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者：Heidi Maurer，克雷姆斯继续教育大学电子治理与行政系；Kolja Raube，鲁汶天主教大学鲁汶国际与欧洲研究中心；Richard G. Whitman，肯特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系。

“转折点（Zeitenwende）”作为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成熟标志？

作者：Heidi Maurer，克雷姆斯继续教育大学电子治理与行政系；Kolja Raube，鲁汶天主教大学鲁汶国际与欧洲研究中心；Richard G. Whitman，肯特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系。

来源：Heidi Maurer, Kolja Raube, Richard G. Whitman, “ ‘Zeitenwende’ as coming of age? EU foreign & security policy through war & peace”,European Security, Vol.33, No.3, 2024, pp.345-363, DOI: 10.1080/09662839.2024.2376604

导读

欧盟在俄乌冲突期间是否以及如何成熟为外交和安全行为体？

成熟与成长过程——概念化

“成熟”（Coming of Age）作为一个隐喻，通常描述个体从青少年过渡到成年的过程，涉及身体和心智的发展、自我意识的形成以及社会责任的承担。将这一概念应用于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发展，需要谨慎考虑其适用性和局限性。欧盟不是一个有机体，而是一个由主权国家组成的复杂政治实体，其“成熟”过程受多种因素影响，包括成员国利益、机构发展和外部环境变化。尽管存在这些概念上的挑战，“成熟”的隐喻仍然为理解欧盟作为外交安全行为体的演变提供了有益视角。它强调发展的渐进性和连续性，而非简单的二元对立（成熟或不成熟）。这一视角允许我们将欧盟的发展理解为一个动态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欧盟逐渐获得了更大的能力、更清晰的身份认同和更强的责任意识。

在分析欧盟的成熟过程时，我们可以识别出几个关键维度。首先是身份认同的形成，即欧盟如何定义自身在国际舞台上的角色和使命。这包括欧盟价值观的确立、共同利益的识别以及集体目标的设定。俄乌冲突背景下，欧盟展现出更加一致的集体立场，表明其身份认同正在加强，尽管成员国之间仍存在不同视角。第二个维度是能力的发展。成熟的行为体需要具备有效行动的工具和资源。欧盟在应对俄乌冲突危机时动员了多种外交、经济和安全工具，从制裁到军事援助，表明其行动能力正在增强。然而，这些能力在不同领域发展不均衡，特别是在军事和防务领域，欧盟仍然面临重大挑战。第三个维度是战略思维的提升。成熟的行为体应能制定长期战略并一致实施。欧盟近年来努力发展“战略自主”概念，旨在增强其独立行动的能力。俄乌冲突为测试这一战略思维提供了关键场景，欧盟在某些方面展现了战略一致性，但在其他方面仍然依赖于美国和北约的领导。第四个维度是责任意识的增强。成熟的行为体应愿意并能够承担与其实力相称的国际责任。欧盟对乌克兰的支持以及对俄罗斯军事行动的强硬立场，表明其正在更积极地承担维护欧洲安全秩序的责任。然而，这种责任意识在不同政策领域和成员国之间仍然不均衡。欧盟的成熟过程并非线性发展，而是充满波折和矛盾的复杂过程。危机事件，如俄乌冲突，往往作为催化剂加速某些方面的成熟，同时也可能暴露持久的弱点。内部因素（如成员国政治变化）和外部因素（如国际环境变化）共同塑造了这一过程。

在评估欧盟成熟度时，需要考虑多个标准：一致性（能否形成并维持一致立场）、有效性（行动能否产生预期效果）、自主性（能否独立制定和执行政策）以及责任性（是否承担与其实力相称的国际责任）。这一评估框架承认成熟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而非终点，欧盟可能在某些领域表现成熟，而在其他领域仍有发展空间。总之，“成熟”的概念框架为理解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演变提供了有益视角。通过这一框架，我们可以更全面地评估欧盟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的表现，以及这一“转折点”对欧盟长期发展的影响。关键问题在于，俄乌冲突是否真正代表了欧盟外交安全政策的质变，使其成为一个更加成熟的国际行为体，还是仅仅是一个短暂的团结时刻，之后欧盟将回到以往的模式。这一问题的答案将取决于欧盟能否将危机应对中展现的团结和决心转化为长期制度和战略能力的提升。

