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见那年轻人不过六尺,背负药篓,寻常农家子的装束,是我师兄最得意的弟子。
外室七载,宸王似乎看腻了我的美貌。
从前分居两地,他宁愿骑马磨破大腿,也要日日见面。
如今毗邻而居,他却说事务繁忙,哪能时时陪伴?
直到查出身孕,我满怀激动地派人找他。
结果空等数日,他姗姗来迟。
我问:「王爷是不是厌弃妾身了?」
他说:「并无此意,只是我那表妹柔弱不能自理,需时时照顾。」
那一刻,脑子里进的水从眼眶流出来了。
我一把火烧了房子,从此山水不相逢。
后来看到宸王在武林大会上发疯,死死抓住魔教少主问:
「小孩,快告诉我!你娘是谁?」
1
宸王鹤发童颜,身长八尺有余。
几年不见,白了头不说,连朝廷亲王该有的风度也没了。
不去比武台上论生死,反而对三岁小儿穷追不舍,实在令人不齿。
但因这三岁小儿乃是魔教少主。
场内千百人,无一出手相助。
眼看儿子被挟制在宸王手中,雪白的脸颊涨得通红,我坐不住了。
正欲起身时,忽闻场外一道人声:
「堂堂宸王,也会对一个小孩动粗,真是可笑。」
2
人群纷纷回首,为这位仗义执言之士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那年轻人不过六尺,背负药篓,寻常农家子的装束,是我师兄最得意的弟子。
他狭目斜睨着宸王:
「原先听人说宸王如何如何厉害,我还信以为真,没想到都是虚言。」
而宸王听完,眉宇间煞气惊人。
单手提起手中的小儿给众人看:
「此子与本王有九分像,你们说他跟本王是何关系?」
场上一片哗然。
「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莫非是王爷的私生子?」
「不是吧?王爷的孩子怎会沦落成魔教中人?」
「世间五分像者,乃缘分;八九分像者,其三代之内必有关联!」
只有那少年轻嗤一声:
「要这么说的话,是不是我易容成你的样子,你就喊我叫爹啊?」
众武林人士倒抽一口凉气。
谁都没想到这位年轻人胆子这么大。
「找死!」
宸王双眼愈发猩红,脚下蹬地,朝年轻人杀过去。
年轻人也丝毫不怯场,掏出一把竹笛吹奏。
而我,必然是趁乱把小儿捞走。
回到客栈厢房再狠狠告诫一番:
「下次再乱跑,为娘就把你屁股打成十八瓣!」
不想小儿一反常态。
眨着湿润的眸子,仰头问道:
「娘,那人是我爹吗?」
我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虽然不想骗孩子,但我更不希望他们父子相认。
当初放火死遁,便是绝了此生再相见的念头。
3
我与宸王相识于英雄救美。
那年教主练功走火入魔,打伤几十名门下教众后不知所终。
我和其他分舵主分头下山寻找,结果遭人暗算。
是路过的宸王赶走贼人,又买下一处宅院给我养伤。
当时没开窍,一心牵挂着亦父亦师的教主,频频向宸王辞行。
犹记得第一次找他时,书房香烟袅袅。
宸王端坐在茶桌后品茗,俊容被热气模糊,恍若谪仙。
我进去便说:「谢贵人相救,待民女回到家中定送礼答谢。」
宸王微笑:「你伤口未愈,再休养些日子吧。」
对方有恩于我,我若执意离开,未免落得个不识好歹的名头,只好依言留下休养。
这一养就养到伤口的血痂都掉了。
我按捺不住寻找教主的念头,再向宸王辞行。
谁知宸王却在送我离开的半路坠马。
大夫说:「伤了腰,至少要半年才能养好。」
我虽为魔教中人,却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
何况宸王对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不顾。
这一照顾,又拖了半年。
每日朝夕相处,起居照料,我逐渐从丫鬟婆子口中发现宸王的偏心。
原来他不是对谁都这般好说话。
原来他总是会默默看向我。
原来昨日那道鲫鱼豆腐汤,是他特意叫厨房给我做的。
缘故是当初受伤时,我夸过这道菜。
他都记得……
情窦初开的那天夜里,我轻轻叩响他的书房。
得到回应后满怀心事地走进去,郑重地问:
「您喜欢我吗?」
只记得宸王微微颔首,伸手将我圈入怀中。
书案旁的烛火微微跳动,复又燃得更亮。
可我们嫌这烛火碍事,倾身吹灭了它再动情。
直至天明,我猛然生出悔意。
想起踪迹不明的教主,又不知该如何再开口辞行。
宸王看出我的满怀心事。
旁敲侧击打听出来后,他朗声笑道:
「你放心就是,我去替你打听此人,一有消息便派人送来。」
之后,我没再离开那处宅院,反倒是宸王带人离去。
而这一去就杳无音信。
4
我等了三四个月。
每日都在劝自己:算了吧。
既然他薄情寡义,我也可以一走了之。
