱喝的毒药。

来源:啸瞰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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