成熟度作为评估欧盟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关键概念的附加价值

将“成熟度”作为评估欧盟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关键概念具有多方面的理论和实践价值。首先，这一概念超越了传统的二元对立思维，避免了将欧盟简单地归类为“是”或“否”的国际行为体的局限性。成熟度概念承认发展的连续性和渐进性，使我们能够捕捉到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演变的细微变化和复杂性。其次，成熟度概念为评估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提供了一个多维度的分析框架。与仅关注单一指标（如行为体能力或一致性）的方法不同，成熟度框架整合了身份认同形成、能力发展、战略思维提升和责任意识增强等多个维度。这种多维度视角使我们能够更全面地理解欧盟作为国际行为体的优势和局限性，并识别出不同领域发展的不均衡性。第三，成熟度概念强调了内部与外部因素的相互作用。欧盟的成熟过程不仅受到内部制度发展和成员国政治意愿的影响，也受到外部环境变化和国际事件的塑造。俄乌冲突作为一个外部冲击，既是测试欧盟现有能力的机会，也是促进其进一步发展的催化剂。成熟度框架使我们能够分析这种内外互动如何推动或阻碍欧盟的发展。第四，成熟度概念为理解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时间维度提供了有益视角。它使我们能够将当前的“转折点”（Zeitenwende）置于欧盟长期发展的历史背景中进行考量。这有助于评估俄乌冲突是否真正代表了欧盟外交安全政策的质变，还是仅仅是一个暂时的团结时刻。通过比较不同历史时期的成熟表现，我们可以更准确地判断当前变化的深度和持久性。第五，成熟度概念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实用的评估工具。通过明确成熟行为体的特征和发展路径，这一框架可以帮助识别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中的差距和优先领域。它不仅关注欧盟已经取得的成就，也指出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和挑战。这对于制定更有针对性的政策和改革措施具有重要意义。

然而，应用成熟度概念进行评估也面临一些挑战和局限性。一是成熟度不应被简化为线性进步的概念。欧盟的发展可能包含停滞、倒退和不均衡的阶段，这些都是正常的政治过程的一部分。二是成熟度评估需要考虑欧盟的独特性质。作为一个由主权国家组成的超国家实体，欧盟的成熟过程与传统国家行为体有本质区别。三是成熟度评估需要避免规范性判断，不应将特定的发展模式视为唯一“正确”的路径。总之，成熟度作为评估欧盟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关键概念，提供了一个综合、动态和多维度的分析框架。它使我们能够超越简单的二元判断，更加细致地理解欧盟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的表现及其长期意义。

必要的警示

在应用成熟度概念评估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时，有几点重要的警示需要考虑。这些警示有助于我们避免过度简化或误解欧盟的发展过程，并确保我们的分析更加准确和全面。

首先，我们必须认识到成熟度不应被理解为一个单一的、线性的发展过程。欧盟的成熟不是沿着预设的路径稳步前进的，而是一个复杂、非线性且常常充满矛盾的过程。在某些领域取得进展的同时，其他领域可能停滞不前甚至倒退。例如，尽管欧盟在俄乌冲突中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和决断力，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团结将自动延续到其他政策领域或未来的危机中。成熟度的不同维度之间存在着复杂的相互作用，有时甚至可能相互制约。

其次，成熟度不应被等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化”（state-like）。欧盟作为一个独特的超国家实体，其成熟路径与民族国家有本质区别。评估欧盟的成熟度不是要判断它在多大程度上类似于一个主权国家，而是要考察它如何在自身独特的制度框架内发展有效的外交与安全能力。将国家模式作为唯一参照点可能会导致对欧盟特性的忽视和误解。欧盟的成功可能恰恰在于它发展出不同于传统国家的行为方式和工具。