就在我背起行囊走出房门的当天,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逼近。
我当是仇家寻上门来,忙扔了包袱躲进柴房。
「砰——」
听见有人径直翻墙入院,我冷眼攥紧柴刀。
「霜儿,我回来了。」
我从柴房跑出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紧紧抱着分别数月的心上人,心中五味杂陈。
一面想着:要是他真的弃我不顾就好了。
一面念着:要是他能日日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而之后的数月,他也如我所念的那般,把休假的日子全用来陪我。
哪怕后来回京当差,也只住在京郊的别院。
早起坐车上朝,早退策马百里来与我相见。
日日如此。
大腿都被磨破了,也面不改色地与我说:
「若非身居要职,我想带着霜儿走遍九州,过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那时候情深,连相伴十余年的教主都渐渐不敌宸王在我心中的地位。
所以在看到他大腿内侧化脓流血时,我含着泪道: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您能为霜儿奔波劳形,霜儿也愿为您分忧解难。」
他知晓我的心意,便要送我一座京城的府邸。
可我身为江湖儿女,哪能不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于是执意当了身上的金银细软,租下一户人家荒废的后院,与他毗邻而居。
搬家后的日子真是千金不换。
直至某次共赴巫山,他的属下从宸王府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5
这碗汤药出自宸王母妃之手。
新皇登基不久,就让兄弟们把各自的母妃接到府中颐养天年。
都说知子莫若母。
宸王身上的变化,刘太妃自然看在眼里。
只是从前离得远,她鞭长莫及。
如今我到了眼皮子底下,她自然要端起婆婆的架势。
刘太妃连夜请人熬了避子汤,又托送汤来的小厮传话:
「没有正妻未过门,就让外室诞下私生子的丑闻,赶紧让那个女人喝下,改天再过来听训。」
宸王不同我这般生长在山野,他自幼习得诗书礼义,懂得伦理廉耻。
所以读懂他脸上的为难时,我便笑了:
「您无须费心,我幼时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不信的话可以让大夫来瞧一瞧。」
宸王眼中的情绪陡然复杂起来,愧疚、怜惜、挣扎,还有担忧。
我一一看在眼里,心中泛起点点酸涩,还有一丝丝的甜。
不过当天傍晚,该来的还是来了。
宫中请来的御医看诊完,留下一段令宸王痛心、刘太妃放心的话,才披着浓浓夜色离开。
自那时起,宸王待我更好了。
但我总感觉我们之间,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平白无故地问不出来。
直到有次他赴宫宴回来,喝得酩酊大醉。
我问起缘由。
他身边侍卫的讳莫如深,我隐隐有些不安。
思量许久后,终究是动用了吐露真言的功法,才从宸王口中得知真相——
「蛮夷投降……新皇勒令其归还我朝公主,我一高兴就喝多了……」
6
那位和亲的公主我有所耳闻。
传闻她是长公主的女儿,生得绝艳惊人,且心地善良。
后来因为名声显赫,竟被蛮夷王室知晓。
于是在三年前边关一场大战后,蛮夷以一城百姓的性命要挟,求娶长乐公主。
皇室原本想让小官之女顶替出嫁。
却没想到蛮夷那边竟有公主的画像,还派使臣敬告:
「若送来的公主是冒牌货,那便是瞧不起我们,一城的百姓照杀不误。」
那事僵持了数月,闹得朝野皆知。
最后还是公主率先表态,千里单骑去了蛮夷的地盘。
三日后,蛮夷退兵。
正当我回忆那位公主的往事时,宸王忽然坐起来。
他半睁着泛红的眼看我:
「霜儿的眼跟她很像,我很喜欢。」
我立即垂下眼帘,怕他瞧见我眼中翻腾的杀意。
宸王痴痴笑了声,眨眼又睡熟了。
留我一人难眠,仿佛回到教主立我为圣女的前一夜。
只是那时无牵无挂,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亲人便可道尽心事。
而如今却只能紧紧抱住自己,望着屋内摇曳不定的孤灯出神。
7
翌日,宸王宿醉醒来,已不记得昨晚的话。
他穿戴好衣服,连饭也顾不得吃,早早出了门。
我彻夜未眠,躺到头脑眩晕才起身。
坐到梳妆台前,一抬眼便被镜中鬼似的人影惊了。
蓬头鬓乱,面目黧黑。
这还是我吗?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发现苍白的指尖与暗淡的皮肤对比刺眼。
心中蓦地惊慌起来:
「方才他起床时,有没有被我这副尊容吓到?」
宸王有权有势,样样不缺,又有昔日的旧情人珠玉在前……
余惊未定,前院的刘太妃又派人来敲打我了。
我盘好发髻出去,瞧见来人傲容睥睨地坐在太师椅上:
「哟,没病还躺到这个时辰哪?」
我寻座坐下,低头喝了口茶。
刘嬷嬷见我不作声,冷笑一声:
「你还不知道吧?王爷大早就进宫去看望公主了。
「长乐公主与我家王爷那可是青梅竹马,若无当年那场意外,这会儿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掌中一阵钻心的刺痛。
我松了松手指,淡淡道:
「我不懂嬷嬷的意思。」
刘嬷嬷又起一声冷笑:「乡野丫头就是粗笨。
「那长乐公主去蛮夷的地盘待了三年,身子都糟蹋得不成样了,圣上偏要给她找夫婿,还非得是正妻,我家娘娘怕长乐公主哄了王爷,叫我来提点提点你,若处理得当,日后便破例抬你做妾。」
我笑了笑,反问道:
「长乐公主和王爷的感情很好?」
刘嬷嬷长叹:「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长乐公主自幼是长公主的心头宝,养得气质如兰,举止若仙,谁见了都挪不开眼,好几个王爷巴巴地跟在长乐公主身后,而公主唯独中意我家王爷,日日如胶似漆,两日不见就食不下咽哪。
「当初得知她要去蛮夷,我家王爷寝食不安,瘦得脸颊都凹进去了,后来公主一个人骑马出嫁,我家王爷追了一路,硬是在边关守了三个月才被圣上勒令召回。」
我微微颔首,浑身阵阵发寒。
刘嬷嬷打开了话匣,又挑了些宸王和公主之间的趣事说。
糖葫芦、泥人、画像、香囊、诗、种花……
我猛地起身,把自己关进厢房。
直到天黑了,宵禁了,我等的人还没回来。
8
次日黄昏,宸王回府。
我在房内等了一个时辰仍未见到他的身影。
派人去问才得知他今晚歇在书房,后面几日也会在书房。
我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冲到书房,却被他的侍卫拦下。
「王爷有事,霜儿姑娘请回吧。」
我冷冷看着两人:「让开。」
这样的侍卫,我一手便可掀翻十个。
若不是碍于出手会暴露身份,我定要将他们抽筋扒皮。
「不是我们想拦您,是王爷眼下不想见任何人。」
我道:「为何?」
两个侍卫支支吾吾,最终在我的威胁下才说出实话:
「姑娘就别为难我们了,长乐公主身体不好,王爷心里正难受呢。」
我咬紧牙关,暗暗催动功法迷惑两人。
「王爷和公主在宫中都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两人瞳孔失焦,面无表情地回答我:
「太医说公主落了七次胎,以后再难有身孕,王爷就说要娶公主为妻,但是公主不肯。
「后来王爷握着公主的手再三保证,公主也没同意。」
我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9
后面连着两月,王爷都没踏进后院半步,成日往宫里跑。
我身边的丫鬟愤愤不平:
「王爷满心都是公主,看姑娘一眼都没空了。」
其他院子也传来我即将被厌弃的流言。
最后就连刘太妃那边都按捺不住了。
派刘嬷嬷来撺掇我:
「你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别干等着人家出招啊。
「我跟你说,我们那位长乐公主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人家能从蛮夷活着回来,能耐大着呢,你想想这几斤几两够不够人家玩一圈?」
刘太妃摆明了想让我当出头鸟,可我偏想当渔翁。
刘嬷嬷见我这般沉得住气,当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鼻子骂:
「你是泥捏的人啊,怎么连三分脾气都没有?等公主嫁进来,我看你能活几天!」
我心说:那就等着瞧吧。
我乃魔教出身,天不怕地不怕。
要是公主真嫁进来,正好让我亲手了结她性命。
10
时间一晃,公主回朝已有四月了。
听说她身子渐渐好转,夫婿的人选也有了眉目。
消息传遍京城的某个午后,宸王终于踏入我的院子,大马金刀往我面前一坐。
「霜儿在喝什么?」
我充耳不闻,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药。
以前傻傻练魔功损坏了身子。
如今有现成的名贵药材调养,我自然不会浪费。
他心情极好。
见我如此也不恼,无奈解释起前几个月发生的事。
「公主表妹卧病在床,我实在没心情陪你玩闹,今日亲眼瞧见她起来走动,我心里甚是欢喜,就等不及想要见霜儿了。」
只是一墙之隔,却百余天不肯见我,如今又说想我。
我觉得讽刺极了。
难道我是什么下贱的人吗?
