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今天真的抽不开身。"手机屏幕上儿子小磊的消息刺痛了我的眼睛。
"妈,今天真的抽不开身。"手机屏幕上儿子小磊的消息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窗外金黄的银杏叶随风摇曳,和十年前他结婚那天一模一样。
六十岁的生日,就这么一个人过了。
我叫赵秀兰,退休前在纺织厂做了三十年的女工。
单位里人都叫我"赵大姐",不是因为我年纪大,而是因为我做事麻利,心肠热。
风里来雨里去,为的就是把儿子小磊抚养成人。
他爸走得早,那年他才上小学三年级,我一个人咬牙供他念完大学,又东挪西借帮他付了首付,结婚后还替他还了五年房贷。
那些年,我舍不得买件像样的衣服,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做早点外卖,晚上回家还要去附近的小区发传单。
我们小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红砖小楼,没电梯,但胜在结实耐用。
屋子里,电视是当年厂里发的熊猫牌21寸彩电,茶几是八十年代买的红木贴皮的,擦得锃亮。
墙上挂着小磊从小到大的照片,从他背着红领巾,到大学毕业穿学士服。
每次看到这些照片,我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小磊大学毕业后在市区一家科技公司上班,收入不算高,但胜在稳定。
他和媳妇小月结婚那年,房价已经涨到了六千多一平,首付就掏空了两家人的积蓄。
月供将近五千,压得小两口喘不过气。
我还记得他们结婚那天,我攒了半年钱给他们买了一台冰箱,结果被婆家人笑话说:"现在谁家没个冰箱啊,也不想想什么年代了。"
看着儿子黑眼圈越来越重,我心疼啊,就悄悄往他卡里打钱。
那时候我除了在早餐店做工,晚上还在附近服装厂帮忙缝纫。
手都缝出老茧了,但只要想到能帮儿子减轻点负担,我就不觉得累。
"妈,你自己都不容易,别这样。"小磊总是这么说,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年轻人有压力,谁家没有呢?
我们单元楼里王大嫂的儿子,上大学时借了助学贷款,毕业工作十年了还没还完。
李大爷的女儿女婿为了孩子上学,在学区房和郊区两头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们这代人,不就是为了孩子能过得好一点吗?
就这样一晃五年过去,上个月小磊告诉我房贷终于结清了。
那天他请我吃饭,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妈,终于不用每个月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鼻子一酸。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里面记着我这些年的心愿。
最上面一条是:"去西北看看。"
这个愿望,是我和老赵年轻时候定下的。
那时候厂里放露天电影,我们看了《戈壁母亲》,被那片广袤的土地深深震撼。
老赵说:"等孩子大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可惜他没等到那一天。
我这辈子没出过远门,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直想去西北看看那里的大漠、雪山,还有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眼下房贷解决了,是不是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旅行社,报了一个十天的西北游。
交完定金,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紧张又兴奋。
回家路上买了只烤鸭,准备给自己庆祝一下。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霉味,这老房子总是这样,一到梅雨季节就返潮。
我打开窗户通风,在阳台上晾晒被子时,电话响了起来。
是小月。
"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怀孕了!"电话那头,小月的声音甜甜的。
我一时语塞,随即回过神来:"真的?太好了!几个月了?"
"刚满两个月。医生说一切正常,就是我这人体质弱,需要好好休养。妈,等你六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去给你庆祝,顺便聊聊后面的安排。"
放下电话,我心里明白"安排"是什么意思——他们希望我去帮忙照顾孕妇。
我看着茶几上的旅游宣传册,彩色的照片上是巍峨的雪山、广阔的戈壁和蔚蓝的天空。
旁边是我和老赵的合影,那是他五十岁生日时照的,已经泛黄。
照片里他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在说:"去吧,替我也看看。"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我去小区的石桌上下棋,遇到了从前纺织厂的老同事王大姐。
她刚从儿子家回来,一脸不高兴:"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让咱们老的看孩子,好像咱们除了带孙子孙女,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跟她聊起了我的烦恼。
她拍拍我的肩膀:"秀兰啊,你供孩子上学、买房、还贷,这些年都没为自己活过。你的心愿重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趁着身体还硬朗。"
"可是孙子孙女要出生了,我不管..."
"你已经付出太多了,也该为自己活一回。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请月嫂吗?他们工资高着呢,不差那仨瓜俩枣的。"
听了这话,我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回家路上,我路过小区门口的小卖部,老板娘李婶正在摆弄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夕阳红》。
我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心里思绪万千。
生日那天,我鼓起勇气对前来祝贺的小两口说出了我的旅行计划。
小磊一脸惊讶:"妈,你要去旅游?现在吗?"