第三，成熟度评估需要避免规范性偏见。“成熟”一词本身可能暗含价值判断，似乎某些发展路径比其他路径更为“正确”或“高级”。然而，欧盟的发展道路应该基于其自身的需求、价值观和环境来评估，而非外部施加的标准。不同的政治文化、历史背景和战略环境可能导致不同的成熟模式，没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模板。成熟度分析应关注欧盟如何有效应对其面临的具体挑战，而非它是否符合预设的发展模式。

第四，成熟度评估需要考虑到欧盟内部的多样性和分歧。欧盟由27个主权成员国组成，每个成员国都有自己的利益、优先事项和战略文化。这种多样性既是欧盟的优势，也是其在外交与安全领域形成一致立场的挑战。在俄乌冲突中，尽管欧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但成员国之间在具体政策措施上仍存在显著差异。例如，对俄制裁的力度、军事援助的类型和规模、能源依赖的程度等方面都反映出成员国间的不同立场。成熟度分析需要认识到这种多样性的持久性，并考察欧盟如何在尊重差异的同时实现有效协调。

第五，成熟度评估应该考虑到外部环境的影响。欧盟的发展不仅受到内部因素的驱动，也受到国际环境变化的深刻影响。俄乌冲突作为一个外部冲击，对欧盟的政策和机构产生了重大影响，但这种影响的持久性和深度仍有待观察。当紧急情况消退、媒体关注减弱时，欧盟能否保持当前的团结和决心是一个关键问题。同样，美国政策的变化、中国的崛起、气候变化等外部因素都将继续塑造欧盟的发展轨迹。成熟度分析需要将欧盟置于这一更广泛的国际背景中进行考量。

最后，成熟度评估应该认识到时间维度的重要性。欧盟的发展是一个长期过程，短期的“转折点”需要放在历史连续性中进行理解。俄乌冲突无疑对欧盟产生了深远影响，但这些变化是否代表了根本性转变，还是仅仅是对现有趋势的加速，仍需时间来判断。成熟度分析需要区分短期反应和长期转变，避免将暂时的团结误认为是永久的制度变革。

考虑到这些警示，成熟度概念仍然为理解和评估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提供了有价值的分析框架。通过认识到成熟过程的复杂性、非线性和多维度特性，我们可以更加细致和准确地分析欧盟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的表现及其长期意义。

考察欧盟成熟过程：本特刊的设置与关键发现

特刊的研究设计与结构

本特刊旨在通过系统性的实证研究，深入考察欧盟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的成熟过程。我们采用了多层次、多维度的研究设计，将成熟度框架应用于不同政策领域和制度环境，以全面评估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发展状况。特刊的结构反映了这一综合性研究方法，包括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的分析。在横向维度上，特刊涵盖了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多个关键领域，包括制裁政策、军事援助、能源安全、网络安全、战略传播以及与关键伙伴的关系等。这种多领域的分析使我们能够比较欧盟在不同政策领域的成熟表现，识别出发展的不均衡性和相互关联性。例如，我们发现欧盟在制裁政策方面展现出较高的成熟度，而在军事援助和战略自主方面则面临更多挑战。在纵向维度上，特刊将当前的发展置于更广泛的历史背景中进行考察，分析俄乌冲突是否真正代表了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转折点。通过比较危机前后的政策变化，我们能够更准确地评估变革的深度和持久性。这种历史视角有助于区分短期反应和长期转变，避免将暂时的团结误认为是根本性的制度变革。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本特刊的贡献者采用了多样化的研究方法和数据来源，以确保分析的全面性和可靠性。定性研究方法包括深入访谈、政策文件分析、话语分析和过程追踪等。定量方法则包括统计分析、网络分析和内容分析等。这种方法论的多元化使我们能够从不同角度考察欧盟的成熟过程，并交叉验证研究发现。数据来源同样多元，包括官方文件、政策声明、预算数据、媒体报道、专家访谈和公众舆论调查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许多贡献者进行了与欧盟机构和成员国官员的一手访谈，获取了关于决策过程和政策实施的宝贵见解。这些丰富的数据为评估欧盟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的表现提供了坚实基础。