难道在他心中,非得公主好,我才配过得好?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傻?」
宸王微怔,复笑道:「霜儿傻得可爱。」
我郁闷至极,再不想说话了。
喝完补药就上床躺着。
之后不知不觉睡着了,又被撩拨醒来,索性由他去。
可次日再睁眼,身边的被褥全然凉透。
昨夜缠绵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望着头顶青色床帐失神,不知自己这些年的数次等待,究竟是为了什么?
……
斗转星移,日子仍在继续。
宸王每日天不亮就要进宫当值,每旬休沐在家中不到午时,公主就派人来请他进宫。
后来不知是哪位有心人士把我的存在捅到公主面前,竟得她下帖邀请我去赴宴。
我想着:亲眼见一见吧。
若是他们真是郎情妾意,那我何必再浪费时间。
若事情并非如传言所说,那更应该趁早解开误会,回到从前。
11
暮春四月,长乐公主设宴赏花。
诸苑亭榭花木,装点一新,锦帘绡幕,琼花浓暖。
公主坐卧花石前,艳压群芳,来往的贵女、妇人皆要向她行礼,盼着攀谈几句。
那一刻,我忽然有几分认同刘嬷嬷的话。
杂草丛中开出的野花与皇宫悉心培养的名花相比,人人都会偏爱后者吧。
看宴会席上,果木酒食、饼饵蔬茹备具,间列奇品以观。
再看公主安排的孩儿戏具、伶官乐部,赴宴的人无不满意称赞。
我就学不来这些繁文缛礼,做不到面面俱到。
假若以后真成了宸王妃,我一定是不合格的。
……
宴会从始至终,公主都没有多看我一眼,似乎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可同为女人,我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越是在意,越是刻意。
到了进酒的环节,公主先饮三杯,惹得众人提心吊胆。
被隔壁男席听到这边连连惊呼,派人来询问后,宸王竟然亲自来夺走公主的酒杯。
半是愤怒,半是宠溺地笑骂:
「你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倒平白惹得我担惊受怕。」
公主羞赧一笑,场内一干宗亲便起哄。
「这是好事将近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公主不方便喝,那你来代她喝!」
「就是就是,反正你们俩的关系也没跑了。」
我倒了满满一盏酒,将那份凉意饮下,遍布全身。
这场宴会真是热闹非凡。
只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宴罢散客后,我径直上了回程的马车,让车夫快些回去。
但侍女有些忐忑:
「姑娘不等王爷了吗?」
我想着宸王站在长乐公主身侧恭送宾客,一派主人的模样。
不由哂笑:「我累了,不想再等了。」
12
回到租住的后院,我把这些年宸王赠予的东西全都清点一遍。
若干田产和铺子是带不走了。
带有官家印记的字画珠宝也不好典当。
至于院中奴仆的身契,我拿着也没用。
而剩下的金银钱票,毕竟是我辛苦所得,我会全带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准备逃走的前一日。
侍女端水来侍奉我洗漱,忽然说道:
「姑娘调养几年,月事好不容易准了四月,这月又迟了。」
我皱了皱眉。
心知回到魔教就不好看诊了,就让侍女帮我请个郎中来。
「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此乃喜脉且胎象稳固,无须用药,平日仔细即可,恭喜夫人了。」
郎中的一番贺喜让我方寸大乱,还是侍女提醒:
「大喜呀,夫人,我们赶紧去告诉老爷吧。」
当着外人的面,侍女机灵地改了称呼。
我满怀期待,想看在孩子的分上,再最后等他一回。
但等到月上云霄,等到侍女不小心睡着,等到那盏青灯枯了。
派去的人还迟迟未归。
我默默披衣出门。