"就十天,我都安排好了。"我指着日历,"下个月初出发,回来后还有大把时间照顾小月。"
小磊放下手中的寿面,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可是小月怀孕了,需要人照顾..."
"你们不是说要请月嫂吗?我这把年纪了,还没出过远门呢。"我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小月碗里,"多吃点,对胎儿好。"
小月脸色有些不自然:"妈,我妈身体不好,过不来。我们想...想请你帮忙。"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这次旅行对我很重要。我等了一辈子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那是我搬来这小区时就有的树了,和我一样,见证了这个家的点点滴滴。
最后小磊打破沉默:"妈,你就非去不可?"
"儿子,就这一次。"我握着老赵留下的怀表,那是我们结婚时的礼物,陪伴了我三十多年。
他们没再多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从那天起,小磊和我的联系明显少了。
每次打电话都说忙,连生日那天也只发了条简短的信息。
小区里的老姐妹见了我,都问:"秀兰啊,你儿子最近怎么不来看你了?"
我只是笑笑:"年轻人忙呗。"
心里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都是我处处迁就他们,这次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十月初,我背着小包踏上了西北之旅。
临出门前,我特意把老赵的照片放在包里,告诉他:"老头子,我们终于要去看大漠了。"
车上认识了几个同龄人,都是子女成家立业后,趁着身体还行出来走走看看的。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退休生活还可以这样精彩。
一路上,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壮丽风景:巍峨的雪山、广袤的戈壁、金色的胡杨林...
每到一处,我都拍照留念,想着回来后给小磊和小月看。
在沙漠腹地,我踩着柔软的沙子,仰望星空,想起了老赵最爱唱的《敖包相会》。
那一刻,我感觉他就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实现着我们年轻时的约定。
旅行的第七天,在一处景点拍照时,我不小心把手机掉在了沙漠深处,找不回来了。
导游借我电话联系了小磊,但打了好几次都无人接听。
"可能在忙吧。"我自我安慰道,"回去再解释。"
却不知这成了后来误会的导火索。
旅行归来,我带着满满的照片和纪念品,迫不及待地去看儿子。
可到了他家楼下,我发现门锁换了,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应。
"小磊家搬走了?"我正疑惑着,邻居李阿姨路过,上下打量我:"您是小磊妈妈吧?他们去医院了。"
"医院?出什么事了?"我一下子慌了神。
"您不知道啊?小月难产,孩子前天才生下来。听说是早产,可把他们吓坏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怎么会...他们没跟我说啊!"
李阿姨表情有些异样:"听说他们联系不上您,小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人帮忙。他还在单位群里发消息,问有没有人知道您的下落。"
我这才想起丢失的手机,心里一阵刺痛,连忙打车去了医院。
一路上,我脑子里全是小月苍白的脸和小磊焦急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个孙子啊,我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缺席呢?
医院走廊上,我远远看见小磊抱着个小婴儿在走廊上踱步。
他眼睛通红,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圈。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住。
"小磊..."我轻声叫道。
他转过头,眼中闪过惊讶、委屈,最后定格在失望上:"您终于来了。"
那语气,像是在责备我的不辞而别,让我无地自容。
"我...我手机丢了,联系不上你们。"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却感觉苍白无力。
小磊抱着孩子,半晌没说话。
他怀里的小婴儿皱着小脸,睡得香甜。
那么小,那么脆弱,却又那么顽强。
我伸出手,想碰碰孩子,却又不敢,怕自己这双粗糙的手会弄疼他。
"是个男孩。"小磊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六斤三两,早产了三周。"
"孩子没事吧?小月呢?"