关键发现

1. 身份认同的形成

在身份认同方面，特刊的研究表明，俄乌冲突确实促进了欧盟集体身份的强化和凝聚。面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欧盟成员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在谴责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支持乌克兰和制裁俄罗斯等关键议题上形成了广泛共识。这种团结不仅体现在官方声明中，也反映在具体政策行动和公众舆论上。然而，研究也发现，这种身份认同的强化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和不确定性。首先，成员国之间在具体政策措施上仍存在显著差异，特别是在军事援助的规模和类型、能源依赖的程度以及与俄罗斯关系的历史等方面。其次，随着战争的延长和经济成本的增加，这种团结面临着持续性的挑战。最后，欧盟的集体身份仍然与成员国的国家身份并存，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产生张力。尽管如此，俄乌冲突无疑加速了欧盟作为地缘政治行为体的身份建构过程。这场危机使欧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在欧洲安全架构中的角色和责任，并促使其重新思考与俄罗斯、美国和其他全球行为体的关系定位。

2. 能力的发展

在能力发展方面，特刊的研究揭示了欧盟在应对俄乌冲突过程中的显著进步和持续挑战。一方面，欧盟展示了前所未有的行动能力，迅速部署了全面的制裁措施，灵活使用欧洲和平基金提供军事援助，协调大规模的财政和人道主义支持，并加强了战略传播和网络防御能力。这些行动表明，欧盟已经具备了更为丰富和多样的政策工具，能够在危机中做出快速而有力的反应。另一方面，研究也指出了欧盟能力发展中的若干限制。首先，决策机制的复杂性和一致性要求仍然制约着欧盟的行动速度和灵活性。其次，资源分配的不均衡和能力差距继续存在，特别是在军事和防御领域。第三，执行和监督机制的不足影响了政策的有效实施，例如在制裁执行和军事援助交付方面。尽管存在这些挑战，俄乌冲突无疑加速了欧盟能力建设的进程。危机推动了欧盟在多个领域的制度创新和资源投入，包括欧洲防务基金的扩大、战略罗盘的通过以及能源安全政策的重大调整等。这些发展为欧盟未来的能力建设奠定了重要基础。

3. 战略思维的提升

在战略思维方面，特刊的研究表明，俄乌冲突促使欧盟在多个层面重新评估其战略定位和优先事项。首先，这场危机使"战略自主"的概念从抽象讨论转变为具体实践，特别是在能源安全、供应链韧性和防务能力等领域。其次，欧盟开始更加系统地思考与美国、北约和其他伙伴的关系，寻求在保持合作的同时增强自身的独立性和影响力。第三，欧盟更加重视长期战略规划，如《战略罗盘》的制定和实施就反映了这一趋势。然而，研究也指出了欧盟战略思维发展中的若干局限。首先，成员国之间在战略优先事项和威胁认知上仍存在显著差异，这影响了共同战略的形成和执行。其次，短期危机管理与长期战略规划之间的平衡仍然是一个挑战，欧盟往往更擅长应对紧急情况而非系统性地推进长期目标。第三，欧盟的战略文化仍在形成过程中，尚未完全整合成员国的多样化传统和偏好。尽管如此，俄乌冲突无疑加速了欧盟战略思维的成熟过程。这场危机迫使欧盟更加清晰地定义自身的战略利益和目标，更加系统地评估外部威胁和挑战，更加全面地思考可用的政策工具和资源。这种战略思维的提升为欧盟未来的外交与安全政策提供了更加坚实的基础。