院子里的桃树抽出嫩芽,月光下竟也显出几分生气,春风从南边吹来,裹着新叶的清香。
春夜是暖的,我只觉得冷。
这冷不在肌肤,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把心都冻住了。
站在宸王的书房外,周围空无一人。
我打了个寒战,喃喃自语:
「天越发冷了,该烧火取暖的。」
13
后面连着几日都没有宸王的消息。
我心头一片木然,只让门房多多买些干柴。
不巧奴仆往院子里搬运的时候,被宸王撞见了。
他没有多想,还向我要了两捆。
「还记得我们在别院烤木薯吗?味道虽然比不上宫中的珍馐,但想起来甚是有趣,正好表妹最近没什么胃口,我借花献佛,她不想吃也得卖我个面子。」
我静静望着他问:
「王爷是不是厌弃妾身了?」
宸王说:「并无此意,只是我那表妹柔弱不能自理,需时时照顾。」
那一刻,脑子里进的水从眼眶流出来了。
宸王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蹙眉递来一块手帕:
「不要多想,我只是将公主当妹妹看,她心里苦,几次想要轻生都被我拦下。」
我勾起唇角强笑,看着手帕上国色天香的牡丹,自顾自地用衣袖擦干泪痕。
「知道了。」
我原以为自己能忍到离开那日。
怎料午时用膳,他忽然给我夹了一块鱼肉:
「要是表妹像你这般能吃,我也不用时时牵肠挂肚了。」
我指尖颤抖,忍不住干呕一声。
宸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似乎是觉得我故作姿态。
冷冷看我一眼,随后带上两捆木柴走了,当晚宿在宫中。
门房来院中报口信时,面上还露出一丝轻蔑。
我气极反笑,最后一丝不舍也散了。
夜里鸡鸣第一声,我就起来把囤积的木柴沿着内外墙角摆,最后淋上食油。
那场火很大,烧得浓烟直掩明月。
我翻过城墙,奔向山林。
14
京城在北,魔教在南。
中间山重重,水重重,从此山水不相逢。
然而在回魔教的路上,我误入一座山寨。
这里家家户户都会辨别草药,略懂医术。
我思忖许久,最终在一户人家住下安胎。
那户人家清贫,只有一位七旬老人和她十三四岁的孙子。
我只需每月给些银子买些柴米油盐即可。
后来孩子满月,我留下全身的金银走了。
回到魔教时,孩子已经长开了,举起藕节似的手臂讨得一众长老的喜爱。
新任教主是我嫡亲的师兄。
自他上任起,就开始大兴土木,修建堡垒,又挖渠引水,带领教众及其家人开荒耕种。
起初人人都以为师兄是在故意磋磨,后来大家才明白他的意图。
只见师兄俯身逗弄几下,才问起孩子的来历。
我眼神闪躲,说:「这小东西实在是灵秀可爱,我见了他一眼就忍不住偷了过来。」
师兄颔首又问:「起名字了吗?」
我落寞地摇头。
师兄却是淡笑:「那便随你姓师,名无疾。」
15
山中无岁月,度日不经年。
一晃孩子都周岁了。
师兄那日忽然当着所有教徒的面宣布:立无疾为少主,日后会亲自教导他。
此后,江湖上就有谣言称:
「魔教少主是圣女师霜儿与教主的儿子。」
我本想澄清此事,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所以在听说武林大会要在中原召开后,才带着无疾前来。
没想到会遇到如此疯癫的宸王。
早知他要来,我就不来了。
宁愿无疾被人误以为是师兄的孩子,也不愿再跟宸王扯上半点关系。
思虑再三,我不想再在此地停留。
想找师兄说一声,却发现他房间有其他人在。
我只能先回房收拾行李,让无疾盯着那边。
没过多久,我听到无疾在外面喊:
「师父,我娘找你。」
接着就有几道脚步声过来。
我正要起身去迎,却听到师兄低声喝道:
「女子的厢房,宸王殿下也想冒死闯一闯吗?」
脚步声停在门外,宸王的声音离得极近:
「本王特意来此拜访少主的娘亲,还望夫人出来一见。」
我仿佛能透过那扇房门感知那人的身影,脚下不禁后撤半步。
数息过后,竟无一
来源:桔子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