"都还好,刚睡下。医生说需要多休息。"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孙子的小脸,眼眶湿润了。
从护士那里得知,小月因为胎位不正,紧急剖腹产。
小磊的岳母身体不好来不了,他一个人照顾妻子和新生儿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他们本以为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我。
"您手机丢了?"护士递给我一杯热水,"您儿子可急坏了,跟我们说您从来不会一声不响地消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差点要报警了。"
。
"对不起,儿子,我不该这时候出去玩。"我低声说。
小磊苦笑了一下:"妈,不是出去玩的问题。我知道您想去西北很久了。我只是...害怕联系不上您。"
那晚,我主动留下来照顾孙子,让小磊回家休息。
看着襁褓中的小生命,我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个小生命来到世界上最需要家人团聚的时刻,我却因为自己的"任性"缺席了。
病房里只有呼吸机的声音和婴儿偶尔的啼哭。
我轻轻哼着《摇篮曲》,那是三十年前哄小磊睡觉时唱的。
"您回来了就好。"医院护士半夜来查房,递给我一杯热水,"小磊真的很着急,一边照顾妻子一边念叨您。他们把那张六十岁蛋糕的照片都带来了,说您看到一定会高兴。"
我愣住了。
原来他们没有忘记我的生日,只是因为小月突然临产才没能庆祝。
我打开小磊放在病房的背包,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个精致的生日蛋糕,上面写着"妈妈六十岁生日快乐",旁边还有一封信。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信,是小磊的字迹:
"妈,祝您生日快乐。这些年您为我们付出太多,我们一直想给您补办个像样的生日。您说要去旅行时,我和小月确实有点失落,但后来想想,您确实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间。我们支持您,只是希望您平安健康。等您回来,我们一起庆祝。爱您的儿子,小磊。"
看到这里,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原来他们不是不理解我,只是担心我。
第二天一早,小磊来接班时,我主动提出要去他家帮忙。
"不用了妈,您刚旅行回来,应该休息。我请了假,可以照顾她们。"
"傻孩子,我不累。你工作重要,别耽误了。"我整理着病房里的东西,"再说了,带孩子我有经验。"
小磊犹豫了一下:"那...您住我们那儿方便些。"
重阳节那天,小月出院了。
我带着亲手做的满月礼物和一大包营养品去看他们。
礼物是我回来后连夜赶制的小棉袄和虎头帽,那是我们老家的传统,说穿了能压惊驱邪。
小磊开门时明显愣了一下,我看到他身后桌上摆着一张六十岁生日蛋糕的照片——虽然他们没能来给我庆祝,但并未忘记这个重要日子。
"妈..."小磊欲言又止。
"让我看看我孙子。"我挤出微笑,走进屋里。
小月正在沙发上给孩子喂奶,看见我进来,眼圈红了:"妈,对不起,我们没能去给您过生日。"
"傻孩子,生孩子比什么都重要。"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抚摸着孙子的小脸,"他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取好呢,想等您来一起商量。"小月小声说,"我们想...给他取个有意义的名字。"
那一刻,我心里的坚冰完全融化了。
晚饭后,小月去休息,我和小磊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初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远处高楼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
"妈,给您看个东西。"小磊拿出一本相册,里面是我在西北旅行时拍的照片。
原来他去照相馆把我相机里的照片洗出来了。
"照得真好。"他翻着相册,"您站在沙漠里的样子,特别精神。"
我鼻子一酸:"你不怪我去旅行?"
"妈,我不是怪您去旅行。"小磊打破沉默,"我就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您突然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不再需要我们了。"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您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却总是在需要您的时候才想起您。这次小月难产,我才意识到离开您我有多无助。"
我鼻子一酸:"傻孩子,我怎么会不需要你们呢?我去旅行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外面的世界,完成一个小愿望。"
"我明白了,妈。我是该让您有自己的空间和生活。"小磊拉起我的手,"我和小月商量过了,孩子满月后,我们打算请个小时工来帮忙。您住家里太闷,不如跟我们住一段时间,等您想出门了,随时都可以去。"
"这样不会打扰你们小两口吗?"
"您养我这么多年从不嫌烦,我怎么会嫌烦您呢?"
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是小区广播里放的《夕阳红》。
在这个灯火阑珊的夜晚,歌声格外动人。
抱着熟睡的小孙子,我和儿子聊了很久。
我讲述了西北之行的见闻,他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
我们终于明白:自我实现和家庭责任并非对立,而是需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人生课题。
"妈,我们来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小磊说。
我想起了西北之行看到的壮丽风景,想起了老赵和我年轻时的约定,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
"不如叫赵远山怎么样?"我提议道,"远,是希望他有远大志向;山,是希望他像山一样坚强。也寓意着我们的亲情,像远山一样绵长。"
"赵远山...好名字。"小磊笑了,眼睛亮亮的,"妈,来年清明时节,油菜花开了,我们全家一起去西北看花海,好不好?"
我点点头,心中满是期待。
小月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着说:"妈,您不是一直想学摄影吗?我看您拍的照片挺有感觉的,不如报个班?现在社区里老年大学有这种课程。"
"真的可以吗?"我有些惊喜。
"当然可以!"小磊搂着我的肩膀,"我们希望您不只是我们的后盾,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和乐趣。"
窗外,夜色渐深,一轮满月悄悄爬上天空,洒下柔和的光芒。
小区里的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讲述一个关于理解与成长的故事。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就像这月光,虽然有阴晴圆缺,但温暖如初。
抱着小远山,我想起了那些年的奔波,想起了独自撑起一个家的艰辛,想起了为儿子付出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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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生活最美的馈赠——当你以为是终点的地方,可能正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来源:晓柒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