4. 责任意识的增强

在责任意识方面，特刊的研究显示，俄乌冲突促使欧盟更加积极地承担与其实力相称的国际责任。首先，欧盟对乌克兰的全面支持表明其愿意为维护欧洲安全秩序和国际规范承担实质性责任。其次，欧盟在全球舞台上更加主动地倡导多边主义和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反对单边主义和强权政治。第三，欧盟开始更加系统地思考其在全球治理中的角色和贡献，特别是在气候变化、数字治理和全球卫生等领域。然而，研究也指出了欧盟责任意识发展中的若干挑战。首先，欧盟的全球影响力与其经济实力和规范影响力仍不相称，在硬实力方面的局限制约了其在某些领域承担更大责任的能力。其次，内部分歧和协调困难有时会影响欧盟在国际舞台上的一致性和可信度。第三，欧盟在全球南方国家中的形象和影响力仍有提升空间，需要更加平等和互惠的合作方式。尽管存在这些挑战，俄乌战争无疑推动了欧盟责任意识的成熟。这场危机使欧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在维护欧洲和全球安全中的独特责任，并促使其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参与解决地区和全球挑战。

综合特刊的研究发现，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俄乌冲突确实加速了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成熟过程，但这一过程仍然不均衡、不完整且面临诸多挑战。在身份认同、能力发展、战略思维和责任意识四个维度上，欧盟都取得了显著进步，但也存在明显的局限和不确定性。展望未来，欧盟的成熟过程将继续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俄乌冲突的持续发展、美国政策的变化、中国的崛起、能源转型的挑战以及内部政治动态等。欧盟能否将危机中的团结和决断力转化为长期的制度变革和能力建设，将决定其作为全球行为体的未来发展轨迹。本特刊的研究不仅为理解欧盟当前的发展状况提供了重要见解，也为未来的研究议程指明了方向。成熟度作为分析框架的价值已得到充分验证，但仍需进一步完善和应用于更广泛的案例和比较研究中。通过持续追踪和评估欧盟的成熟过程，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其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演变及其对全球治理的影响。

结论：成熟度如何为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提供新视角

成熟度框架的理论贡献

成熟度概念为理解和评估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提供了创新的理论视角。首先，这一框架超越了传统的二元对立思维，避免了将欧盟简单地归类为是或否的国际行为体的局限性。相反，成熟度概念承认发展的连续性、复杂性和多维度性，使我们能够捕捉到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演变的细微变化和内在动态。这种视角特别适合分析欧盟这样的独特政治实体，它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家，也不是纯粹的国际组织。其次，成熟度框架整合了身份认同、能力、战略思维和责任意识等多个维度，提供了一个全面的分析工具。这种多维度的方法使我们能够识别出欧盟在不同领域发展的不均衡性和相互关联性，避免了单一指标可能带来的片面理解。例如，通过这一框架，我们可以看到欧盟在制裁政策方面的高度成熟与其在军事能力方面的相对局限之间的对比，以及这种不均衡如何影响其整体表现。第三，成熟度概念强调了内部与外部因素的相互作用，以及时间维度的重要性。它使我们能够分析危机事件（如俄乌冲突）如何作为外部冲击影响欧盟的内部发展，同时也考察长期制度演变如何塑造欧盟应对危机的能力。这种动态的视角对于理解欧盟的发展轨迹至关重要，特别是在当前快速变化的国际环境中。

对俄乌冲突背景下欧盟表现的新理解

应用成熟度框架对俄乌冲突背景下的欧盟进行分析，本文获得了一系列新的见解。首先，这一框架超越了简单的成功或失败的判断，转而关注欧盟在不同维度的具体表现和发展趋势。例如，我们可以看到，尽管欧盟在制裁政策和外交团结方面展现出高度成熟，但在军事援助的协调和战略自主的实践方面仍面临显著挑战。这种细致的分析为我们提供了更加准确和全面的评估。其次，成熟度框架使我们能够将当前的“转折点”（Zeitenwende）置于历史连续性中进行理解。通过比较危机前后的政策变化，我们可以更准确地评估俄乌冲突对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影响深度和持久性。研究表明，这场危机确实加速了欧盟在多个领域的成熟过程，但这些变化大多是对已有趋势的强化和加速，而非根本性的路径转变。第三，成熟度框架帮助我们识别出欧盟发展中的关键挑战和机遇。例如，欧盟在身份认同形成和责任意识增强方面取得了显著进步，但在能力发展和战略思维的系统性提升方面仍存在明显差距。

对欧盟未来发展的启示

基于成熟度框架的分析，我们可以为欧盟未来的发展提出几点重要启示。首先，欧盟需要更加系统地培养和强化其战略思维能力，包括发展共同的战略文化、提高长期规划的一致性和加强战略沟通等方面。俄乌冲突已经推动欧盟在这一方向上取得了进展，但仍需进一步深化和制度化。其次，欧盟应当更加注重能力建设与身份认同之间的平衡发展。研究表明，欧盟在危机中展现出的团结和决心需要通过具体的能力和资源来支撑，否则可能导致期望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这意味着欧盟需要在维持政治团结的同时，加大对关键能力领域的投资和改革，特别是在防务、能源安全和技术自主等方面。第三，欧盟需要更加积极地管理内部多样性与外部一致性之间的关系。成熟度不意味着完全的同质化或中央集权，而是在尊重成员国差异的基础上实现有效协调和一致行动。这要求欧盟发展更加灵活和包容的决策机制，同时确保在关键议题上的战略协调。第四，欧盟应当将危机应对与长期制度建设相结合。俄乌冲突为欧盟的改革和发展创造了重要契机，但这些变革的持久性将取决于它们能否被制度化和内化为欧盟常规运作的一部分。这意味着欧盟需要超越危机管理模式，将当前的政策创新转化为长期的制度能力。

研究局限与未来研究方向

尽管成熟度框架为理解欧盟提供了有价值的视角，但我们也应认识到这一研究的局限性。一是本特刊的分析主要基于俄乌冲突这一特定案例，未来研究需要将这一框架应用于更多案例和政策领域，以检验其普适性和解释力。二是成熟度的衡量标准仍需进一步细化和操作化，以提高分析的精确性和可比性。三是需要更多的长期追踪研究来评估欧盟成熟过程的持续性和深度。未来研究可以沿着几个方向进一步拓展成熟度框架的应用。比如，可以开展更多的比较研究，分析欧盟与其他国际行为体（如美国、中国或区域组织）的成熟过程异同。可以深入探讨成熟度的不同维度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影响机制，例如身份认同如何塑造能力发展，或战略思维如何影响责任意识。可以将成熟度框架与其他理论视角（如欧洲一体化理论、国际关系理论）相结合，发展更加综合的分析工具。

总之，成熟度作为评估欧盟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概念框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面、动态和多维度的分析视角。通过这一框架，我们能够更加细致地理解欧盟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的表现及其长期意义，超越简单的二元判断，捕捉到发展过程中的复杂性和微妙变化。俄乌冲突无疑加速了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成熟过程，但这一过程仍然不均衡、不完整且面临诸多挑战。欧盟的未来发展将取决于其能否将危机中的团结和决心转化为长期的制度变革和能力建设，能否在保持内部多样性的同时实现外部一致性，以及能否在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明确自身的战略定位和优先事项。作为学者和政策分析者，我们需要继续追踪和评估欧盟的成熟过程，为理解这一独特政治实体的演变及其对全球治理的影响提供更加深入的见解。成熟度框架不仅是一个有价值的分析工具，也是促进关于欧盟未来发展的建设性对话的重要基础。在当前充满不确定性和挑战的时代，这种对欧盟作为外交与安全行为体的细致理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

附录

本专题特刊的关键研究问题是：

本特刊其它已编译文章：

尚未成熟？解析欧盟在安全与防务领域追求战略自主 | 国政学人

终于成熟了？乌克兰危机后的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 | 国政学人

词汇积累

maturation framework

成熟度框架

binary thinking

二元对立思维

Zeitenwende

internal diversity and external coherence

内部多样性与外部一致性

non-linear development process

非线性发展过程

译者：丁伟航，国政学人编译员，上海理工大学讲师。

校对 | 秦子宁

审核 | 丁伟航

排版 | 张奕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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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政学人